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对我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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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_148 韶光

    晃够了秋千,齐璟也收了点在地上借力的脚,任由秋千晃动的幅度逐渐低缓趋静。

    秦商扭过小脑袋来问:“三叔父跟三叔能不能天天都这样陪商儿玩?”

    齐璟还未应话,秦洵便道:“近日你三叔父政务繁忙,三叔也陪在一旁帮衬,许是陪你玩闹的工夫不多,你听话一些,找宫女姐姐带着你玩。”

    秦商纠结着小脸,还是乖巧应下了,又不禁好奇追问:“我听宫女姐姐说,三叔父在忙一个‘救济制策’,‘救济’是个什么样的事情?”

    齐璟笑道:“就是说,天下有贫苦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便由朝廷开仓放出一定的布粮,安顿好他们的基本生存,此为‘救济’。”

    齐璟已经尽量将措辞白话了些,秦商小脸上依旧有些懵懵懂懂的神情,秦洵忍不住道:“就是有人没衣裳穿没饭吃,朝廷给他们吃的穿的,能让他们冻不着饿不死。”

    秦商瞪大了双眼:“没有饭吃,那他们可以……可以吃面,吃点心,吃好多好多别的呀!”

    秦洵惊愕一瞬,面对小侄子一番天真的“何不食肉糜”言论不知当作何反应。

    齐璟对他轻轻摇摇头:“他还小。”

    秦商年纪太小阅历不多,又是生在繁华长安城里的世家大族,自小养尊处优,不知民间疾苦也很正常。

    齐璟复又低下头去问秦商:“商儿是不是每日想吃什么都能吃上?”

    秦商点头。

    “那商儿知道这些饭食都是哪里来的吗?”

    “买的,然后煮煮,就能吃了。”

    齐璟笑了笑:“是商儿去买的吗?”

    秦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商儿没有钱,也不会买。”随即又急忙补充,“但是、但是家里有钱!仆人买的,煮的,然后给商儿吃!”

    秦商毕竟才四岁,一急着想连贯表达某种意思,不免会有些磕磕巴巴小脸涨红,好在他表达能力比之同龄孩子还算不错,齐璟和秦洵听起来也不算很费力。

    “商儿有家里仆人伺候着,没有钱不买东西都能填饱肚子,可知为何如此?”

    秦商认真一想:“因为商儿是上将军府的孙公子,所以仆人要伺候商儿。”

    “正是如此。”齐璟耐心引导着小稚童思考入了正题,“因为商儿是上将军府的孙公子,是有封爵的贵族子弟,家底殷实,所以不必担心无食无衣,但天下并非家家户户如此,在长安城外的大片国土里,多的是普通百姓人家,有的可做些或大或小的经营维持家用;有的考取功名拜了官,有俸禄可领;还有的家人耕织自给自足,大部分百姓也都能温饱度日,却总会有少数百姓,或因自身肢体残障缺陷,或因家中变故失财落魄,再或是旁的什么缘故,会……”他顿了

    一顿,还是将原本将要出口的“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给秦商说得更直白了些,“会吃不饱穿不暖,如此一来,便是需要朝廷给予些照拂安置了。”

    秦商微皱着小眉头仔仔细细听着,仅仅听懂个大概意思,知道齐璟是说普通百姓身上没钱的话就买不起食物和衣裳,需要朝廷给东西救济,那朝廷又是哪里来的钱?

    秦商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齐璟又笑着给他粗略解释了“赋税”一事,秦商连忙像发现了什么关键处一般大声道:“那不征税了吧!不征税了,百姓留着钱,就能多吃东西!”

    秦洵忽然出声,轻飘飘一句话就将他堵住:“不征税你吃什么?”

    稚童多是天真,被三叔这么一说,秦商低下头绞着小手,小心翼翼嗫嚅道:“是、是我把百姓的钱都吃掉了吗?”

    秦洵忍俊不禁,依旧是齐璟温柔抚摸着膝上稚童的脑袋,耐心道:“非也,应当是在其位司其职,百姓安居于大齐境内,因而向将大齐打理井然的朝廷缴纳赋税;为官封爵者食民之税粮,我们思量着妥善治理大齐江山,便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了。待到商儿长大入了朝堂,这些也当是商儿需要仔细思量的事情。”

    秦商点着头用力“嗯”了一声,小脸上的神情恨不得立刻就长大入朝,好思量起齐璟方才同他说的这么些道理。

    小孩子总是求知若渴,既不能厌其烦扰随意敷衍,也不必将更深奥的道理太着急塞给他,在秦商这个年纪,教导朝政之事时粗浅提点几句已是足矣。

    往往这种齐璟与秦洵漫度韶光的时候,为了要紧事前来打扰禀报的只有景阳殿资格最老的大宫女清砚,齐璟给秦商说完道理,又与静听良久的秦洵闲谈了片刻,便见清砚快步往秋千处来,道是上将军府二少夫人差人来接商小公子回府。

    秦商在景阳殿住了好几日,家中祖母和母亲想念了要将他接回家几日也是人之常情,两个少年长辈便从秋千上起身,一同送不大情愿的小侄子往前殿去。

    送走了秦商,清砚又斟酌着道:“洛王殿下那处差人送来了几叠待批阅的奏折,道是实在忙碌,劳烦殿下分忧,且……恳请莫与人言。”

    秦洵毫不顾忌地嗤笑出声,齐璟顿了一顿:“现在何处?”

