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少年屈指弹刀
客栈大堂里的火盆噼啪作响，窗边的文芷萱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的灯火星星点点。旁边的三个男人讨论什么东风案西风案，少女皱了皱鼻子，她对这些实在提不起兴趣。
“老陶，什么是东风案啊？”李清松在一边插嘴问道。
“你们这些小毛孩不知道也是正常，毕竟很多人觉得这是咱们大奉的一个污点，都是避而不谈的。”花白老汉萧瑟说道。
“小子，记不记得我昨晚和你说的两个半？”陶雪剑问道。
“啊，你是说，那死了的半个？！”李清松蓦然想起，昨夜山洞中陶雪剑曾说说的两个半人镇压天下英杰，一个稳坐龙椅是当今太宗皇帝，一个东海结庐称天下无敌，那这剩下的半个莫非和东风案有关？
“看你这小娃娃一头雾水。也罢，俺就给你讲一讲这其中门道，就当是抵了这酒钱吧。”花白老汉抿酒说道。
“真要从头讲起那实在太长，俺就挑些重点说吧。刚才台上说书的讲过，那张角创立太平教的事，接下来你可知道咱们大奉是怎么起家的吗？”老汉卖了个关子说道。
“这我倒是有所听闻，据说太宗当年本来是到关外给父亲采买生辰礼物，结果遇到了一人，然后.....”陶雪剑答道。
“不错！太宗当年正是遇到了俺们大帅。两人不打不相识，在大帅劝说之下太宗才有了自立之心，可以说要是没有俺们大帅，他们李家连起兵的心思都没有！”老汉激昂说道。
“老爷子，你一口一个大帅，他到底是谁啊？”李清松挠了挠头问道。
“林天骄！”
说出了那人的名字时，老汉脸上满是骄傲敬仰神情，眼中更是光芒闪耀，仿佛朝圣一般。
原来是他！少年跟着李雨朝走南闯北混迹市井，自然是曾听说过这个名字。当朝一品大柱国已是勋爵顶峰，再往上那就是封疆化域称王的格局。据说太宗私下里还真的流露过这种口风，要不是自秦以来便有异姓不封王这一古训，加上数名骨鲠老夫子联名上书劝诫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功勋已是封无可封，林天骄手中大权更是威盖朝野。身兼三道总管，掌数支精锐卫队，从他麾下走出的大大小小将领更是遍及大奉南北。都说枪打出头鸟，据说弹劾这位大柱国的奏章足足装满了十个大箱子，太宗更是下令专门找了间屋子存放这些奏章。即便如此林天骄仍旧稳坐武将头把位子，屹立庙堂不倒。
“俺们大帅出身便是在这幽州，据说家中双亲因为地龙翻身丧了命。大帅孤身一身一人举目无亲，就是凭着一双赤手空拳，在短短
数年世间里打下了不小的势力。”
“接下来我知道一点。在幽州拉起一票兵马后，林天骄趁着天下大乱的时候一点点蚕食了整个关外道。太宗则在太原起兵和林天骄遥相呼醒，两人几乎占了小半北国。”陶雪剑接着说道。
“然后洛阳城头十八诸侯争玉玺，官渡战袁褚，长安御北庭，三日破蜀......扒着手指数一数，俺们大帅足足给大奉打下了将近半壁江山！”
“何况当年陛下还只是秦王，天下渐渐平定后太祖要立长子李建成为太子。一时间太宗身边树倒猢狲散，还不是大帅坚持站在太宗这一边。更在李建成想于武威门射杀陛下时通风报信，帮着陛下反杀了李建成，把陛下送上了那张龙椅。”
老汉说道这里，脸色已经涨的通红，仿佛那些事情他都曾亲身经历。
一旁的李清松越听越好奇，这个林天骄如此厉害，可以说没有他现在长安城里那张椅子上坐了谁都不足为奇，那他又和东风案有什么关系？
大概是看到了少年心里的疑惑，陶雪剑低声说道“接下来就是东风案了吧。”
“不错。”花白老汉苦笑一声答道。
