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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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涛涛,一剑西来 汇聚

    杜姓儒巾青年交代得十分仔细,比如他们第一场和谁人比试,胜出了又和谁人比试。还有具体时辰,如若超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未到便算做输了。

    交代完这一切后,才缓缓扬手挥了挥,让这些人各自散去。

    不过其中有一点还是让吴忧十分欣慰的,那便是与温一的比试在最后,前提还得是一场不输的情况下。

    但就算如此,与吴忧一同出了陋室的温一对吴忧仍旧充满警惕,生怕被吴忧生吞活剥了一样。随后温一一脸赤诚的说道:“曾桥,你别觉得我不近人情,因为我俩有机会做对手,但我又不能输所以只能这样,不然关系好了万一有一方知晓了对方的本事,算不得公平。”

    温一对自己的性子自然清楚的很,至于他这么跟吴忧说倒也不是担心吴忧使什么手段,而是自己对朋友太过坦诚,就怕一不小心给说漏了嘴,让吴忧知晓了自己的本事。

    吴忧嗯了一声,猜到了这腼腆赤子少年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温一见吴忧并未责怪,撇过头去,低声道:“那剑典之后……”

    吴忧替着他说道:“剑典之后,我们当然还是朋友!”

    听吴忧这样说,也没想到他能明白自己的想法,刚刚还一脸忐忑的温一此时变得神采奕奕起来。高兴说道:“如果这次我拿了第一,等我回了……”

    话没说完温一立马捂住了嘴,心中委屈不已,这不差点就把自己的师门说漏了嘴。跟吴忧挥了挥手道别,但那只捂嘴的手一直未曾放下的小跑离去。

    吴忧心想这小子真是可爱的紧,但不知道此种性子生于仙门中不知是福是祸。一路过来本以为神仙都是心怀天下,上善若水,超凡脱俗的天上人。但如今除了听闻康姑娘与自己师父口中的那些事再加上自己见闻,才知道神仙跟村子里的人没有什么不同。看见了个好玩意就去抢,抢不过就多叫几个拳头大的人,看见了个不顺眼的人便去打,打不过也多叫上几个拳头大的人。意见不合的人就争,争不过就下绊子。有本事的人就比,比不过就阳谋阴谋一大串。

    吴忧没来由的猛然记起村子里老村长以前坐在大桂树下看着打闹的孩童说过的一句话,“世上多的是指手画脚看热闹的人,少的是静静行路不惹尘埃的人。”

    吴忧还在想思索着,从陋室出来一身金碧辉煌的翁中元走近嘲讽道:“没想你这种穷酸小子也能踏上修行路,不过劝你趁早回乡下学种田吧,长生大道如果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染指,那世上不是早都人满为患了。”

    吴忧并没在意他这番“苦口良药,逆耳忠言”反而一脸平淡的转头看了一眼他,想起了苏秦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说吴忧吴忧到”。

    这让吴忧嘴角不自觉的露出笑意,当然翁中元并不知道吴忧因何发笑,心中怒火腾起觉着这穷酸小子是在嘲笑自己。

    其实翁中元未入修行道时境遇与吴忧相似,或许还更惨一些。他是自哪个不知名的小镇出生,不过虽然安身于城镇,但一家五口人穷困潦倒,基本过着吃了这顿愁下顿得紧巴日子,不过虽说艰难但相拥取暖还算其乐融融。

    可老天爷就喜欢做锦上添花,火上浇油这种事,那年十里八乡闹饥荒,本就穷苦的一家人只好把翁中元的亲妹妹卖了换粮食,而他奶奶也在饥荒中为省下粮食让后人活命最先饿死。

    可没曾想这饥荒持续了整整两年,就连那些屯了不少粮食的有钱人家就算出到天价也不把粮食拿出来卖了,当时方圆几十里只要是能吃的,什么树皮,草根,走兽,飞禽,基本上都被扫光。

    当时断粮了五六天的一家人骨瘦如柴,翁中元父母也已经饿的有些神志不清,到第十天时他父亲拿着菜刀追着他跑了两条巷

    子。还好算是逃了出来,不过再回到家里时只看到两具尸体。

    至于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实属闻者叹世道,见者骂上天,后来他那仙人师父看出了其根骨,收了在街头乞讨的他做了徒弟。

    直至此刻翁中元还记得当初师父寻到自己时,自己满脸鼻涕泪水的第一句话便问的是:“你们神仙就在山上看着,不管山底下的人死活?”

