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天火报应
老桂树“流血”后，村里接二连三发生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就算村里人再怎么沉默，还是无法掩饰内心的恐慌。到底是有什么更大的灾难来临，还是向村民警示什么，无从知晓。无法预测的明天，都在今天的现实里酝酿。升子山的夜晚变得更加诡异，家家户户一到天黑就关上大门，好像这样一来，就能把那个可怕的灾难拦在自己家的门外。
我却彻夜难眠。回到升子山的这段日子，经历过的种种，让我对自己过往的认识也产生了怀疑。如果没有在土桥水库差点溺死的那段亲身经历，我或许还会简单地评价两个字“迷信”，可是如今这样的情形下，又怎么会是“迷信”二字能够解释清楚的。在大家心里，我从小就是一个阳气很低容易撞邪的人，能够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眼见自己从小就仰望的老祖宗一样的桂树也堕入众人的口业之中，我的内心是崩溃的。
这天晚上，我做了个可怕的梦，梦里的老桂树的每一片叶子上，都是血红血红的，地上到处都流淌着血色，周围全部都是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在围着老桂树群魔乱舞，我迷失在其中，居然找不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醒来后，一看手机，凌晨四点，按照背山爷的说法，这时候正是鬼魅出没的时候。正瞪着眼睛看天花板，突然觉得窗外有火光亮起来了，接着有人大喊“起火了，快去救火。”
等到村里想起了纷乱的脚步，我才意识到这不是做梦，是真的。乡村的人是淳朴的，平时的吵吵闹闹归吵吵闹闹，真的等到哪家有事情了，都不会袖手旁观。一时间，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起来了，拿着水桶去帮忙救火。火势看来很大，把天空都烧红了半边，也把升子山的夜晚亮成了白天。
火势越来越猛，人们肩挑手提的那点水，根本不起作用。大火包裹着浓烟试图吞噬救火的人们，有几个人被浓烟呛到了，又被人救了出去。打了119的救火电话，可是救火车离得很远，还在路上，这边的房子被烧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墙壁，还在火中哔哔啵啵地往下掉砖头，夹杂着女人的哭声，让人很是焦心。
人力到底还是抵不住火力，半个小时的时间，眼看着一幢房子在大火中化为灰烬，全村的人都出动了，老人和小孩都在远远地看着，青壮年都在帮忙救火和抢救东西。唏嘘声、哭泣声和墙壁倒塌的声音，响彻整个夜空。慢慢地，火势小了，那是该烧的东西都烧了，剩下的东西烧不起来，火也就小了，等到消防车赶过来的时候，连消防栓都不用开了，看了一眼，就走了。这时候，天刚刚蒙蒙亮。
全村的男女老少看着哭天抢地的来师傅老婆，原来一把火烧光的是来师傅家里的三层小洋楼，起火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他老婆把剩下的猪肉放在家里搞熏肉，结果油掉进火堆里，引起了火灾，一把火把所有的家当烧了精光。
“这是天意，来师傅黑心钱赚多了，老天爷来收拾他了。”
“把那么多的病死猪肉当老猪肉卖给城里人，良心不好呀。”
“来师傅再坏，也只还城里人，村里人他也不害。”
大家你一嘴我一舌地在嚎啕大哭的来师傅老婆面前议论，也是奇怪，救火的时候大家是真心帮忙，如今也是真心的落井下石，要不，也不会不避讳点，就在当事人面前肆无忌惮地议论，这大概也是耿直的乡村人的性格吧。
来师傅老婆听到这样的议论，默默从地上爬了起来，走了。也没有人关心她到底去了哪里，她一定也觉得心亏，这么多年，丈夫赚的那些昧心钱她也心知肚明，既然大家认为这是遭遇了天谴，也就不值得同情了，嚎啕大哭只会惹人笑话。
遭遇了这么一场变故的来师傅，从此在升子山一蹶不振。老桂树流血的事情，似乎应在来师傅身上的灾难。大家的一颗心似乎要安定了许多，好像有人出来挡了灾难，灾难就离自己很远了。
寡妇雷把来师傅给自己的五十元死猪钱，又还给了来师傅，她大概也觉得这样的昧心钱，还是不要花，花了会遭遇报应。以前卖烧酒的时候，她还会在酒里掺点水，如今不敢掺水了，烧酒的纯度高多了，来买酒的人也多起来了，她酿的甜酒也正常了，没有红色的酒糟了。
