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鬼胎
那老头我怎么看？
看到冯胖子的问题，我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这实在不是一个很容易回答的问题，困难点在于，我对那老头的看法，实在太多了一些。
好在长夜漫漫，既然我俩都无心睡眠，那便慢慢聊咯。
我一把从冯胖子手中夺过手机，也顾不得那手机上沾染着的他的脚臭味，略微思索了片刻，然后手指飞动按了起来。
之所以选择这样的方式，自然是害怕隔墙有耳，累是累了一些，不过好在安全。
「相比之下，他实在太不像是一个深居农村的小老头了。少了一些憨厚、质朴，说他有那么些农村老头特有的精明与城府吧，可怎么琢磨，都差那么点味道。」
「有道理。另外，你有没有发现，那老头似乎还懂些法律，不像是文盲。同时，好像又有点愤青的感觉，似乎对于官方带有偏见。」
「如果他真的是守墓人的话，这倒也可以理解。胖子，我总觉得他带咱俩来这，似乎过于热心了，而且，这“热心”是出现在你提到凤凰村之后的。你说，那老头会不会是知情人？」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是，咱们警察讲究的是证据，没有证据只凭怀疑，是没有用的。目前看来，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胖子，你觉得，这世界上真的有鬼么？我现在一想起之前咱俩遇到的那些东西，脊背都发亮，你摸摸我的胳膊，鸡皮疙瘩现在还没落下去呢！」
「牙子，哥们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无神论者。跟你说个小秘密，想当年哥们还穿着开裆裤的时候，在我们村子东头的一口枯井里面，我还真遇见过类似的灵异事件！每到深更半夜，那口井里面都传出类似于女人的哭声，搅得全村人心惶惶。后来我们村长请了一个老道，开坛做法之后，从井里面挖出来一口血红血红的棺材，那棺材里面躺着一浑身赤条条的女尸，那女尸的肚子一鼓一鼓的，可把我吓坏了……」
接过手机，看到胖子打出的这一大段文字，脑补出相应的场景，我顿时也被吓了一跳。说实话，在今晚之前，我本人是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妖魔鬼怪的，但是此时此刻，我却不得不信了。
「后来呢？那棺材和那女尸，怎么样了？」
「听村子里人说，那女尸其实是一个禁婆，肚子里面怀得是鬼胎。等那禁婆把鬼胎生出来，还得被装在棺材放回井里面，不然的话，我们村子那唯一的一口井就会干涸掉，而且，村子周围方圆几十里会连年大旱，颗粒无收。后来那女尸自然是被放回井里面了，我记得当时棺材下井的时候，漫天乌云，跟天塌了似的！」
「闻所未闻！胖子，那你见过那鬼胎么？」
「怎么说呢……」
大概是冯胖子讲出的这个故事太过于离奇，以至于我完全被吊起了兴趣，于是我支起身子看着他打字。
谁知道，这货打了一串省略号之后，愣是顿了三分钟都没下文。我登时有点急了，拿胳膊肘戳了他一下，这货抬起头，愁眉苦脸的看了我一眼。
我一把夺过手机，飞快按了起来。
「你这货，该不会是编故事编不下去了吧？这大半夜的，逗我玩有意思么？」
「哥们啊，不是我逗你玩！实在是因为……唉，这么说吧，这辈子我冯凯没干过太多亏心事，唯独这一件，一直杵在我心里，每次想起来都膈应得难受！」
「我会替你保密的。」
「我还不相信你么？只是，实在事羞于启齿。唉，反正都说了，干脆全告诉你得了！」
冯胖子又停了下来，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然后又扭头看了我一眼，这才重新低下头，开始在手机键盘上按了起来。
随着一个又一个字符出现在他手机屏幕上面，我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到了最后，心中竟然有了一种匪夷所思荒谬的感觉……
「那鬼胎黑亮黑亮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小孩，只不过，小孩的体表覆盖了一层沥青。我见到那鬼胎的时候，它其实还是活着的，两条小腿还在动，最里面发出哇哇哇类似于乌鸦叫的声音。后来，我们那帮看热闹的小孩被赶出了村长家的堂屋，就不太清楚屋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只不过……晚饭的时候，我的碗里多了几篇黑黢黢的肉，那肉吃起来又酸又涩，我猜想……大概那黑黢黢的肉片，便是来自于鬼胎吧。」