    “奴婢已放置殿下书房桌案上了。”

    齐璟颔首:“辛苦你了。”

    秦洵抄着手闲闲迈步,跟在齐璟身后回书房去:“你要批奏折了?”

    “都送上门了。”齐璟总不至于再给送回去吧。

    “齐孟宣也真够可以的,我以为他再怎么都会自己扛着呢。”秦洵挨在齐璟椅子边,抄着手散漫地倚坐桌案,整个人比坐在椅子上的齐璟高出了一大截,居高临下地看着齐

    璟笑,“他也是很放心你啊,不敢让曲相知道他手上奏折分给你来批阅,那你批完最后都得盖他的印,他也不怕你借机在批阅奏折上动手脚阴他。”

    “其实原本也是我有心针对曲氏殃及了他,他已做到如此地步,想来是当真为难,我若仍撒手不管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齐璟从笔架上取了支毛笔,顺道就用小臂往身侧半站半倚着桌案的秦洵身子上碰了碰,“帮我开一盒朱砂,第二个抽屉。”

    秦洵应言翻出一盒朱砂打开,推去齐璟手边,自己回了对案那把空椅坐下,百无聊赖地手指轻点桌面。

    “怎么不说话了?”沉默良久,齐璟边批着奏折边道。

    “怕说话惹你分心啊。”秦洵笑着伸手过去点了点一叠奏折,“毕竟我可比这些玩意有吸引力。”

    齐璟轻吐了声笑音:“无妨,我做得到一心二用,光是批阅奏折着实无趣,你与我说说话也好。”

    “那过去我不在长安这些年,你无趣了怎么办?”

    “就这样无趣着了。”

    秦洵砸咂舌:“你就不找点乐子?”

    “提不起兴趣。”齐璟说着从奏折中抬眸瞥了他一眼,“我可不像有些人,自己在江南也玩得挺开心的。”

    秦洵摸摸鼻子,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觉得心虚,岔开话题道:“齐璟,我发现你带孩子教孩子还挺有一套的。”

    “最难缠的孩子我都养到十六岁了,还能有什么样的孩子是我带不了的?”

    “……你根本就不是想跟我说话,你就是没事干想噎我。”

    齐璟抬眸看向他,笑了笑:“那我换句话回你,你觉得我带孩子带得不错,是想给我生一个?”

    秦洵仍是一噎:“我倒是想给你生一个,要是能生就好了。”

    齐璟又低下头去批奏折:“不能生也挺好的,一个你已经让我很伤脑筋了,万一生出个性子像你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秦洵轻哼一声不再说话,半晌又不安分地在椅子上动动身子,问:“你渴不渴?我去端茶过来,顺道看看有没有什么零嘴拿来消遣?”

    齐璟“嗯”了一声,不放心地补了句叮嘱:“当心些,别烫着手。”

    待到秦洵托了一盘什么糕点回来,身后跟着个不放心他端茶而亲自动手送来的清砚,齐璟仍是对着秦洵出去时就捧在手上那本奏折,迟迟没有下笔批阅。

    清砚将茶具托盘放置在长案上,福身退下,秦洵边斟茶边问:“那奏折里写什么了,让你看这么久?”

    “阿洵,其实有时候,天真稚儿的童言童语不无道理。”齐璟将笔尖蘸了蘸朱砂,往奏折里勾写一通,合上放置在批阅完毕的那一叠最上,随即将毛笔往笔托一搁,接过了秦洵斟好递来的一盏热

    茶,打算稍作休息。

    “怎么忽然有这样的感慨?”秦洵自行斟了盏茶,又从刚从御膳房叫来的山药枣泥糕盘子里取了一块入口。

    齐璟轻呷一口茶水试了试水温:“这本是户部尚书郭文志的奏折,”他停顿一瞬,“也不算是他的,是因最近施行救济制策,叫地方各州先探查上报了州内情况,好让我们按不同分量放粮,上报来的各州公文里,也有部分关乎赋税的奏请,郭文志整理了一番,便启奏上来了。”

    “这种事情他怎么以奏折呈到齐孟宣那,不是该直接报来你处?”

    “许是因这本奏折里多是赋税一事,与姑且停留在开仓放粮程度的救济制策并无直接的关联。”齐璟捧着茶盏斜睨了一眼户部尚书郭文志的那本奏折,微微蹙眉,“不过你说得也对,是该提醒一下他们,跟当下重启救济制策沾边的事务,皆当直接送至我手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