老林子本来是想买辆新车到老家显摆一下，表示自己的面子，可是被新车上血痕吓到了。在他印象里，一路上开回来的时候，都是平平安安的，那道血迹又是从何而来，没有人给他答案。他也不敢追究下去，只是在家里呆了三天，就匆匆要返回广州去。
临走的时候，他娘请来了背山爷给他解劫，背山爷给了他三个忠告：水边莫去，山边莫走，桥边莫行。还送给他三道符，他全部都挂在车上的后视镜上，说是行车符。
背山爷看到他在车上摆着个物件，问他，这是干什么？老林子回答说，这是香水盒。
“哪里有用两尊佛的香水盒？赶紧撤了。”背山爷端详了一下说道。
“这有什么说头吗？”老林子一脸虔诚。
“一佛保佑，两佛争吵。你在开车，两佛在车前头吵吵闹闹，你哪里还能安全开车呢？”
“原来如此，我马上把佛请下来。”老林子恍然大悟，恭恭敬敬把车里的两佛香水盒撤了下来，他娘这才放心让他走了。
背山爷变得忙碌起来，接二连三的怪事发生后，人们自然而然想到请他来解开劫结，好像这些劫难不打开，人心就无法安定下来。
来师傅买了个大猪头，到老桂树那里跪拜祈祷，他要感谢的是，老桂树的示警，让他到底只是亏了钱，没有了家产，人还是没有受到伤害，只要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来师傅老婆跪在废墟里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骂道：“你这个杀千刀的，要你不要卖死猪肉，你偏要卖，这下好了，遭报应了吧。”废墟里那些被烧得焦黑的猪肉，也像焦炭一样，被她扫地干干净净。在大家的帮忙下，他们在原来的地方重新修建了一座平房，虽然简单，但是也和升子山其他的房子一样，融入升子山中，一点都没有违和感。
可是我总是隐隐约约觉得，老桂树的流血，绝对不是来师傅卖死猪肉烧房子、寡妇雷卖假酒酿红酒、老林子显摆新车这些事情这么简单，如果仅仅是预警到这几个人，那么升子山的村民身上，谁还没有点见不得人的事情呀。不过他们几个人运气背了点，报应被大家看见了而已。非要说点事情，除了背山爷这样的人以外，谁都可以应到老桂树警示报应的这件事情上了，老桂树不会只庇佑这几个人吧，这可是全村人的保护神和祖宗。
背山爷在老桂树下点起了几根香烛，烧点纸钱，按照他们梅山术的规矩，在树底下用碗盛了一碗井水，烧点符进去，算是梅山水镇邪。对于这次又是火又是血，他只用了四个字“血光之灾”，就不在多说一个字，大家也习惯了他的这种做法，但是有了他这样一做，大家也都心安多了。
背山爷在老桂树下做法的时候，老鼠娘表现得很不安，不时找借口从那里经过，也不知道她是心虚，还是想看看背山爷有什么新招数。这两人在升子山斗来斗去，由来已久。
我却彻夜难眠。回到升子山的这段日子，经历过的种种，让我对自己过往的认识也产生了怀疑。如果没有在土桥水库差点溺死的那段亲身经历，我或许还会简单地评价两个字“迷信”，可是如今这样的情形下，又怎么会是“迷信”二字能够解释清楚的。在大家心里，我从小就是一个阳气很低容易撞邪的人，能够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眼见自己从小就仰望的老祖宗一样的桂树也堕入众人的口业之中，我的内心是崩溃的。
这天晚上，我做了个可怕的梦，梦里的老桂树的每一片叶子上，都是血红血红的，地上到处都流淌着血色，周围全部都是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在围着老桂树群魔乱舞，我迷失在其中，居然找不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醒来后，一看手机，凌晨四点，按照背山爷的说法，这时候正是鬼魅出没的时候。正瞪着眼睛看天花板，突然觉得窗外有火光亮起来了，接着有人大喊“起火了，快去救火。”
等到村里想起了纷乱的脚步，我才意识到这不是做梦，是真的。乡村的人是淳朴的，平时的吵吵闹闹归吵吵闹闹，真的等到哪家有事情了，都不会袖手旁观。一时间，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起来了，拿着水桶去帮忙救火。火势看来很大，把天空都烧红了半边，也把升子山的夜晚亮成了白天。
火势越来越猛，人们肩挑手提的那点水，根本不起作用。大火包裹着浓烟试图吞噬救火的人们，有几个人被浓烟呛到了，又被人救了出去。打了119的救火电话，可是救火车离得很远，还在路上，这边的房子被烧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墙壁，还在火中哔哔啵啵地往下掉砖头，夹杂着女人的哭声，让人很是焦心。
