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峥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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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倒立的老鼠

    新年将近,院子里的女人们又忙碌起来,家家都要做几个合碗子以备正月里招待亲戚。红肉裹上蛋皮做成酥肉,白肉红烧或是做成酱梅肉,放在土陶碗里加汤上笼蒸熟就可以了。这个说起来简单,一样的方法做出来味道却千差万别。王屠夫笑话老婆:人家宜荷做你也做,人家做出来的跟馆子里似的,再看看你做出来的白肉是腻红肉是柴!碱面儿不甘:人家可是挎篮小子吃麻花——有那条件,我又没有在食堂里干过怎么能比?她虽这么说还是得空就请宜荷来做技术指导。宜荷说合碗子关键在火候和调料,下料不是用眼看的,得用心,少了没味儿多了又盖了肉香,恰到好处才能衬托肉香,你看——她示范起来,几个手指娴熟地抓起几味调料依次入碗,好像一个舞蹈老师展示了一套动作复杂的舞蹈,看的碱面儿是七仙女儿走娘家——云里雾里。

    有人请王屠夫杀猪,现在正是王屠夫最忙的时节,据他说后面还排着好几家呢。一早起来他将屋子门前收拾出一张长条桌,桌子下方放一个盆儿。猪被捉来时大约也预感到自己生命将尽,拼命地乱扭乱叫不肯上桌,好几个后生才将它摁住。院里的孩子们看到此情此景吓得跑到屋里躲起来,再胆大的也不敢往外看,耳朵里只听得猪尖着嗓子直叫。

    一刀下去,血从猪头断处涌出,汩汩地流进桌子下方的铝盆儿里。等孩子们再出来看时猪已被开膛破肚,原先立体的部位全部成平面状摊开来,呼呼地冒着热气,在这冬日里显得格外蒸腾。

    猪血是王屠夫所获酬劳的一部分,这是行规。等主家把剔好的猪拿走,碱面儿就把凝固好的猪血分出些来送给宜荷和春花,当然宜荷家分的总是多一些。这可是最新鲜最正宗的猪血,宜荷用胡萝卜、辣椒加蒜末炒出来,先舀一小碗给丈夫下酒。用安怡民的话说这是最上等的下酒菜,每有这样的绝味他就把王屠夫请过来,哥俩在屋里就着热气腾腾的炒猪血喝上一盅。一边喝一边比较着门口铺子里的散酒与瓶装竹叶青的味道。哥俩都有一个能放二两多酒的酒壶,王屠夫每逢过来都要把他的小酒壶带过来。安怡民的是白瓷的,王屠夫的则是铝的。从外形看没什么区别,都像敞口的“小花瓶”,只是白瓷的酒壶与酒盅碰到一起声音更悦耳一些。是的,王屠夫经常拒绝酒盅,拿着酒壶直接干,一大口下肚,一股浓烈的热冲上来,那感觉古今一理。只是因从未一次性买过一壶以上的量所以到底有多大酒量连王屠夫自己也不清楚。只有一点是清楚的,那就是他从来没有喝醉过。王屠夫也从不买瓶装的,只喝散打白酒,他觉得那种瓶装的太温和了,喝不痛快。而散酒就不同了,散酒性劣,一壶下去立即身轻如燕,如至九霄云端。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钱短,王屠夫说老三呀,我要是有了钱第一件就是买他个三斤五斤,一次喝个够!安怡民说,那我可不敢陪了,喝下去我就得到鬼门关了!说完哥俩哈哈大笑起来。王屠夫喝酒可以不就任何东西,安怡民却必要备一碟小菜。当然君子善假于物也,有小菜时王屠夫也乐的一品,现在,一口大酒下去王屠夫往嘴巴里扔一颗花生米,酒香又立即得到提升。哥俩直吃的两壶小酒告罄、一碟小菜见底才背手而出,各忙各的去了。

