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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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涛涛,一剑西来 周女

    俩小姑娘走后,吴忧才又安静的打完上千拳。不少人路过听见动静探过来看,但一见到是昨晚跟随那壮汉一起的少年,便如见瘟神一般拍拍衣衫直呼晦气的溜开了。这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烦,能够让吴忧专心练拳。

    吴忧虽看着呆呆傻傻,可这悟性倒是令很多普通仙门的天才都有些汗颜,短短几天的时间,竟如无名汉也能贯出拳风,只是还没达到那筋骨齐鸣的境界。

    无名汉所教的拳法确实不是五州界的东西,五州界的武人多是四肢发达靠用蛮力之徒,这般发力技巧除了南寒雪刀阁那一脉武人,那就只能是这世界外的东西。

    武人与修行人不同,除了多一个外境,其他境界为内境,出境,脱境,叫法虽然一样,但玄妙却大有区别,各个境界里又分诸多小境界。而脱境之上恐怕也只有饮露食风的仙家与言出法随的圣贤,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传说之人才能体会了。

    吴忧早上练拳,过午之后便练习剑招又或者撸起衣袖裤腿在渡海舟之上狂奔几圈,练练脚力。到了晚上就拿出《大要十三》,或是《百剑谱》,识字不全的吴忧就着烛光靠着连蒙带猜的苦读。若非这是住的别家的宅院,恐怕吴忧也会学学古人那凿壁偷光,多借点屋外的灯火。

    这两本书其实早已被吴忧翻了个通透虽说很多地方不明白,但那些实在不认识又猜不到的字怎么个写法吴忧都给记下了。本还想拿出五州志看看,奈何吴忧本就识字不全,再加上实在是对这书上记载的刻板历史不感兴趣,那本五州志也就荒废了。

    吴忧虽说并不反感读书,但是他这个少年年纪,还是百剑谱里零散记载着些名剑主人的英雄事迹更能吸引吴忧。

    这样又波澜不惊的的过了三天,无名汉对这徒弟不闻不问,那五台山的老和尚教导弟子恐怕也不会如此随缘放养在外。龙族小童则整日窝在房里睡觉,除了到了饭点便如诈尸般醒过来吃饭其他时间却都在梦中度过。

    在邓雁与谭雁这两个小姑娘空闲之余,也常来找吴忧讲渡海舟之外的事,但除了自身的经历,其他事也只能粗浅的靠着自己听闻的一些来讲。

    俩小姑娘一见到吴忧便像身上写满了问题。显然吴忧对她俩已不言而信,要不然也不会冒着对她俩来说烦扰客人的“大不韪”常找吴忧。

    渡海舟之上禁忌不多,就算住在九等区的凡俗之人胆子大些,也敢往六等区与那三等区去看看,没有任何阻拦,见识见识这些不惹纤尘的仙人风采。不过熊心和豹子胆那种名贵东西吃过的还是少数人。怕运气不好触了那些仙家的霉头,所以大多数人还算老实,乖乖的待在九等区不敢到处走动。

    吴忧没吃过熊心豹子胆,却是才从龙缸出来的牛犊子。有时候也会趁着练拳的间隙偷偷懒,去这偌大的渡海舟到处走走看看。好在那夜的无名汉的震慑那些修行人遇见吴忧都会远远的躲开,再更别说那些凡俗世家子了。

    不过吴忧倒也不会那般无礼闯进别人的宅门,只是在楼阁外转悠转悠看看风景,那六等楼大小如滨海城镇张记客栈,不过有五六栋之多。那三等楼更是气派,落脚在一堵院墙之内,围墙的屋脊上龙盘凤舞,张牙舞爪,而门前坐两尊羊脂白玉大狮子。从墙外看,还有不少不知为的是供人乘凉,还是为了十月飘香的大桂树从墙那头冒出整个树冠来。

    虽说很好奇里面的光景,这些地方也没什么人看守,都能自由出入,但吴忧也没这么冒失,只是在围墙外带着好奇伸长脖子看了看,便离开了。

    但令吴忧十分奇怪的是,渡海舟是怎么动起来的,这大山般的份量总不能靠着几个壮汉拿着木浆就能划动吧。这也是吴忧在渡海舟上乱窜,想弄清楚的东西。

    吴忧来到渡海舟一处边缘地,这里不跟其他地方一样是悬数百丈的高崖,而是坐落着一座看着有些破烂的塔楼。除了吴忧几人住的那些柴房之外,恐怕整个渡海舟最寒酸的建筑便是这座旧塔了。

    反常之处还不只一个,这旧塔之外还守着俩精壮汉子,渡海舟其他地方都没有人把守。就这破塔就还奇了怪了。莫不是藏着什么金银珠宝,吴忧这样想着。虽说这寒酸建筑实在是让人联想不到什么宝贝的地方。但又还有人守着,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还想往前些看个究竟,那两汉子,怒目圆睁,除了眼睛外,脸上其他物件倒没有什么动作,面无表情的脸附着双洒着杀气的眸子,