讲真，如果不是因为之前已经狂吐过一次，看到冯胖子的这段文字，我肯定会忍不出吐出来。
换一个角度来想，如果那鬼胎是一种类人生命的话，那么，冯胖子他们全村人吃下肚子的，岂不就是……
实在是太恶心了！
我顿时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直冒，一把抢过手机。
「胖子，你老实跟我交代，那口棺材里面的，到底是死了的女尸？还是活着的女人？」
「村里长辈都说，她是女尸。不过吧，那女尸我其实是有印象的，好像是我们村长家大儿媳妇来着，嫁到我们村子的时间，似乎还不到一年……」
一看到这，我登时血气上头，蹭的一下便跳了起来。
紧接着，“咚”的一声闷响！
也怪我大意了，忘了自己正躺在火炕上，而火炕的正上方恰好就杵着那根房梁，高度也就一米五六左右，这一撞之下，我登时吃痛，“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冯胖子一脸苦哈哈，冲我又是挤眉弄眼，又是摆手比划，示意我淡定点，不要弄出声音。
我顿时也意识到自己这么搞一下子，很有可能会惊动隔壁的那老头，顿时心领神会地放轻了所有动作，轻手轻脚地再度躺下，不过眼睛却是一直盯着冯胖子，露出一脸质问的表情，想要追问个所以然出来。
就在我躺好的一瞬间，拿起手机刚准备打字，毫无征兆地，一个淡淡的声音传入了西屋之中。
“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怎么，你们是想把我这住了半辈子的老房子的屋顶给掀翻喽？”
我顿时被吓了一条，再看冯胖子，浑身一个机灵，脸色都绿了。
关键点并不在于那老头的一声质问，而在于……对方质问声音传来的方向——那声音居然是从我和冯胖子所躺着的火炕旁边的窗户传进来的！
近在咫尺！
我发誓，从我跳起到再度躺下，其整个过程充其量不过也就十来秒钟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内，那老头就算是和衣而睡，也绝对不可能下了床从他所在的堂屋来到这边西屋的窗前。
这也就说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老头已经猫在窗外开始偷听了！
我和冯胖子都露出了一脸心有余悸的表情，暗自庆幸幸亏我俩机智，不然的话，今儿一晚上的聊天，恐怕都被那老头给偷听去了。
“哎呀，老同志，您别生气。我俩不是故意要给您捣乱，实在是因为啊……那个，您这西屋闹耗子！我这人最怕耗子，刚才老大一只耗子窜了出来，可把我给吓炸毛了！”冯胖子扯着个嗓子解释道。
“闹耗子？呵呵……”
老头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然后，我便听到了另外一边堂屋关门的声音。说实话，当时我还是挺佩服冯胖子的急智的，居然想到了“闹耗子”这么个理由，但事实上，当这一系列事件的风波平息我对于这个小小院落充分了解之后，我才知道，“闹耗子”这个理由在那老头的眼中，有多么的荒谬。
「禁婆的事儿先聊到这儿吧，等什么时候有时间了，我带你回我老家看看。牙子，你要是真的有兴趣，我支持你深入调查一下。说实话，有些恶俗、愚昧、落后的民风，就连我自己，都完全看不下去了！」
「如果真的是人命关天的刑事案件，你能保证客观公正么？如果涉及到了你的亲人，你能保证置身事外么？」
「哥们，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如果真的能解开禁婆那个谜团，我会发自心底地感谢你。」
不得不说，冯胖子这个人，除了平时有点贪杯误事，他的人品还是让我很敬佩的。
这家伙骨子里和我一样，有些天真，有些热血，甚至更有些理想主义。在说多错多、做多事多的体制内，我们这类人其实是很不讨好的，从进入体制的第一天起，基本上政治生涯就已经被宣告了死刑，但与此同时，正是因为没有了前途之“忧”，我们反而能更加“放肆”地去做自己，更加热血、天真、充满理想地投入工作。
想一想，命运还真的是有一种“使然”般的奇妙。
换做其他人，甭说在这寒冬腊月天进山了，恐怕接到来自凤凰村的报警电话之后，便会采取惯用的“推脱责任”的处理办法，或者让对方打电话到县里的110，更或者，干脆会置之不理。
因为，那个报警电话当真是打得有些奇怪，而报警人支支吾吾言辞闪烁的语气更是可疑。
要知道，正常的报警，都会打到110报警服务台，然后分派到相应派出所或者警队，这是有专线的。但是那个报警电话，却是直接打到了我们镇派出所档案室的座机上。
档案室的那台座机，怎么说呢，从上面厚厚的灰尘来看，恐怕要有四五年都未曾接通过了……