“陛下登基后对大帅恩宠备至，甚至曾经当众允诺要封大帅做异姓王！要知道大奉亲王不少，但异姓王却从无一个！能得陛下如此许诺，足以见大帅之功高劳苦。”
“十六年前，大帅本来奉命镇守西北一线，抵御北庭蛮人侵袭。恰逢年关将至，大帅已经半年多没有归家，大帅夫人也到了临盆的时候。咱们军里上下谁不知道，大帅哪里都好就是太怕夫人。所以大帅悄悄带着亲卫想要回长安看眼夫人是否安康。结果谁曾想大帅就那么一去不回。”老汉长吁短叹说道，眼角甚至流出了几滴晶莹的泪珠。
“这就是东风案？”听了半天，李清松总算是摸到了点门道。
“没错。俺们只知道大帅回京去了，谁曾想十几天后就传来了大帅叛国，已经被陛下处死的消息！真是他娘的笑话，要是没有大帅坐镇边疆，西北早就被北庭蛮人捅成了筛子！大帅要是勾结北庭，那大奉早就被那群蛮子给连锅端了！”
老汉越说越激动，举手投足间险些将桌子都掀了过去。还是陶雪剑反应及时，一把按住了肩膀才将他平复下来。
“民间所传是林天骄悄悄回京想要联合一群人发动叛乱，重效玄武门之事，甚至勾结了北庭人许诺帮他上位，割让包括关外道在内的燕云十六州给北庭。可惜事不机密，回京当天就被人告发，然后被太宗当即处死。”陶雪剑接着说道。
“放他娘的
狗臭屁！”花白老汉怒发冲冠。
“仔细想来这事着实蹊跷。首先林天骄想造反为何不在外起兵而是一定要回京谋反？再者他是国之重将，就算是被告发叛国也该由刑部接手仔细调查，哪里会立刻被处死？而且哪有那么巧合，恰好在林天骄回京那一天事发。”陶雪剑感叹说道。
“老哥是个明白人啊。我们大帅为人向来忠良，与太宗更是十多年的交情，甚有传言少年时太宗与大帅还斩鸡头烧黄纸拜过把子。所以我们大帅怎么可能谋逆叛国？一定是有奸人陷害！”老汉怒道。
“那为什么要叫东风案啊。”李清松疑惑问道。
“那天是正月十五，陛下在纳英楼宴请满朝文武，那届的状元酒兴大发做了一词，第一句是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恰好大帅之事就发生在那天，据说那一夜长安城里死的人数不胜数，真的就如同一朵朵血花盛开。事后太宗下令禁止世人再谈那事，所以大家就用东风案代指。”老汉恹恹说道，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显然无心再谈论下去。
看着眼前开始大口喝酒的老汉，陶雪剑不禁感叹道“任你如何英雄，最后还不是一捧黄土。”
既然已经没了谈兴，陶雪剑便扔了几钱银子在桌上，冲着文芷萱说道“小姐，我们回去休息吧。”
一旁早就有眼尖的小二过来收走了银子，至于老汉就任由他抱着酒壶一口一口猛灌，反正给了银子，谁喝不是喝呢。
“陶爷爷，你没事吧。”心思细腻的文芷萱立马注意到了陶雪剑的情绪有些低落。
“小姐，我没事。叛国，谋逆，哪条不是九族抄斩的大罪？说起来我和林天骄也算有半面之缘，没想到他最后竟然落得个这步田地。”陶雪剑意兴阑珊说道。
“既然大家都知道这事情不对，那就没人为他打抱不平吗？”李清松尖声说道。
“小子，你还是太嫩了。帮林天骄说话？万一被当做了谋反的同党，那有几个脑袋给太宗去砍？那时候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厚道了。要知道，这世上从来都是笑贫不笑娼的。”陶雪剑冷嘲道。
少年想要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在心中犹自愤愤不平，伸手抽出腰间柴刀想要剁些什么发泄，可又无一物让他劈砍。
少年一气之下，屈指弹刀。
声音清脆响亮，萦绕在大堂不止。