    说不定也能吓退不少贪图宝贝之类偷鸡摸狗的宵小之辈。

    但吴忧可没那些打算,行的正,走的直,也不惧那俩一副怒目金刚样子的壮汉。

    眼见吴忧也没有退去的意思,那俩汉子才大声喝道:“这是渡海舟上的禁地,没有长老的同意,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吴忧这才如梦初醒的回过神来,就算自己没有那顺牵羊的想法,但毕竟呢这还是别家的地盘吧。凡事都得听主人的吧,吴忧有些羞羞答答的挠了挠后脑勺,刚刚的那副浩然正气的模样早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学着张自平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点了点头,才转身离去。

    但人就是这般,越不让知道的东西,就越好奇。吴忧此刻心里也如猫抓一样,但也只能压下心中的好奇败兴而归。

    打道回府的吴忧却在渡海舟的唯一粉门勾栏避浪阁门前停了下来,渡海舟的一途会花上不少时日,如果没有点乐子一路上也寂寞的很。避浪阁闻着可没有一点脂粉气。取此名到也不难猜,图的就是以避浪之意谋得海上的一份平安念想。

    何况这避浪阁可不是凡俗红尘地能够比的,上渡海舟花的银子在吴忧看来那是天价,但对于那些公子哥可算不得什么,所以便有了这么个销金窟。里面的姑娘先不说模样如何,就那琴棋书画可是样样精通。但一般不做皮肉生意,只是收些争破头皮送来的“供钱”,就算做那门子生意也得是哪位青年才俊不知修了几辈子的福缘被里面的姑娘看上,才会以生意为由度得一夜春宵。

    毕竟想来姑娘们岁数也都到了,有句老话说的好,哪有少年不多情,哪有少女不怀春。

    不过虽活的富贵,但这避浪阁里的娇滴女子命却不如邓雁与谭雁那些小侍女的命好,就是再情投意合的登对郎君散尽家财也不能为其赎身。只能是到了三十五岁后拿得一大笔钱“衣锦还乡”,可想而知早已过了如花的年纪,就算有再多的钱又能如何。还是体会不到那份在最美的年纪与情人夜晚抚琴弄歌,花前月下的浪漫。

    所以也不乏有放浪形骸的妙龄仙女与看上的俊俏小相公做些皮肉生意,要知道梦想与这些看似不惹纤尘的女子能够共度春宵一刻的大有人在。很多登上这渡海舟的公子哥也为的是美人来的,如果能得到这里的美人宠幸恐怕回去也能吹一辈子牛了。

    就算给个脱光的娘们,也会不敢偷看一眼说不定还会慌乱逃之的吴忧,停下来的当然不是这些寻花问柳念头,从避浪阁内传来一阵悠悠琴音,虽不懂音律,但吴忧听出了此间的悲愤之情。吴忧有些奇怪,也不知道这是男人的消金窟,踏门而入。

    前脚刚进门,后脚还在门外,有一看着三十左右风韵犹存的女子就迎了出来。

    “公子看着有些面生,第一次来吧。可算是来对地方了,这里的姑娘不仅能陪公子手谈对弈,又或是让公子欣赏翩翩舞艺,还能陪公子吟诗作对。”那女子一股脑的说了一大串,吴忧也没听进去多少。

    吴忧进了门,便四处张望,寻找琴声的来源。眼见跟前的少年并不把自己的话听在耳里,看着像在寻找什么东西,那女子脑子一转,便猜了出来。

    “公子,这琴声是琴楼第一花魁所奏,不过想见识这琴歌酒赋价钱可免不了有点贵。”那女子看着吴忧的寒酸装扮,也不像有钱家的公子哥,都又担心是那些有扮猪吃老虎癖好的名门世家的子弟,这才带着耐着性子礼貌招呼着。

    吴忧一听此话,想着两袖空空的自己,便也没脸再待下去,也欲转身出门。

    那女子脸色一变本还想咒骂,但有一年轻姑娘匆忙跑来,好像舟祭上跳舞便有她的身影,在女子的耳边微微的耳语了几句。

    这女子脸色又一变,看得吴忧有些心惊肉跳,没想到还有人的脸色也能如自己翻书一样翻的这么快。显然这女子在并没去舟祭凑热闹,不然怎么会认不出吴忧这“名人。”

    “公子莫慌,似公子这般人物,想听泽芳的抚琴也不知道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当然也不会收公子的银两。我姓鲁,叫我鲁姐就好。”自称鲁姐的女子叫住了正欲离去的吴忧说道。

    吴忧也猜到了为何眼前的鲁姐态度为何变化这么快,脸上嬉笑的叫了声“鲁姐。”