    做完合碗子还有许多事要做,割肉剁馅儿、发豆芽、炸油糕……等到一切准备就绪怎么也到年关了。家家都有拖延症似的,不到年关总有做不完的事,照宜荷的话说到了也就死心了。直到除夕之夜,安怡民将双亲的牌位请出来,恭恭敬敬地摆上他们生前不曾吃过也不曾见过的各种果品,年的序幕也正式拉开。不过现在他除了帮老婆打下手还有一项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灭鼠。如果说宜荷是这场年关大战的前锋,那他就是后卫。这个时期老鼠也知道过年似的越发地猖獗起来。家里的食品大多储存在柴房里,柴房温度低,豆腐放进去第二天便成了咯筋咯筋有嚼头的冻豆腐。本来吃的喝的放到这里既能保鲜又不占家里的地方,不想却让老鼠钻了空子大行鼠道。老鼠们可是天生的好胃口,从不挑食,蔬菜点心照单全收。更可恨的是它们的繁殖速度惊人,比皇帝老儿生的都多,安怡民整天绞尽脑汁搜捕也没能让其灭绝。每每逮住一只他就想这就没有了吧,没想到刚刚消停两天食物又再度遭遇偷袭。这些无耻的小偷可把人给害苦了,可是除了柴房家里又实在无处可放。他怀疑它们为流窜作案,一家的好除,要把全院里的都除掉难度可就太大了,可这事儿又说不清,谁知道是从谁家跑出来的,他只能像个敬业的捕快来一只杀一只,来一窝宰一窝。

    可到后来更加让人郁闷的事发生了,原来他的捕鼠器不灵了。那还是他早在除“四害”时期发明的。木板上面装铁夹,旁边放饵,老鼠一吃触碰机关,顷刻被夹子夹住疼得吱吱惨叫,黑红的血液涂得满地都是。鼠夹一度走红,被邻居们纷纷效仿,有力地震慑了附近街区里的老鼠。他记得有一次桔玉还凭借四十根老鼠尾巴在全校大会上受到了表扬,那时他真巴不得院子里的老鼠再多一些呢。然而现在这个工艺简单的夹子显然对付不了进化至而今鼠类的智商了。

    老鼠们竟学会了绕道而行。安怡民晚上将饵布好早上去看时已被吃光,夹子上却连根鼠毛都没有,柴房里的食物又再次遭到威胁。幸好安怡民不是个普通的木匠,他琢磨了又琢磨决定将捕鼠器进行一番升级改造。

    他将木板改装成木匣。顶端原想镶一块玻璃以便于观察,后来想想造价太贵便改用绿色的纱窗了。机关是一扇与杠杆相连的活动铁门,设在匣子一侧。准备捕鼠时将铁门支起,食物放进里面。老鼠胆敢进犯铁门立即落下,迟疑些的被瓮中捉鳖,中等生们被拦腰轧住,就是逃得快的也会被轧住尾巴,总之不论快慢都逃不脱匣子的手掌心。最妙的是匣子上还装有提手,像篮子一样便于携带,这样匣子便成了一座可移动的牢房,可以更好地示众了。

    老鼠既囚一场好戏就要上演啦!安怡民将木匣提到院子里,立即引来一群小孩子围观。老朱家的几个孩子胆大,他们围在最前面。碱面儿家的两个女儿胆子小远远地瞅着身子还不住地往后撤。兰儿此刻紧张得也不自言自语了,只轻轻地对着她的妹妹说匣子里装的是各狸。安怡民以前确实逮住过一只各狸,各狸喜欢吃瓜子,两只小手捧着嗑得有模有样。兰儿竟把老鼠认成各狸,但安怡民此时顾不上解释这个,他一心想的是报仇,替那些被咬坏的食物报仇,一想起那些被祸害的食物他就来气,吊在梁上篮子里的几块草子糕连孩子们都没舍得让吃,被老鼠啃过后没人再愿意吃了,他用刀削削只能自己吃了,他还从没有这么大方地吃过草子糕。还有萝卜、白菜、土豆……这些家伙见什么啃什么,吃了不算还将菜里屙进去许多老鼠屎!总之老鼠的罪行罄竹难书。当他挥舞着“锥心铁胆”痛斥老鼠的种种罪行时,桔玉却在旁边轻轻地说了一句:

    爸爸,难道它还会出去屙啊!

