第四十八章 石鞋乾坤
无功而返的我们，只能悻悻而归。
背山爷一路上都没有多说什么，到了家里，示意我们都等待一下,我们又累又渴，谁都不说话。几个长辈也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还能够保持一些新鲜感和新奇感。
过了一会，背山爷喊我们都过去，在一个角落里，我们看到了一双硕大的石鞋。这双石鞋，在我幼年的记忆里还保留着，那时候它就安静地躺在院子里，一群小屁孩闲得没有事情干的时候，就比赛看谁能穿石鞋。可是这么大的一双石鞋，我们的小脚进去就好比在小船里，怎么可能穿得动。可是小时候我们没有玩具玩，大人们都出去干活了，偌大的村子里只有一个快八十岁的太婆看管着我们，可是老人家耳朵背了，眼睛也看不见，又裹着一双小脚，怎么可能看得住一群熊孩子。于是，大一点的孩子就带着小一点的孩子在整个村子里撒野，爬树、玩石子，都像田坎上的小草一样，自由自在地疯长。
一天我们正玩得高兴，一个大孩子看到对面走来了一个大姑娘，就起哄说，来来来，我们一起骂人，我们一听很感兴趣，骂人也很好玩。
“对面来的妹几，你要去哪里？”不知道谁起了个头。
“赶着去看男人哩，赶着去嫁人哩。”我们跟着瞎起哄。
对面的大姑娘没有想到一群小屁孩这样放肆，要知道，一个大姑娘被人骂赶着去嫁人，那是比骂娘还难堪的话，她站住了，朝我们吆喝一声：“你们再乱唱，我来撕烂你们的嘴巴。”
可是我们才不怕呢，我们这么多的小屁孩，还怕一个大姑娘，加上那些大孩子的怂恿，我们继续唱道：“妹几咯咯，打把铁杆，夹把火子，赖个下巴。”这意思是说，大姑娘不害羞的意思。反正当时民间的野谣就是这么传的。
大姑娘真的被激怒了，她一边嗷嗷叫着，一边冲我们过来，她要来撕烂我们的嘴巴，看我们是不是还敢这么损人。
本来我们都聚集在石鞋这里玩耍，一看形势不妙，那些大孩子率先逃跑了，要是被大姑娘抓到，把嘴巴撕烂了可就难看了。
大孩子们一哄而散，剩下我们这些小孩子，跑又跑不掉，走又没有办法走。我看着气势汹汹的大姑娘，吓得小心脏怦怦跳，偏偏我有一个毛病，一着急脚会发软，就这样跌在石鞋里，怎么都爬不出来，只是吓得哇哇大哭。
大姑娘把我从石鞋里一把揪住，其他人都跑掉了，她只抓住我一个，我看着大姑娘涨得通红的脸，人都吓晕了，连大姑娘训斥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时候，裹着小脚的太婆从屋里出来了，她对着大姑娘连连作揖说，对不起，对不起，小孩子家的没有教养好，冒犯了大姑娘，请原谅。
大姑娘这才松开手，和太婆理论起来，我呆呆坐在石鞋里，大姑娘说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太婆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如果下次嘴巴再这么毛，被人家撕烂了嘴巴也活该。
我很委屈，其实自始至终，我只是一个吃瓜的小孩子，我没有参与骂人，我骂不出口，我知道那些话很脏。可是大家都逃跑了，活该我逃不掉，被抓起来顶包用，还差点被大姑娘把嘴巴撕烂了。这锅，我顶得好冤枉。我只对这双大石鞋敢兴趣，对骂人不感兴趣，为什么又是我？
大姑娘最后在太婆的安抚下，骂骂咧咧离开了，我至今清晰地记得，她临走前狠狠冲地上吐了口水说，如果下次再冒犯，抓住了一定要把嘴巴撕烂了，看嘴巴还毛不毛？