(本章完)
看到冯胖子的问题，我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这实在不是一个很容易回答的问题，困难点在于，我对那老头的看法，实在太多了一些。
好在长夜漫漫，既然我俩都无心睡眠，那便慢慢聊咯。
我一把从冯胖子手中夺过手机，也顾不得那手机上沾染着的他的脚臭味，略微思索了片刻，然后手指飞动按了起来。
之所以选择这样的方式，自然是害怕隔墙有耳，累是累了一些，不过好在安全。
「相比之下，他实在太不像是一个深居农村的小老头了。少了一些憨厚、质朴，说他有那么些农村老头特有的精明与城府吧，可怎么琢磨，都差那么点味道。」
「有道理。另外，你有没有发现，那老头似乎还懂些法律，不像是文盲。同时，好像又有点愤青的感觉，似乎对于官方带有偏见。」
「如果他真的是守墓人的话，这倒也可以理解。胖子，我总觉得他带咱俩来这，似乎过于热心了，而且，这“热心”是出现在你提到凤凰村之后的。你说，那老头会不会是知情人？」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是，咱们警察讲究的是证据，没有证据只凭怀疑，是没有用的。目前看来，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胖子，你觉得，这世界上真的有鬼么？我现在一想起之前咱俩遇到的那些东西，脊背都发亮，你摸摸我的胳膊，鸡皮疙瘩现在还没落下去呢！」
「牙子，哥们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无神论者。跟你说个小秘密，想当年哥们还穿着开裆裤的时候，在我们村子东头的一口枯井里面，我还真遇见过类似的灵异事件！每到深更半夜，那口井里面都传出类似于女人的哭声，搅得全村人心惶惶。后来我们村长请了一个老道，开坛做法之后，从井里面挖出来一口血红血红的棺材，那棺材里面躺着一浑身赤条条的女尸，那女尸的肚子一鼓一鼓的，可把我吓坏了……」
接过手机，看到胖子打出的这一大段文字，脑补出相应的场景，我顿时也被吓了一跳。说实话，在今晚之前，我本人是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妖魔鬼怪的，但是此时此刻，我却不得不信了。
「后来呢？那棺材和那女尸，怎么样了？」
「听村子里人说，那女尸其实是一个禁婆，肚子里面怀得是鬼胎。等那禁婆把鬼胎生出来，还得被装在棺材放回井里面，不然的话，我们村子那唯一的一口井就会干涸掉，而且，村子周围方圆几十里会连年大旱，颗粒无收。后来那女尸自然是被放回井里面了，我记得当时棺材下井的时候，漫天乌云，跟天塌了似的！」
「闻所未闻！胖子，那你见过那鬼胎么？」
「怎么说呢……」
大概是冯胖子讲出的这个故事太过于离奇，以至于我完全被吊起了兴趣，于是我支起身子看着他打字。
谁知道，这货打了一串省略号之后，愣是顿了三分钟都没下文。我登时有点急了，拿胳膊肘戳了他一下，这货抬起头，愁眉苦脸的看了我一眼。
我一把夺过手机，飞快按了起来。
「你这货，该不会是编故事编不下去了吧？这大半夜的，逗我玩有意思么？」
「哥们啊，不是我逗你玩！实在是因为……唉，这么说吧，这辈子我冯凯没干过太多亏心事，唯独这一件，一直杵在我心里，每次想起来都膈应得难受！」
「我会替你保密的。」
「我还不相信你么？只是，实在事羞于启齿。唉，反正都说了，干脆全告诉你得了！」
冯胖子又停了下来，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然后又扭头看了我一眼，这才重新低下头，开始在手机键盘上按了起来。
随着一个又一个字符出现在他手机屏幕上面，我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到了最后，心中竟然有了一种匪夷所思荒谬的感觉……
「那鬼胎黑亮黑亮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小孩，只不过，小孩的体表覆盖了一层沥青。我见到那鬼胎的时候，它其实还是活着的，两条小腿还在动，最里面发出哇哇哇类似于乌鸦叫的声音。后来，我们那帮看热闹的小孩被赶出了村长家的堂屋，就不太清楚屋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只不过……晚饭的时候，我的碗里多了几篇黑黢黢的肉，那肉吃起来又酸又涩，我猜想……大概那黑黢黢的肉片，便是来自于鬼胎吧。」
讲真，如果不是因为之前已经狂吐过一次，看到冯胖子的这段文字，我肯定会忍不出吐出来。