    父亲当时语塞。竹玉在旁边听着扑哧一声笑出来,鼻孔里随之吹出了一个大泡泡。父亲很生气,吼她笑什么笑?她俩便一吐舌头跑开了。

    老鼠在匣子里瞪着两只小贼眼惊惶地四处逃命又四处碰壁,正在无望,忽然前方出现了一线生机,原来它发现铁门正一点一点往上升,它不知那里正是陷阱,开始向铁门处移动。而匣子的外边安怡民并不着急,他像一只酒足饭饱的猫抓老鼠只是为了好玩。孩子们都屏住呼吸,将眼睛睁得大大的。谁知安怡民将铁门只提了一点点便不动了,也就是说他只给老鼠留出了一条缝,再狡猾的老鼠也为此伤神。我们说那厮在匣子里又狂躁不安地跑了几圈,无计可施,再没有一条比这更宽的缝了,而这条缝刚刚够将尾巴探出去,只能铤而走险,它终于明白了安怡民的心意,于是照着去做了。可以想象安怡民是何等地快意,只见他手起刀落,铁门应声落下,将老鼠的尾巴死死咬住。老鼠越挣扎越痛苦,在里面痛得吱吱狂叫。

    叫你再偷吃!杀无赦!安怡民忿忿地说。此时碱面儿家的两个女孩已远远地跳开,只留下朱家几个小孩儿。看看是时候了,安怡民将铁门轻提,捏住尾巴将老鼠拖了出来,连朱家孩子也一哄而散。

    安怡民提溜着他的战利品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晾衣绳上。这晾衣绳实际上就是几根铁丝,有的地方已经生绣了,有的地方还光亮如新。只见他将老鼠尾巴在铁丝上打个死结,老鼠便倒挂在那里了。开始它还动弹几下,后来就干瞪着眼不动了。安怡民吹着口哨收拾起他的移动牢房回屋了。

    这天下午碱面儿从外面回来,她并没有注意到那只练倒立的老鼠,直走到近前才发现,差点儿吓出了她的小心脏:

    哎呀!这是谁干的,恶心死了!

    春花此时正在院子里捶被子,听见碱面儿叫乐得哈哈大笑起来,能是谁?你老三,整天干的这些没屁眼的事儿!

    腊月二十七,栗罗平放假回来了。他事先并没有告诉荟玉,他要给荟玉一个惊喜,一回来先到担水巷他们自己的家里生着火,这才去岳母家里将荟玉母子接回。见到丈夫本就一喜,更令荟玉惊喜的是栗罗平竟带回了一台缝纫机,正是她所看中的那台。栗罗平说赶紧试试吧!荟玉也顾不及试,兴奋地摸摸这儿瞧瞧那儿:这下以后可不用再求人了!

    除了缝纫机栗罗平还给家里拉回了一车柴,与缝纫机一起让单位的车给捎回来的。荟玉说我在妈那边住,平时也用不着,咱们留一点儿剩下的都拉过去吧。栗罗平说随便你处置。过了一会儿栗罗平问道:我见对门新搬来了一户人家?荟玉点点头说是的,也不是新搬来,差不多有半年了,你这么久没有回家,怨不得以为是新搬来的。栗罗平说也是。荟玉又问他为什么说起这个。栗罗平说我一进院门那女的就主动打招呼,一听说是对门更热情得不得了,好像我什么情况她都知道。

