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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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涛涛,一剑西来 登名

    回到房里的吴忧即没练拳也没饮酒,只是呆呆的坐在木椅上,手中揉弄着戴在脖子上的绿翠币,神情迷离。一直到半夜有些困了,眯着双眼好一阵才慢慢睡去。

    吴忧睡得虽晚,但一如既往的早早起床。没过多久子衿楼的几个伙计便送来洗漱的热水与清淡的早餐,十分周到。

    谢过那送东西来的伙计之后,吴忧捧起铜盆里的热水往脸上浇了几次,又猛的搓了搓,水温刚好不冷不热。

    吃过了清淡的早餐,把空的碗筷送到楼下才去敲无名汉的房门。吴忧在门外敲了一阵,但久久不见回应。又担心无名汉因为睡过了,耽误了他所说今天要办的事,吴忧轻轻试着推了推门,房门并未锁。

    吴忧推开门进了去,却不见无名汉的踪影。心想可能是下楼方便去了,吴忧小心的带上门。来到子衿楼大堂等候,大概半柱香的时间见无名汉从门外进了来。看见等候在那的吴忧无名汉笑道:“小娃,挺早呀,刚刚去跟几个老朋友喝了点酒。”

    但吴忧此时双眼空洞迷离,如枯井死水,面无表情的对无名汉点了点,也没细问今日无名汉要带自己去做什么。

    无名汉此时走了几步上前,一手搭在了吴忧肩上打趣道:“怎么了,小娃,一脸丧气像是媳妇跟别人跑了。”

    吴忧强颜欢笑的摇了摇头。

    但无名汉仍旧没放过他,另一只手指向门外安慰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况且媳妇跟人跑了,你又不是没长腿就不能跟那些小娘子比翼双飞?”

    吴忧笑的更加惨淡,不愿提起这门子事,岔开话题道:“今天要去做什么?”

    见吴忧脸上毫无神采,无名汉也不在浪费口舌,拿回搭在吴忧肩上的大手一本正经道:“去了就知道,走吧。”

    吴忧愣了愣,欲转身上楼说道:“那我去叫金明他们。”

    无名汉摆摆手,转身边走边说道:“不用了,人多了反而麻烦,你跟着我吧。”

    话已至此,吴忧也不好再去叫上金明三人,只好屁颠屁颠的跟在无名汉身后。

    因着心中郁郁,吴忧也懒得去考虑无名汉今日会带自己去做何事。一路上像个闷葫芦,倒不出一滴酒来。

    走在前面的无名汉似脑中灵光一闪,停下脚步,而身后太过“专心”的吴忧一没注意头磕在了他背上。

    无名汉转过头略带笑意,吴忧抬起头略有疑惑,四目相对,突然无名汉爽朗大笑。走到吴忧侧身走把手又搭在了他肩上,笑着说道:“你不是想知道今天我带你去做什么?”

    吴忧轻轻点头。

    无名汉继而笑道:“今天我带你去参加剑典,虽然我教给你的本事,你只学到九牛一毛,但是不管怎样算是我的徒弟,能力还是有那么一点的。如果能在剑典之上争个第一,不知道会让多少小娘子倾心呢,到时候还怕找不到媳妇?”

    吴忧如醍醐灌顶,心中灵光一闪驱散八九分阴霾,心想师父说的有道理,到时候剑典康姑娘一定也会去看,吴忧猛得点点头同意无名汉的说法。

    但无名汉另一只手摸着下巴唏嘘的胡碴,又说道:“不过呢,万一拿了个第一,以后倒是麻烦的很,说不定成天有人寻你的名头找你切磋,虽然你现在样貌不一样了但名字还是吴忧,你得改个名字。”

    吴忧点点头心里盘算道:“就算变了一张脸,换了个名字,要是能在剑典之上,大放光彩,以后再见了康姑娘,在她跟前也能得意提起,“你知道吗,剑典之上那某某人就是我,那还是感觉挺威风的。”

    想到这吴忧脸上就一股春光灿烂,傻傻憨笑,全然不在意旁边还有个师父盯着自己。

    无名汉见自己这招出奇管用,嘴角一翘,十分得意,点点头说道:“这就对了嘛,少年嘛就该春光灿烂,就该阳春白雪,世上小娘子多得是,跑了一个还有一群。”

    至于无名汉之后的话,吴忧根本没放进耳朵,笑着希冀道:“我们快走吧。”

    无名汉收回搭在吴忧肩上的大手,与另一只手叠在后脑勺,轻轻仰了一下舒了口气,才不慌不忙的开始走路。

    登名入剑典的去处,就在建于正远街的剑台旁,分为两地,一处是给山野散修的登名处,再者便是宗门修士去处。而历

    届剑典多是如此,本自同根,为何要区别待之?