本来已经趴在桌上慢慢睡去的老卒，听见那一声弹音，迷茫中仍旧强行支撑起了右手放在胸前，嘴中依稀呢喃说道“大帅！豹卫三队韩勇冠！前来报道！”
（本章完）
“老陶，什么是东风案啊？”李清松在一边插嘴问道。
“你们这些小毛孩不知道也是正常，毕竟很多人觉得这是咱们大奉的一个污点，都是避而不谈的。”花白老汉萧瑟说道。
“小子，记不记得我昨晚和你说的两个半？”陶雪剑问道。
“啊，你是说，那死了的半个？！”李清松蓦然想起，昨夜山洞中陶雪剑曾说说的两个半人镇压天下英杰，一个稳坐龙椅是当今太宗皇帝，一个东海结庐称天下无敌，那这剩下的半个莫非和东风案有关？
“看你这小娃娃一头雾水。也罢，俺就给你讲一讲这其中门道，就当是抵了这酒钱吧。”花白老汉抿酒说道。
“真要从头讲起那实在太长，俺就挑些重点说吧。刚才台上说书的讲过，那张角创立太平教的事，接下来你可知道咱们大奉是怎么起家的吗？”老汉卖了个关子说道。
“这我倒是有所听闻，据说太宗当年本来是到关外给父亲采买生辰礼物，结果遇到了一人，然后.....”陶雪剑答道。
“不错！太宗当年正是遇到了俺们大帅。两人不打不相识，在大帅劝说之下太宗才有了自立之心，可以说要是没有俺们大帅，他们李家连起兵的心思都没有！”老汉激昂说道。
“老爷子，你一口一个大帅，他到底是谁啊？”李清松挠了挠头问道。
“林天骄！”
说出了那人的名字时，老汉脸上满是骄傲敬仰神情，眼中更是光芒闪耀，仿佛朝圣一般。
原来是他！少年跟着李雨朝走南闯北混迹市井，自然是曾听说过这个名字。当朝一品大柱国已是勋爵顶峰，再往上那就是封疆化域称王的格局。据说太宗私下里还真的流露过这种口风，要不是自秦以来便有异姓不封王这一古训，加上数名骨鲠老夫子联名上书劝诫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功勋已是封无可封，林天骄手中大权更是威盖朝野。身兼三道总管，掌数支精锐卫队，从他麾下走出的大大小小将领更是遍及大奉南北。都说枪打出头鸟，据说弹劾这位大柱国的奏章足足装满了十个大箱子，太宗更是下令专门找了间屋子存放这些奏章。即便如此林天骄仍旧稳坐武将头把位子，屹立庙堂不倒。
“俺们大帅出身便是在这幽州，据说家中双亲因为地龙翻身丧了命。大帅孤身一身一人举目无亲，就是凭着一双赤手空拳，在短短
数年世间里打下了不小的势力。”
“接下来我知道一点。在幽州拉起一票兵马后，林天骄趁着天下大乱的时候一点点蚕食了整个关外道。太宗则在太原起兵和林天骄遥相呼醒，两人几乎占了小半北国。”陶雪剑接着说道。
“然后洛阳城头十八诸侯争玉玺，官渡战袁褚，长安御北庭，三日破蜀......扒着手指数一数，俺们大帅足足给大奉打下了将近半壁江山！”
“何况当年陛下还只是秦王，天下渐渐平定后太祖要立长子李建成为太子。一时间太宗身边树倒猢狲散，还不是大帅坚持站在太宗这一边。更在李建成想于武威门射杀陛下时通风报信，帮着陛下反杀了李建成，把陛下送上了那张龙椅。”
老汉说道这里，脸色已经涨的通红，仿佛那些事情他都曾亲身经历。
一旁的李清松越听越好奇，这个林天骄如此厉害，可以说没有他现在长安城里那张椅子上坐了谁都不足为奇，那他又和东风案有什么关系？
大概是看到了少年心里的疑惑，陶雪剑低声说道“接下来就是东风案了吧。”
“不错。”花白老汉苦笑一声答道。
“陛下登基后对大帅恩宠备至，甚至曾经当众允诺要封大帅做异姓王！要知道大奉亲王不少，但异姓王却从无一个！能得陛下如此许诺，足以见大帅之功高劳苦。”