    荟玉抿嘴笑笑,说这个姐和我一样,也是一个人带着孩子,丈夫长年不在家,听说她丈夫在北京一所大学里教书。我有时回家来看看,她就过来说一阵儿话。

    说实话这个女人年轻时肯定漂亮,但表情太过夸张了,说起话来挤眉弄眼的,要是年轻女人还好,但到了她这个年纪就显得矫情。

    荟玉说那是你不了解她,她是有些表情丰富,看起来与人有说有笑,口无遮拦,其实越是想要表现自己乐观的人心里越悲观。她离过一次婚——

    哦——此时栗罗平已经上了床,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准备在睡前再读两页。

    是的,前任丈夫将她抛弃了,两个孩子都是她与前任丈夫所生。现在的大学教授比她大十二岁。刚结婚的两年也恋着她,经常回来,可到后来渐渐回来的就少了,每次都是晚上回来第二天就走,对她的生活也很少过问。她原先以为是两地生活的缘故,就想到丈夫那边定居,可她丈夫说什么也不同意。

    停了片刻见栗罗平不说话,荟玉继续说道:她猜想教授是想和她离婚了,可对方并没有明确提出。教授大约是顾着面子,离婚多不光彩啊!一名大学教授怎么可以随便离婚呢?

    对于离婚,荟玉和许多人的看法是一致的,那就是伤风败俗、丢人现眼。但对于对门的这个女邻居她却是同情大于其它。

    这时却见门被拉开了,来人正是女邻居,她本想过来坐坐,却见栗罗平已躺在床上,连忙拖长调子哟了三声,坏笑着出去了。

    她一出去,荟玉吐吐舌头,也关灯上床睡觉了。

    三十晚上,小两口一同回到乡下陪父母过完年,待初二一早吃过早饭便又回到了城里。栗罗平说一会儿有个同事要过来,他将荟玉送至岳母家门口自己便去接站了。

    宜荷这边屋里屋外已收拾利索,只等女儿女婿一家一家地来。桂玉一家来得最早。她一来家里就像放了个扩音喇叭,各个角落都能广而告之。她丈夫倒和她相反,坐在那里不苟言笑,俨然像个坐阵的军师。

    荟玉来的时候桂玉正和父亲大谈弟弟的婚事。安承儒的这个对象去年就谈上了,姑娘是一起下乡插队认识的。安承儒生性腼腆,倒是女方追他追得紧。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纸。现在工作一落实他们就马上进入谈婚论嫁期了。日子就定在新年的四月。

    桂玉看见荟玉问道,我姐夫呢?

    他去车站接个人,说是有个同事今天来。

    什么?今天来?正月里跑出来瞎转悠啥?说完她就又转向父亲谈开了,好像根本没有刚才的插曲。

    桔玉看见姐姐,给栗星果夹了几个新炸的油糕过来。宜荷不用他们帮忙,他们姊妹就坐着闲聊。

    快开饭的时候栗罗平才回来了。荟玉问他接到人了吗?他说接了,然后就随大家一起入席吃饭了。

    让荟玉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栗罗平接的同事竟然就是那个叫苏坠的女人,让她更没有想到的是他竟将这个女人接到了他们的家里。荟玉从母亲家回来,一开门看到这个女人脸都快气绿了!可是现在他既说她来办事她也不好说什么。那女人看起来比上次低调了许多,她站起来向荟玉问好,荟玉不冷不热地回应了一句。直到栗罗平到院子里取煤球荟玉才有机会追出去问他打算怎么安排这个女人。栗罗平说人家苏坠是来办事的,可今天没办成,得等到明天,所以今晚就在咱们家里凑合一晚,你说呢?荟玉生气地说,什么?在家里睡?怪不得现在也不走,哪有正月里出来办事的?栗罗平说这个你不懂,人情礼往就是要在正月里。荟玉说家里只有一张床,她在怎么睡?栗罗平说一张床怎么了,你和星果睡中间,我和她睡两边不就行了,咱们也算是送了她一个人情,要不让她一个姑娘家到哪儿住去?荟玉还要再说什么,栗罗平不耐烦了,夹起煤球就往屋里走,你这个人真是的,就不知道为我考虑一下。