我从来不是一个毛嘴巴的小孩子，可是我偏偏是一个安静的小孩子，我没有小伙伴们那样机灵。大姑娘走了后，那些做了鸟兽散的小伙伴都慢慢被太婆叫到跟前，一个个轮训。太婆也知道我是个安静的孩子，倒是没有骂我了。带头的那个女孩子是个女汉子，（她后来参了军，在部队里继续发挥这样的指挥长作用，成了一名很出色的军官，后来转业到了北京，这是后话。）她被太婆训得最为厉害，站在石鞋边，一动不动，也不准吃饭。经历了这次可怕的经历，我们都知道小孩子不能说脏话的，对人一定要有礼貌。我之所以这么多年，还记得这个片段，实在是被大姑娘像小鸡一样拎着的那种感觉实在太可怕，现在回想起来，大姑娘是真的手下留情了，要不，我的嘴巴一定会被撕烂了，那真的破相了。也从此我和小伙伴们也疏远了，因为我知道，自己本来就不机灵，下次他们惹了祸，估计还是我来扛包。
于是，更多的时候，我不参与她们的下塘抓鱼、上树捉鸟活动。我就安静地坐在石鞋里，看书，或者听太婆讲古。太婆裹着小脚，但是走得倒也不慢，我的记忆里，她个子很高，是奶奶的婶婶，她说话大家都得听，大家也都肯听她的话。而我之所以和太婆亲近，是因为我出生的时候，家里没有一个人，都出去干活去了，因为我属于早产，是太婆听到妈妈在哭喊，这才屁颠屁颠跑来给妈妈剪了脐带，所以说太婆是除了妈妈之外，我见到的第二个人，太婆抱着像老鼠一样瘦小的我，不无担忧地说，这么小的娃，怎么养得活。
我大概还是被养活了，这其中不缺乏太婆的精心照顾，所以我和太婆亲近，是很自然的事情。太婆一直活到我读中学的时候才走，临走的时候，我刚好放学，看到太婆那一口气吊在胸口，口里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大人们把小孩子都赶走了，据说，临终的人小孩子还是少看，会一辈子阴影。可是我却对太婆临终的情形记忆犹新，这大概是我和太婆感情深的原因吧。我对太婆的去世，没有害怕，只有记忆。
我最喜欢的是和太婆聊天，石鞋就放在太婆的屋外，太婆躺在床上休息，我坐在石鞋里看书，太婆总说，你是个不一样的孩子，你这么喜欢看书，太婆喜欢看你。
“真的吗？”我就坐在石鞋里面，隔着打开的窗户，和太婆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太婆，这石头鞋子怎么这么大，就像两个石槽，能穿吗？”我看太婆在床上睡醒了，就问道。
“你们当然不能穿，可是你们的老祖宗能穿。”太婆在屋里应答我，声音还是很硬朗。
“我们几个人推不动的鞋子，老祖宗怎么穿得动？”我有点纳闷。
“这是你们老祖宗用来练轻功的，他穿着这双石鞋，可以飞起来。”太婆用手比划着，“一下子就可以腾空而起。”
我想了半天，也只能从脑海里想象出电影里的情节，一个彪形大汉，穿着几百斤重的石鞋，在乡野的道路上健步如飞，那要多大的力气呀。
“你们的老祖是个武林高手，远近闻名，我们这个村子的名字就是他的名字命名的。”太婆显然很理解这些。
“那您看见过老祖吗？”我很有兴趣。
“我没有看见过，我嫁了进来后，也是听长辈们说的。”太婆的笑声很温暖，关于这位老祖，我也听说过一些，但是，都是道听途说。可是如今我就坐在老祖练轻功用的石鞋里，这个传说并非空穴来风吧。这个传说也就因为传说一直流传了下来，直到太婆过世后，这双大石鞋就没有了踪迹。因为大家都遵从老祖的遗嘱，不能习武，也就没有人关心石鞋的下落了。没有想到被背山爷有心地收藏了。