“十六年前，大帅本来奉命镇守西北一线，抵御北庭蛮人侵袭。恰逢年关将至，大帅已经半年多没有归家，大帅夫人也到了临盆的时候。咱们军里上下谁不知道，大帅哪里都好就是太怕夫人。所以大帅悄悄带着亲卫想要回长安看眼夫人是否安康。结果谁曾想大帅就那么一去不回。”老汉长吁短叹说道，眼角甚至流出了几滴晶莹的泪珠。
“这就是东风案？”听了半天，李清松总算是摸到了点门道。
“没错。俺们只知道大帅回京去了，谁曾想十几天后就传来了大帅叛国，已经被陛下处死的消息！真是他娘的笑话，要是没有大帅坐镇边疆，西北早就被北庭蛮人捅成了筛子！大帅要是勾结北庭，那大奉早就被那群蛮子给连锅端了！”
老汉越说越激动，举手投足间险些将桌子都掀了过去。还是陶雪剑反应及时，一把按住了肩膀才将他平复下来。
“民间所传是林天骄悄悄回京想要联合一群人发动叛乱，重效玄武门之事，甚至勾结了北庭人许诺帮他上位，割让包括关外道在内的燕云十六州给北庭。可惜事不机密，回京当天就被人告发，然后被太宗当即处死。”陶雪剑接着说道。
“放他娘的
狗臭屁！”花白老汉怒发冲冠。
“仔细想来这事着实蹊跷。首先林天骄想造反为何不在外起兵而是一定要回京谋反？再者他是国之重将，就算是被告发叛国也该由刑部接手仔细调查，哪里会立刻被处死？而且哪有那么巧合，恰好在林天骄回京那一天事发。”陶雪剑感叹说道。
“老哥是个明白人啊。我们大帅为人向来忠良，与太宗更是十多年的交情，甚有传言少年时太宗与大帅还斩鸡头烧黄纸拜过把子。所以我们大帅怎么可能谋逆叛国？一定是有奸人陷害！”老汉怒道。
“那为什么要叫东风案啊。”李清松疑惑问道。
“那天是正月十五，陛下在纳英楼宴请满朝文武，那届的状元酒兴大发做了一词，第一句是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恰好大帅之事就发生在那天，据说那一夜长安城里死的人数不胜数，真的就如同一朵朵血花盛开。事后太宗下令禁止世人再谈那事，所以大家就用东风案代指。”老汉恹恹说道，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显然无心再谈论下去。
看着眼前开始大口喝酒的老汉，陶雪剑不禁感叹道“任你如何英雄，最后还不是一捧黄土。”
既然已经没了谈兴，陶雪剑便扔了几钱银子在桌上，冲着文芷萱说道“小姐，我们回去休息吧。”
一旁早就有眼尖的小二过来收走了银子，至于老汉就任由他抱着酒壶一口一口猛灌，反正给了银子，谁喝不是喝呢。
“陶爷爷，你没事吧。”心思细腻的文芷萱立马注意到了陶雪剑的情绪有些低落。
“小姐，我没事。叛国，谋逆，哪条不是九族抄斩的大罪？说起来我和林天骄也算有半面之缘，没想到他最后竟然落得个这步田地。”陶雪剑意兴阑珊说道。
“既然大家都知道这事情不对，那就没人为他打抱不平吗？”李清松尖声说道。
“小子，你还是太嫩了。帮林天骄说话？万一被当做了谋反的同党，那有几个脑袋给太宗去砍？那时候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厚道了。要知道，这世上从来都是笑贫不笑娼的。”陶雪剑冷嘲道。
少年想要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在心中犹自愤愤不平，伸手抽出腰间柴刀想要剁些什么发泄，可又无一物让他劈砍。
少年一气之下，屈指弹刀。
声音清脆响亮，萦绕在大堂不止。
本来已经趴在桌上慢慢睡去的老卒，听见那一声弹音，迷茫中仍旧强行支撑起了右手放在胸前，嘴中依稀呢喃说道“大帅！豹卫三队韩勇冠！前来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