    一只猛虎就算再过凶猛,依旧斗不过群狮。所以有跟脚的修士自然比那些无归处的游魂野鬼更高一等。

    不过也有例外,如果猛虎插上翅膀,那也就能跟狮群斗一斗了。如那六百年前不知从哪个穷乡僻壤冒出来手持黑尺的梁三立,凭一己之力在剑典之上以教书先生的作态指点江山,凡是剑典之上与之有过比试的人,无一不是双手背在背后下台。

    更让人称道的是,把拔得第二筹的那号称“五州骄子”一世峰肖遥戏于鼓掌之中,甚至用那把教书戒尺似教训爱徒般重重的打了他三下屁股,让他沦为天下人的笑柄,也弄得傍藏剑峰边上名声一直不显的一世峰世人皆知。

    正远街剑台以北,一座矮小陋室与对面的高大宅院相形见绌,陋室门口用挂朱砂作墨写有“平地惊雷”四个大字的牌匾。对面阔气宅院门口则是四个金色大字“青云直上”,十分对得上这富丽堂皇的宅院。

    这陋室自然就是给山野散修的登名处,为何区别之大,据官话来讲就是“为了鞭策吾辈乃至后辈这些修行资源匮乏的散修,让其对修行更加勤勉丝毫不懈怠,希望天下修行人都早日得证大道。”

    但对此,只能是见仁见智。挂有“青云直上”四字的宅院门庭若市,不过却见不着什么仙门巨擘,道佛两教,和那群满腹经纶的圣贤人,多是一些名声不显的山丘野狐之辈,实在怪异的紧。

    而矮小陋室门前门庭冷落,不用学对面还得排着长龙,一进去就能直接登名。金树街买得《剑道引》满身大金大银生怕别人看不出是贵公子的少年从牌匾下走过,下巴轻抬双目神采奕奕一脸自傲,不过在陋室里左看右看后露出一副嫌弃神色。

    而陋室之中那方木桌前头戴儒巾书生气负责登名的青年见此少年,则是轻轻摇头满脸不屑。故意问道:“小公子所为何事?”

    少年双手回过左顾右盼的眼神,径直走向木桌那头端坐的青年,双手往木桌上一撑,身体微微前倾反问道:“到这来还能干嘛?”

    青年轻轻一笑叹了口气道:“公子要是来卖金银首饰,那实在是为难小人了,禄钱太薄实在是力有不逮。”

    少年虽满脸自傲却不是那些命好家道突然爆发的憨傻之辈,自然听出了眼前这人的言外之意。但此时又无可奈何,只能咬牙切齿道:“登名入剑典。”

    青年拍拍胸脯叹了口气,火上浇油道:“还好,还好,吓死我了,我这钱囊里可是叮当响呢。”

    少年眉头拧的更紧,大声吼道:“到底登不登,给个痛快话。”

    青年不再打趣,收敛神色问道:“姓名。”

    少年收起放在木桌上的双手,环抱于胸,颇似一副对夺魁势在必得的模样自傲道:“翁中元。”

    青年从桌上拿起一只狼毫笔走龙蛇,也难怪让此人来登名,写的一手簪花正楷甚是好看。但翁中元却是扯了扯嘴角,心里骂道:“好看有屁用,能当饭吃?还是能用来杀人?就凭我的天赋过不了多少时日你们全是蝼蚁。”

    青年自然不知少年心中所想继续问道:“可有师父?”

    翁中元师父交待过不能提及他老人家,对于这领自己进去仙家大道的恩人他自然是言听计从的,随即答道:“无师自通。”

    对此青年也并不奇怪,已经见过不少为了隐瞒师父回答的天花乱坠的散修,就如师傅是什么山中大狮子,什么天生慧根打娘胎里就会修行的五花八门,屡见不鲜。

    “把手伸过来。”青年又说道。

    翁中元嘴角一翘,像是青年说到了自己的得意处,眼神朝青年一望挑了挑眉,像是在说“看好了。”然后缓缓伸出手,青年也礼尚往来伸出右手用食指抵在少年手心,拇指按在手背似在给他手掌“把脉”。

    暂待片刻后青年心中大骇,但就不随翁中元的心愿,脸上不表露丝毫,只是点点头轻声说了句:“根骨还算一般。十六出境登顶,快入脱境了。”

    翁中元显然不满意眼前青年的表现,心想自己师傅说过就自己这天赋也算的上千年一遇,在他口中怎么就成了“还算一般。”不过回过神来,眼前这人一身穷酸气,想来自然不能跟师父那般仙人能够比的,心

    中嗤笑此人的眼光浅薄。

    青年轻轻抬头正视了翁中元俊秀脸庞一眼,继续问道:“可有配剑。”

    少年双指在金丝腰带边的秀囊上轻轻一点,一把三尺一寸护手圆润如金刚怒目的长剑被他横放在身前,少年洋洋自得道:“寒风刺来眼怒睁,不见滔滔不避风。剑名‘怒目’”。

    但青年脸上充愣,问道:“此剑可入了百剑谱?”