背山爷一路上都没有多说什么，到了家里，示意我们都等待一下,我们又累又渴，谁都不说话。几个长辈也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还能够保持一些新鲜感和新奇感。
过了一会，背山爷喊我们都过去，在一个角落里，我们看到了一双硕大的石鞋。这双石鞋，在我幼年的记忆里还保留着，那时候它就安静地躺在院子里，一群小屁孩闲得没有事情干的时候，就比赛看谁能穿石鞋。可是这么大的一双石鞋，我们的小脚进去就好比在小船里，怎么可能穿得动。可是小时候我们没有玩具玩，大人们都出去干活了，偌大的村子里只有一个快八十岁的太婆看管着我们，可是老人家耳朵背了，眼睛也看不见，又裹着一双小脚，怎么可能看得住一群熊孩子。于是，大一点的孩子就带着小一点的孩子在整个村子里撒野，爬树、玩石子，都像田坎上的小草一样，自由自在地疯长。
一天我们正玩得高兴，一个大孩子看到对面走来了一个大姑娘，就起哄说，来来来，我们一起骂人，我们一听很感兴趣，骂人也很好玩。
“对面来的妹几，你要去哪里？”不知道谁起了个头。
“赶着去看男人哩，赶着去嫁人哩。”我们跟着瞎起哄。
对面的大姑娘没有想到一群小屁孩这样放肆，要知道，一个大姑娘被人骂赶着去嫁人，那是比骂娘还难堪的话，她站住了，朝我们吆喝一声：“你们再乱唱，我来撕烂你们的嘴巴。”
可是我们才不怕呢，我们这么多的小屁孩，还怕一个大姑娘，加上那些大孩子的怂恿，我们继续唱道：“妹几咯咯，打把铁杆，夹把火子，赖个下巴。”这意思是说，大姑娘不害羞的意思。反正当时民间的野谣就是这么传的。
大姑娘真的被激怒了，她一边嗷嗷叫着，一边冲我们过来，她要来撕烂我们的嘴巴，看我们是不是还敢这么损人。
本来我们都聚集在石鞋这里玩耍，一看形势不妙，那些大孩子率先逃跑了，要是被大姑娘抓到，把嘴巴撕烂了可就难看了。
大孩子们一哄而散，剩下我们这些小孩子，跑又跑不掉，走又没有办法走。我看着气势汹汹的大姑娘，吓得小心脏怦怦跳，偏偏我有一个毛病，一着急脚会发软，就这样跌在石鞋里，怎么都爬不出来，只是吓得哇哇大哭。
大姑娘把我从石鞋里一把揪住，其他人都跑掉了，她只抓住我一个，我看着大姑娘涨得通红的脸，人都吓晕了，连大姑娘训斥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时候，裹着小脚的太婆从屋里出来了，她对着大姑娘连连作揖说，对不起，对不起，小孩子家的没有教养好，冒犯了大姑娘，请原谅。
大姑娘这才松开手，和太婆理论起来，我呆呆坐在石鞋里，大姑娘说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太婆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如果下次嘴巴再这么毛，被人家撕烂了嘴巴也活该。
我很委屈，其实自始至终，我只是一个吃瓜的小孩子，我没有参与骂人，我骂不出口，我知道那些话很脏。可是大家都逃跑了，活该我逃不掉，被抓起来顶包用，还差点被大姑娘把嘴巴撕烂了。这锅，我顶得好冤枉。我只对这双大石鞋敢兴趣，对骂人不感兴趣，为什么又是我？
大姑娘最后在太婆的安抚下，骂骂咧咧离开了，我至今清晰地记得，她临走前狠狠冲地上吐了口水说，如果下次再冒犯，抓住了一定要把嘴巴撕烂了，看嘴巴还毛不毛？