    这一晚上荟玉都没有合眼,这个陌生女人睡在他们的床上让她心里异常地别扭。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与丈夫的关系不一般,可她又不能和他大吵大闹,现在她觉得自己和那个可怜的女邻居又有什么区别?深夜里家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唯一的那扇窗被柴房挡去大半,白天都光线昏暗,晚上就更不用说了,她从未在家里看见过月亮。忽然,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爬,仿佛还看了看她。换了以往丈夫的这种动作会令她兴奋,可是今天多不合适呀,毕竟家里有外人……可是她想错了,她发现丈夫竟慢慢朝床尾移过去。此时若是她能看到的话,就会发现那女人也将脚轻轻勾过去。就在栗罗平在那女人脚上捏了一把的时候,屋子里的灯突然亮了。晚上临睡觉前荟玉有将灯绳压在枕头下的习惯。现在荟玉假装什么也没看到,自顾自地下地方便,忽然她一抬头惊讶地看着丈夫:你怎么跑到后面了?栗罗平支支吾吾地说四个人睡有点挤,我就想转过来试试。于是,这一夜栗罗平就在脚边过了一夜。

    第二天中午,等栗罗平的同事一走,隔壁的女邻居就在她家的简易厨房里听到对门传来碗碟碎地的声音。她急急地走过来,发现眼前的景象有些像儿子美术课本上那幅毕加索的画。床上床单和被子全都离开了它们原先所在的位置,散落一地的饺子尚冒着热气……那个栗罗平也全不似她初次所见时的那样温文尔雅了,他正板着面孔坐在床上,见她进来也没有动一下。荟玉见女邻居进来仿佛见到了大救星,顾不得泪水涟涟,连忙向她投来求助的目光。女邻居会意,故作轻松地对栗罗平说:我说小栗呀好不容易过年回来,快不要吵了!

    谁吵了?谁吵了?明明是她要吵!要是这样吵的话还不如不回来!

    哎哟,快不要说这种伤感情的话!女邻居看一眼栗罗平,说实在的,他那阴悒的脸色足以能击退一般的说客,谁愿意为别人的事而看人的脸色呢。可这女邻居偏偏是个热心肠,于是她继续说道:我第一次见就觉得小栗这人特别好,人长得帅气又很随和,我就心说这后生必定前途无量,这样的人怎么能跟女人计较呢,女人呀都是头发长见识短!

    荟玉看着许多的表情在女邻居脸上变幻堆叠,她就像一个说书的艺人,为了达到某种效果而极尽渲染之能事。果然,栗罗平的脸色慢慢和缓下来,大姐你给评评理,我的同事来了我就不能留人家住一晚?我是一家之主,难道连这点权力也没有?住了一晚她就磨磨叨叨说个没完,你说烦不烦?

    女邻居听完心想,这种话你也能说得出口,你倒是能把根本没有的道理说的振振有词,看起来你自己还深信不疑,大过年的带个女人回来谁能容忍得下?换了一万个女人一万个也不愿意。想着不免替荟玉叫屈。然而她说出来的却是另外一套话,荟玉呀,我看你丈夫不是那样的人,可不像我家的,你为这么点事争什么气呀?不过话又说回来,女人天生爱吃醋,小栗呀,你若爱她就不要让她老吃醋,女人呀都是眼不见心不烦。你们小两口今后日子长久着呢,可不能动不动摔东西,听大姐的,今天这事呀就算过去了,这也算碎碎平安吧——

    她正说着话只听外面一个男孩喊:妈,我叔回来了——

    女邻居一听,诧异得合不拢嘴,今天还真是个岁岁平安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