    翁中元淡淡摇头笑道:“没有,不过……”

    没等他不过出口,青年就打断道:“没有!那你给我说这一长串,我哪记得住,是叫什么来着?什么风?什么怒?什么目?”

    这一说让翁中元鼻孔之中擤出两股怒气,心中更是犹如火焚,双眼睁的圆如月正对应了那把剑名,压低声音颤声道:“怒目!”

    青年露出一笑,笑的天真灿烂,颇为满意的说道:“这就对了嘛,明天记得打早来这里。”

    翁中元不再多言,恐再与眼前这青年言语几个回合,说不定道心都得崩塌。丝毫不拖泥带水,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不过本想快些离开,却看到那日那穷酸少年,心中一惊。这人也是来参加剑典的?

    其实吴忧早早的便到了门前,只是看眼前那两人说的你来我往,贸然过去打断怕是不礼貌。干脆进门一步后就站在原地等待,见翁中元转身离开时,才与其擦肩上前。

    这下欲离去的翁中元也暂时打消了注意,走到门前双手抱于胸前,背靠门框悠闲自得,心想看看这穷酸小子闹啥幺蛾子再走不迟。

    吴忧走于方桌前抱拳行了一礼问道:“先生,这里是不是剑典登名的地方?”

    青年连连点头,似对吴忧的这称呼十分满意,回道:“正是,小公子可也是来参加剑典?”

    吴忧脸上笑的含蓄,轻轻点头。

    青年一反刚刚对翁中元冷嘲热讽的的态度,面含微笑轻声问道:“小公子姓名?可有师门?”

    吴忧摸摸后脑勺,猛然想起刚刚师父提及的事情,一时急中生智,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我叫曾桥,我也是无师自通。”

    青年微笑点头示意,拿起狼毫把“曾桥”的名字也写上了桌面上那本小册子。

    吴忧瞥了一眼青年笔下那几个方方正正的字,不由夸了一句:“先生写的字真好看。”

    青年谦虚道:“哪里,哪里,熟能生巧罢了。”

    而倚靠在门框一侧的翁中元一扯嘴角,嗤笑呢喃道:“溜须拍马倒是有一套。”

    没等青年出言,吴忧便笑着把手手心朝上伸到了青年面前,刚刚在门前看到了一切自然明白,也免得这先生浪费口舌了。

    青年心领神会,学着刚才的样子,也替吴忧的手掌“把了把脉”,不过此时青年心中惊愕,吴忧体内竟然没有一个完好气穴,当然也把不到吴忧究竟是何境界。

    头戴儒巾的青年满脸疑惑的问道:“小公子是何境界,恕在下眼拙实在看不出来。”

    吴忧这下脸上也泛了难色,虽说听康姑娘与无名汉提及过修行人的境界之分,但对于自己这境界确实没有考究过。

    正当吴忧打算说话时,门框边的翁中元开口嘲讽道:“不就是出境吗,这都看不出来,亏云中阁让你来登名。”

    青年转头看向也不深究为什么自己看不出吴忧是何境界,还无气穴。五州界隐藏修为的法门繁多,可能这少年的师父便是个能耐不小的人,教与了这少年什么法子。青年问道:“小公子,是否是出境?”

    吴忧有些犹疑,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大概是内境。”

    青年释然,斜眼看了门框边的翁中元一眼,提醒道:“小公子可要小心了,某些人患有眼疾眼神不好,还有一颗小人之心,不得不防呀。”

    吴忧轻轻点头,心中自然知道他所说的是谁。

    那翁中元还没灭完的怒火又腾腾升起,一臂砸在门框上,但门框并未破损丝毫,眼神之中对吴忧与那青年的敌意更甚,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那青年还不忘“好心”道:“那位公子手疼不疼。”

    翁中元并不理睬,不再与两人做意气之争,只是心中念道:“曾桥!这名字我记住了,还有那登名的玩意,得去打听打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