我从来不是一个毛嘴巴的小孩子，可是我偏偏是一个安静的小孩子，我没有小伙伴们那样机灵。大姑娘走了后，那些做了鸟兽散的小伙伴都慢慢被太婆叫到跟前，一个个轮训。太婆也知道我是个安静的孩子，倒是没有骂我了。带头的那个女孩子是个女汉子，（她后来参了军，在部队里继续发挥这样的指挥长作用，成了一名很出色的军官，后来转业到了北京，这是后话。）她被太婆训得最为厉害，站在石鞋边，一动不动，也不准吃饭。经历了这次可怕的经历，我们都知道小孩子不能说脏话的，对人一定要有礼貌。我之所以这么多年，还记得这个片段，实在是被大姑娘像小鸡一样拎着的那种感觉实在太可怕，现在回想起来，大姑娘是真的手下留情了，要不，我的嘴巴一定会被撕烂了，那真的破相了。也从此我和小伙伴们也疏远了，因为我知道，自己本来就不机灵，下次他们惹了祸，估计还是我来扛包。
于是，更多的时候，我不参与她们的下塘抓鱼、上树捉鸟活动。我就安静地坐在石鞋里，看书，或者听太婆讲古。太婆裹着小脚，但是走得倒也不慢，我的记忆里，她个子很高，是奶奶的婶婶，她说话大家都得听，大家也都肯听她的话。而我之所以和太婆亲近，是因为我出生的时候，家里没有一个人，都出去干活去了，因为我属于早产，是太婆听到妈妈在哭喊，这才屁颠屁颠跑来给妈妈剪了脐带，所以说太婆是除了妈妈之外，我见到的第二个人，太婆抱着像老鼠一样瘦小的我，不无担忧地说，这么小的娃，怎么养得活。
我大概还是被养活了，这其中不缺乏太婆的精心照顾，所以我和太婆亲近，是很自然的事情。太婆一直活到我读中学的时候才走，临走的时候，我刚好放学，看到太婆那一口气吊在胸口，口里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大人们把小孩子都赶走了，据说，临终的人小孩子还是少看，会一辈子阴影。可是我却对太婆临终的情形记忆犹新，这大概是我和太婆感情深的原因吧。我对太婆的去世，没有害怕，只有记忆。
我最喜欢的是和太婆聊天，石鞋就放在太婆的屋外，太婆躺在床上休息，我坐在石鞋里看书，太婆总说，你是个不一样的孩子，你这么喜欢看书，太婆喜欢看你。
“真的吗？”我就坐在石鞋里面，隔着打开的窗户，和太婆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太婆，这石头鞋子怎么这么大，就像两个石槽，能穿吗？”我看太婆在床上睡醒了，就问道。
“你们当然不能穿，可是你们的老祖宗能穿。”太婆在屋里应答我，声音还是很硬朗。
“我们几个人推不动的鞋子，老祖宗怎么穿得动？”我有点纳闷。
“这是你们老祖宗用来练轻功的，他穿着这双石鞋，可以飞起来。”太婆用手比划着，“一下子就可以腾空而起。”
我想了半天，也只能从脑海里想象出电影里的情节，一个彪形大汉，穿着几百斤重的石鞋，在乡野的道路上健步如飞，那要多大的力气呀。
“你们的老祖是个武林高手，远近闻名，我们这个村子的名字就是他的名字命名的。”太婆显然很理解这些。
“那您看见过老祖吗？”我很有兴趣。
“我没有看见过，我嫁了进来后，也是听长辈们说的。”太婆的笑声很温暖，关于这位老祖，我也听说过一些，但是，都是道听途说。可是如今我就坐在老祖练轻功用的石鞋里，这个传说并非空穴来风吧。这个传说也就因为传说一直流传了下来，直到太婆过世后，这双大石鞋就没有了踪迹。因为大家都遵从老祖的遗嘱，不能习武，也就没有人关心石鞋的下落了。没有想到被背山爷有心地收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