    他师父只是神情冷漠的说了句:“仙人不仁,以众生为刍狗。”

    如今这句话始终刻在他脑子里。

    自此他行的道便是这般视众生皆蝼蚁的“傲”,不过他的“傲”又不同于江风雪的“冷傲”,也不同当初毁去吴忧修行道那程波的“气傲”。

    而翁中元的“傲”则是一种“卑傲”既傲且卑,其实吴忧早早的便看了出来,因为他还没从来没见着哪户有钱人家的公子哥穿戴的如此招摇过市,像个卖金银首饰的贩子。

    翁中元沉声道:“曾桥,境界低下不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事,但此时你应该庆幸,不然剑典之上遇见了我恐怕你会后悔来到这世上。”

    也不再说话,翁中元轻轻抬头,眼珠下瞟如看地上蝼蚁般看了吴忧一眼,便转身离去。不过刚刚那句“曾桥”不知是不是故意被他叫的特别大声,生怕旁人听不见一样。

    不出所料,刚刚翁中元那声喊叫引的许多人视线转到吴忧这边,虽然杜姓青年把剑典的事宜斗说了个明明白白,但并未点名所以这些人都互相不知底细,这下与吴忧同组的人知晓了“曾桥”是何人自然得好好打听探访一番,说不定“运气好”比试中遇上可以讨点便宜。

    吴忧心生愧疚,起初一时心急随意报了个名字,却没想到说不定会给曾桥招惹不小的麻烦,虽说那曾胖子在村子里时喜欢找吴忧摔跤,但是曾婶对吴忧可没话说。

    想到这吴忧就一阵头疼,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也只能往好处想,曾桥不是喜欢找人比拳头摔跤吗,若是在剑典闹出点名堂来,说不定以后主动去挨揍的人不少不正遂了他的心愿。

    但这种想法终究只是自我安慰,吴忧在心中把自己听说过的神仙都求了个遍,什么土地公,龙王爷,求他们保佑那带曾桥母子出村的周厨子一定要是跟梁先生一样是个神仙般的人物。

    纵观此届剑典,三教百家各色的人都有,其实里子都是些上不了抬面的小喽啰。不过碣石城中面上看着无关痛痒的“小人物”也是来了很多,穿行金树街旁小巷子里叫卖绿豆糕的束髻老头,还有客栈巷一家不知名的小店围坐在一桌身穿宽松练功服的四个壮年,三个正在猛地刨饭,另一人则吃的慢条斯理,这几人正是那日吴忧在渡海舟之上看见踏海而行的武人。

    坐在一旁的一位最壮实刨饭也最快的人,猛地放下碗筷手掌在嘴上抹了两下问道:“陈师兄你不是说这次剑典会来很多不得了的大人物吗。可那五位都被梁三立伤了,还有人传这届剑典之上会出现龙族,所以很多门派都藏其锋芒并没来参加,到如今还真没见着一个上的了台年的人物。”

    四人当中一位稍显矮小,但眼中最为有神,两眉如剑干净利落得男子并未因自己这位师弟的抬杠而感到丝毫不悦,反而轻声道:“如果你觉得那五人就上的了台面,那眼光也太浅了点。虽说我不及那梁三立以一敌五的本事,但若要单打独斗,单手锤杀其中任何一个也不是难事。”

    刚刚抬杠的那壮实男子,大嘴一撇嘟囔道:“就会吹牛,从没看你跟别人动过手。”

    陈姓男子剑眉一挑,沉声问道:“咋的,还不信?”