    “唉!公子跟我来吧,避浪阁也还是不小,要是你自己寻着琴声找,得花上好些时辰。”鲁姐一脸灿烂的笑容说道。

    跟着鲁姐到了一立有

    琴楼两字金子牌匾的楼阁外,心怀期待的进了门。

    与避浪阁其他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仙女不同,在琴楼内的正厅主位之上,十指不停舞动拨弄琴弦的女子,铅华弗御与那舞仙廖晓也不遑多让,但身穿素衣青衫,显得十分朴素。放眼整个避浪阁算的上是一枝独秀了。

    听见了鲁姐招呼吴忧的声音,那女子只是抬头平淡的看了一眼,便又垂下双眼紧盯着拨弄琴弦的双手。

    这阵动静处在客位的一些仙门子弟自然也是不满,转头一看,竟是那夜的瘟神。也顾不得形象,连滚带爬的落荒而逃。见此情景这鲁姐也对刚刚听来的吴忧是哪派不得了的仙家名门更加确信了。不出几刻钟偌大的琴楼就只剩下了吴忧鲁姐与那抚琴的素衣姑娘三人。

    在风月场打拼多年的鲁姐,也挺会来事,把吴忧招呼坐下后,就立马静静离去。出门之后还不忘找来一丫鬟守在门口,招呼后面闻琴而来的客人这里被人包下了。

    吴忧安坐下来,缓缓闭眼,仔细的分辨琴声中的交杂的情绪。而抚琴的素衣女子,无意中瞟了吴忧一眼,觉得的眼前的少年还挺有趣。被琴声吸引来的人不少,但是进了琴楼就像又哑又聋的只剩下了眼睛。盯着女子俏美容颜,目不转睛,但眼前这少年却闭起眼欣赏起弹奏的曲子。

    一曲奏终,吴忧这才随琴声的安静睁开眼。

    “公子可听出些什么来了?”女子轻柔问道。

    吴仔细想了一会,便脱口答道:“悲伤,希望,愤怒。还有一点思念。”

    女子嘴弯似月,对吴忧的回答应该是很满意,又问道“不知公子姓名。”

    吴忧有些不解的看着眼前的素美姑娘,说道:“吴忧,口天吴,无忧无虑的忧。不知姑娘叫什么名字?”

    “周泽芳,大周国的周。”女子瘪眉的说道,但语气之中还藏着一份自豪。

    周泽芳与阁内其他女子不同很少抛头露面,也鲜为人知。只有那些对琴音略通一二的世家子才会被琴声吸引过来。但凡看见奏琴之人后,什么绕梁之音就抛之脑后,光顾着欣赏这藏在深楼的美娇娘了。

    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知道这里藏着个绝色美人后这些人也未出去大肆宣传,所以才这样门庭冷落。

    “公子可知我刚刚所奏的是什么曲子?”周泽芳又问道。

    虽说听出些门道,但是对音律吴忧真的是狗屁不通,也只能尴尬的笑着摇了摇头。

    周泽芳用娇小却挺拔如峰的小翘鼻深呼了口气,叹道:“这曲子名叫《军归》,在中平舟的凡俗世界是处于禁曲榜榜首的位置。是当年周国周军出征有一将军的娘子在太平城头所唱。因有影响军队士气之嫌便被那些凡俗国家禁了。世人更是传下一句周女不知亡国耻,太平城头唱军归。”

    “姑娘你是周国人?”吴忧虽不知中平州那凡俗国祚之事,但从周泽芳的只言片语,再连着这琴声里的悲伤猜道。

    周泽芳宠溺的看着摆放在身前的七弦琴,用手轻轻从琴弦之上划过点了点头。又说道:“我们家族本不姓周,但是周国亡了之后,受百万将士被屠之耻,千万妇孺被欺之愤,身为已亡的周国之后,我们家留了祖训后人便都改姓了周。”

    吴忧听出了周泽芳的话语中的忿忿,但那种亡国之伤是吴忧感受不来的。

    周泽芳也不顾吴忧能不能理解,压在心头的情绪和说出来的秘密一样泄了出来。肩上的担子感觉轻上了不少。

    一阵闲聊之后,时候也不早了,吴忧也别过了周泽芳。临走之际还听起了她嘴里带着苦味清唱出那首“军归。”

    看昨日蛙鸣鼓吹锄作田,

    见今朝戎装硕硕待远征。

    布衣麻草安余年,

    铁甲枯骨天下颂。

    妻且替君选,宁负天下莫负妻。

    千古战不休,圣贤亦有惑,何人过?

    君莫道交詈聚唾,谁无私心谁无错。

    已知少年事,不知霜鬓白。

    雁去经年归,君去回不回?

    城头送君不望胜,惟愿家中待军归。

    将军,将军,慢些走。

    莫让重甲驼肩头。

    将军,将军,多饮酒。

    莫让相思白了首。

    将军,将军,勿贪功

    莫因战功裹人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