换一个角度来想，如果那鬼胎是一种类人生命的话，那么，冯胖子他们全村人吃下肚子的，岂不就是……
实在是太恶心了！
我顿时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直冒，一把抢过手机。
「胖子，你老实跟我交代，那口棺材里面的，到底是死了的女尸？还是活着的女人？」
「村里长辈都说，她是女尸。不过吧，那女尸我其实是有印象的，好像是我们村长家大儿媳妇来着，嫁到我们村子的时间，似乎还不到一年……」
一看到这，我登时血气上头，蹭的一下便跳了起来。
紧接着，“咚”的一声闷响！
也怪我大意了，忘了自己正躺在火炕上，而火炕的正上方恰好就杵着那根房梁，高度也就一米五六左右，这一撞之下，我登时吃痛，“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冯胖子一脸苦哈哈，冲我又是挤眉弄眼，又是摆手比划，示意我淡定点，不要弄出声音。
我顿时也意识到自己这么搞一下子，很有可能会惊动隔壁的那老头，顿时心领神会地放轻了所有动作，轻手轻脚地再度躺下，不过眼睛却是一直盯着冯胖子，露出一脸质问的表情，想要追问个所以然出来。
就在我躺好的一瞬间，拿起手机刚准备打字，毫无征兆地，一个淡淡的声音传入了西屋之中。
“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怎么，你们是想把我这住了半辈子的老房子的屋顶给掀翻喽？”
我顿时被吓了一条，再看冯胖子，浑身一个机灵，脸色都绿了。
关键点并不在于那老头的一声质问，而在于……对方质问声音传来的方向——那声音居然是从我和冯胖子所躺着的火炕旁边的窗户传进来的！
近在咫尺！
我发誓，从我跳起到再度躺下，其整个过程充其量不过也就十来秒钟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内，那老头就算是和衣而睡，也绝对不可能下了床从他所在的堂屋来到这边西屋的窗前。
这也就说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老头已经猫在窗外开始偷听了！
我和冯胖子都露出了一脸心有余悸的表情，暗自庆幸幸亏我俩机智，不然的话，今儿一晚上的聊天，恐怕都被那老头给偷听去了。
“哎呀，老同志，您别生气。我俩不是故意要给您捣乱，实在是因为啊……那个，您这西屋闹耗子！我这人最怕耗子，刚才老大一只耗子窜了出来，可把我给吓炸毛了！”冯胖子扯着个嗓子解释道。
“闹耗子？呵呵……”
老头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然后，我便听到了另外一边堂屋关门的声音。说实话，当时我还是挺佩服冯胖子的急智的，居然想到了“闹耗子”这么个理由，但事实上，当这一系列事件的风波平息我对于这个小小院落充分了解之后，我才知道，“闹耗子”这个理由在那老头的眼中，有多么的荒谬。
「禁婆的事儿先聊到这儿吧，等什么时候有时间了，我带你回我老家看看。牙子，你要是真的有兴趣，我支持你深入调查一下。说实话，有些恶俗、愚昧、落后的民风，就连我自己，都完全看不下去了！」
「如果真的是人命关天的刑事案件，你能保证客观公正么？如果涉及到了你的亲人，你能保证置身事外么？」
「哥们，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如果真的能解开禁婆那个谜团，我会发自心底地感谢你。」
不得不说，冯胖子这个人，除了平时有点贪杯误事，他的人品还是让我很敬佩的。
这家伙骨子里和我一样，有些天真，有些热血，甚至更有些理想主义。在说多错多、做多事多的体制内，我们这类人其实是很不讨好的，从进入体制的第一天起，基本上政治生涯就已经被宣告了死刑，但与此同时，正是因为没有了前途之“忧”，我们反而能更加“放肆”地去做自己，更加热血、天真、充满理想地投入工作。
想一想，命运还真的是有一种“使然”般的奇妙。
换做其他人，甭说在这寒冬腊月天进山了，恐怕接到来自凤凰村的报警电话之后，便会采取惯用的“推脱责任”的处理办法，或者让对方打电话到县里的110，更或者，干脆会置之不理。
因为，那个报警电话当真是打得有些奇怪，而报警人支支吾吾言辞闪烁的语气更是可疑。
要知道，正常的报警，都会打到110报警服务台，然后分派到相应派出所或者警队，这是有专线的。但是那个报警电话，却是直接打到了我们镇派出所档案室的座机上。
档案室的那台座机，怎么说呢，从上面厚厚的灰尘来看，恐怕要有四五年都未曾接通过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