    壮实男子虽说不是太尊敬这位师兄,但却心惧的很,但这份惧意并不是因为这位师兄有些通天本事。而是这位师兄带师弟

    练功时总会出些奇招鬼招来折磨自己这些师弟们。要说无名汉折磨徒弟花样够多了,但这陈姓男子却过犹不及,一年三百六十多天,天天都不带重复的。

    壮实男子勉强的点了点头道:“我信。”

    陈姓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欣慰道:“不错,会尊敬兄长,我也不能藏着掖着了,自然会把本事代师父悉数传与你们。”

    此话一出另外两个正在猛地刨饭男子陡然停下动作,一脸怨毒眼神充满杀气得看向那已经放下碗的壮实男子。

    通往碣石城的海道上,此前在金树街摆摊卖书的的青年已经取下了布冠,吴忧的猜测对了,这青年也是个秃头。青年脖子上骑着那个小童,他凭空静立在海面之上,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碣石城小声问道:“师父我们不再看一看再走?”

    那小童原本拿书的双手换作单手,另一只手猛的往青年光滑圆润的头上敲了一下厉声道:“看什么看,看了能成佛?还是能往生?还不如看……还不如多看看佛经来得实在。”

    青年轻轻点头道:“师父教训的是”

    这青年缓缓从海道上往外走去,看似闲庭信步,碣石城却很快消失在背后,而青年方圆百丈外怒涛汹涌,但以秃头青年为中心的百丈内十分平静,如同一面铜镜,只有青年每次踏步上前时才会荡起微不可察的点点涟漪。

    乘那巨大仙鹤来得五人算的上此次剑典最招摇的仙门名派了。北岭有一名山钟灵毓秀,更有无数仙鹤栖息于此处,因这派仙门开山祖师钟情于鹤以支公养鹤的典故来命名此山为支公山。

    皎星楼上,一男一女都着锦衣,男子身后负了两柄秀气长剑,女子转头目光及男子俊逸脸庞颇有爱慕。

    女子柔声道:“师哥,听说那许欢也来剑典了,你就能忍住不去跟他比试比试?”

    男子淡笑摇头道:“我遇修为瓶颈,这几年来未进一丝一毫,听闻师父说这次剑典将会有大劫亦有大机缘所以才来,为了那些俗名去做无谓之争丢了得证大道的机会,岂不是拿了芝麻丢了西瓜的傻事。”

    女子轻轻点头道:“嗯嗯,师哥说的都对!”

    但男子脸上有些忧心忡忡,又叹道:“不知你们也跟来,究竟是福是祸。”

    女子有些不满,撇眉道:“跟着师哥,到哪里都是福。”

    两人相视一笑无再多言语。

    不只是碣石城内,中平州枕经书院里,那常年捧书的青年一反常态,在院中负手巍然而立,举目东望。

    儒家学宫里两儒衫中年,两鬓微霜,于棋桌两旁静坐,但棋盘上并无落子,靠着言语下着心棋。还有两三个读书人于一旁观棋,只是深谙观棋不语真君子的道理,十分安静。

    南寒州寒渊用双拳锤打万年玄冰的壮汉终于打算歇息片刻,举起双拳在玄冰上硬生生锤打出一把冰椅,双拳环胸坐到冰椅上闭目养神。

    寒渊深处,一座晶莹剔透的山峰耸立,形状如一把从地上穿透而出的战刀,峰顶被大雪遮盖的一座雪白楼阁绝世独立。楼阁顶上有一白须垂于胸前,身高八尺,端正挺拔,无一丝佝偻,身上着以白衣的老人。老人双脚脚尖立于楼阁如冬天房檐下结的冰锥的锥顶上,面朝东方侧目以待。

    西江州白帝城,一片彩云悬在头顶,风光限好,但城外那头浑身冒着青焰的水麒麟眼睛里蓝色珠子打转,惴惴不安。

    望江阁那苏姓阁主立于回廊边,注视着东去的大江怔怔入神。

    至于北岭州无数仙门名峰上的最高处,无一不被人给霸占。

    再抬头仰望长天,被誉为神仙归处天外天的朝天门之前,一男子盘腿而坐,男子黑色胡须几近落地,目光深邃视线落于脚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