人力到底还是抵不住火力，半个小时的时间，眼看着一幢房子在大火中化为灰烬，全村的人都出动了，老人和小孩都在远远地看着，青壮年都在帮忙救火和抢救东西。唏嘘声、哭泣声和墙壁倒塌的声音，响彻整个夜空。慢慢地，火势小了，那是该烧的东西都烧了，剩下的东西烧不起来，火也就小了，等到消防车赶过来的时候，连消防栓都不用开了，看了一眼，就走了。这时候，天刚刚蒙蒙亮。
全村的男女老少看着哭天抢地的来师傅老婆，原来一把火烧光的是来师傅家里的三层小洋楼，起火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他老婆把剩下的猪肉放在家里搞熏肉，结果油掉进火堆里，引起了火灾，一把火把所有的家当烧了精光。
“这是天意，来师傅黑心钱赚多了，老天爷来收拾他了。”
“把那么多的病死猪肉当老猪肉卖给城里人，良心不好呀。”
“来师傅再坏，也只还城里人，村里人他也不害。”
大家你一嘴我一舌地在嚎啕大哭的来师傅老婆面前议论，也是奇怪，救火的时候大家是真心帮忙，如今也是真心的落井下石，要不，也不会不避讳点，就在当事人面前肆无忌惮地议论，这大概也是耿直的乡村人的性格吧。
来师傅老婆听到这样的议论，默默从地上爬了起来，走了。也没有人关心她到底去了哪里，她一定也觉得心亏，这么多年，丈夫赚的那些昧心钱她也心知肚明，既然大家认为这是遭遇了天谴，也就不值得同情了，嚎啕大哭只会惹人笑话。
遭遇了这么一场变故的来师傅，从此在升子山一蹶不振。老桂树流血的事情，似乎应在来师傅身上的灾难。大家的一颗心似乎要安定了许多，好像有人出来挡了灾难，灾难就离自己很远了。
寡妇雷把来师傅给自己的五十元死猪钱，又还给了来师傅，她大概也觉得这样的昧心钱，还是不要花，花了会遭遇报应。以前卖烧酒的时候，她还会在酒里掺点水，如今不敢掺水了，烧酒的纯度高多了，来买酒的人也多起来了，她酿的甜酒也正常了，没有红色的酒糟了。
老林子本来是想买辆新车到老家显摆一下，表示自己的面子，可是被新车上血痕吓到了。在他印象里，一路上开回来的时候，都是平平安安的，那道血迹又是从何而来，没有人给他答案。他也不敢追究下去，只是在家里呆了三天，就匆匆要返回广州去。
临走的时候，他娘请来了背山爷给他解劫，背山爷给了他三个忠告：水边莫去，山边莫走，桥边莫行。还送给他三道符，他全部都挂在车上的后视镜上，说是行车符。
背山爷看到他在车上摆着个物件，问他，这是干什么？老林子回答说，这是香水盒。
“哪里有用两尊佛的香水盒？赶紧撤了。”背山爷端详了一下说道。
“这有什么说头吗？”老林子一脸虔诚。
“一佛保佑，两佛争吵。你在开车，两佛在车前头吵吵闹闹，你哪里还能安全开车呢？”
“原来如此，我马上把佛请下来。”老林子恍然大悟，恭恭敬敬把车里的两佛香水盒撤了下来，他娘这才放心让他走了。
背山爷变得忙碌起来，接二连三的怪事发生后，人们自然而然想到请他来解开劫结，好像这些劫难不打开，人心就无法安定下来。
来师傅买了个大猪头，到老桂树那里跪拜祈祷，他要感谢的是，老桂树的示警，让他到底只是亏了钱，没有了家产，人还是没有受到伤害，只要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来师傅老婆跪在废墟里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骂道：“你这个杀千刀的，要你不要卖死猪肉，你偏要卖，这下好了，遭报应了吧。”废墟里那些被烧得焦黑的猪肉，也像焦炭一样，被她扫地干干净净。在大家的帮忙下，他们在原来的地方重新修建了一座平房，虽然简单，但是也和升子山其他的房子一样，融入升子山中，一点都没有违和感。
可是我总是隐隐约约觉得，老桂树的流血，绝对不是来师傅卖死猪肉烧房子、寡妇雷卖假酒酿红酒、老林子显摆新车这些事情这么简单，如果仅仅是预警到这几个人，那么升子山的村民身上，谁还没有点见不得人的事情呀。不过他们几个人运气背了点，报应被大家看见了而已。非要说点事情，除了背山爷这样的人以外，谁都可以应到老桂树警示报应的这件事情上了，老桂树不会只庇佑这几个人吧，这可是全村人的保护神和祖宗。
背山爷在老桂树下点起了几根香烛，烧点纸钱，按照他们梅山术的规矩，在树底下用碗盛了一碗井水，烧点符进去，算是梅山水镇邪。对于这次又是火又是血，他只用了四个字“血光之灾”，就不在多说一个字，大家也习惯了他的这种做法，但是有了他这样一做，大家也都心安多了。
背山爷在老桂树下做法的时候，老鼠娘表现得很不安，不时找借口从那里经过，也不知道她是心虚，还是想看看背山爷有什么新招数。这两人在升子山斗来斗去，由来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