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对我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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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_149 赋税

    “各州上报的关乎赋税是何内容,叫你看得这般面色不愉。”秦洵轻轻言罢捧着茶盏轻轻吹凉茶水。

    “不妨先从近日让各州上报贫乞人数,好按分量拨下救济财粮说起。”齐璟饮下半盏茶水,将茶盏往手边一放,“十来日前我上奏重启救济制策得父皇应允后,就已下令叫各州上报情况,近日已有长安周边十多州将情况上报来此,阿洵,依你所见,这十多州上报来的州内情况,属实者几成?”

    “顶多五成。”即便没一一看过各州的上报内容,秦洵也能大概估摸出各州为官多年的老滑头们是什么样的德行。

    “约莫如此。”齐璟又将户部尚书郭文志那本奏折取上手来,草草翻阅,边说道,“或是妄图多得朝廷拨赈财粮有意多报,或是唯恐朝廷责怪治州不力心虚少报,粗略估算下来,能有一说一实诚上报的,怕是当真顶多只有五成。”

    秦洵也不知是被茶水烫着还是听了他这番话,浅浅一蹙眉:“这还是在长安周边近地的十多个州,靠近帝都天子脚下都敢这么使伎俩,再待些时日,那些山高皇帝远的上百个州上报来京,属实的岂不是连五成都不足?”

    齐璟淡淡道:“若是此番救济制策在父皇手上重启,他们倒不至于此。”

    若是此番由皇帝亲自重启救济制策,不说远地,单论近长安各州,是没什么人有熊心豹子胆敢欺君罔上的,不过就是看着初次全揽大权掌管一项事务的齐璟年纪尚未及冠,性子又好似温和可欺,并不把他放在眼里罢了。

    何况靠近帝都长安,多少通晓些长安皇城里洛王党与陵王党争权夺位之事,难说不会有站在洛王齐瑄一党的州长官故意给齐璟使绊。

    秦洵拿下巴点点齐璟手上那本奏折:“那你打算怎么办,先装聋作哑,待到明年开春查惩贪官污吏时一并动手?”

    齐璟沉吟片刻:“趁着时日尚短,就说各州需得查探统计仔细,将已收来的上报信件再发回去,顺道给所有尚未报来长安的各州都补下细查命令,姑且既不太过严抓,也要稍作警告。”他抬眸看了秦洵一眼,解释道,“今岁将要入冬了,若不先警告一回多少缓减地方这般作为,今年这一冬里,受罪的是百姓。”

    虽说齐璟计划着先装聋作哑,任由有小心思的地方官放松警惕肆意妄为,待到明年开春忽然发难一网打尽,然到底官贵相斗,苦的是天下百姓,齐璟提议重启救济制策本就是为了安顿大齐境内的贫乞者,自然不忍心因自己谋算而过多殃及百姓。

    “那你说赋税,又是怎么,他们有人对当下的赋税制不满意?”秦洵估摸着齐璟那剩下半盏茶许是凉了,提了茶壶又给他添满热茶。

    齐璟冷哼一声

    :“同他们谎报的贫乞情况大差不离,有人觉得赋税过轻,希望朝廷出策加税,也有人觉得赋税过重,想要朝廷减税,至于有几成是真心实意为国为民思量,又有几成是谋己私心,想来也不用仔细清算。”

    秦洵并未对此言轻易评判出口,只轻轻念叨了一遍:“赋税啊……”自古至今都是个很让治国者伤脑筋的问题。

    “赋税是个很难定论的问题。”齐璟倒是将话接了出来,“其实我也不敢说当前大齐的赋税制是完美无缺的,但此事也不是一朝一夕一句简简单单的更改就能解决的,经济一道,关乎朝国财政命脉,牵一发而动全身,岂能顺应某几人的私心轻易变更,这么简单的道理,能坐上州郡长官之职在官场混迹多年的谁不知道,真有这个关心朝国财政的心思,直接一本有理有据细致理析的奏折呈到父皇面前去了,不过就是……”齐璟忽然将手中奏折用力一合,摔在手边桌面上发出声重响,似是将愠怒翻滚几遭又咽了回去,微微咬牙道,“欺人太甚!”

    不过就是一部分官龄长资格老的州郡长官们,与谎报州情出于差不多的心思,不将这监国理政的年轻亲王放在眼中,或是因归顺洛王党而有意为难,或是心知皇帝不会对自己有心考量的继承人主动施以援手,自作聪明地替皇帝试探这位属意继承人的本事,甚至仅仅是明知赋税一事关系重大,不该放在救济制策一事的顺道上轻言谈论,却还无根无据地用类似“我朝赋税过轻,百姓安逸颓靡,朝廷不若加重征税”这种轻飘飘又过于放肆的言辞,玩笑乃至戏弄这位年轻温和的陵王殿下。

    其实在长安之外,齐璟的处境并不乐观。

    长安皇城天子脚下,太极殿内龙椅正前,朝臣们离君王帝子极近,对于皇帝心意,皇子才能,多少能有些准确掂量,即便归党不同,非为首臣,也大多不敢明目张胆地挑衅敌手,这么些州郡官员,终日不见圣颜,在自身辖地里居高临下作威作福惯了,恐怕都能自矜为一方州郡里的天王老子,胆量养得太肥了。

    况且在长安之外,离皇权中心甚远,或官或民大多也顺于齐瑄“嫡长子”的正统身份,对于非嫡非长的齐璟,仅是“圣上偏爱”一言,显然不能敌正统的嫡长子继承观念在他们心中的地位,若是遍访大齐上下,恐怕在大半子民心中,今上之后的继位帝王会是嫡长子洛王殿下,而将齐璟的继位看作是“不合礼度”、“僭越犯上”之举。

    若是此番救济制策的掌管者换作齐瑄,恐怕各州官员还不敢如此轻蔑造次。

    秦洵心下暗自猜测一番,想来若是齐璟不抓紧稍作一通警告下去,待到各州的上报信件皆至长安,除去些真正的清

    正之官,能存着归顺党派之心认真对待齐璟掌管之事的,也就只有江南那一片齐璟多有督巡造访之地了。

    齐璟扔下奏折后便稍稍阖眼,按揉起自己太阳穴。

    这几日齐璟政务繁忙,睡眠不足,偶尔会有些头痛不适,秦洵前日晚上睡前给他扎过一回针,缓解不少,只在久不休憩时,太阳穴会有轻微的跳疼,此刻许是起了愠怒,连带着头疼毛病又犯。

    秦洵忙丢了茶盏,绕去他椅背后,勾住他下颌轻轻带仰,让他放松身子靠上椅背,替他按揉起他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边给他按摩,秦洵也在轻柔说话:“你没事少操心一点,这要是年纪轻轻的就落个头疼的毛病可如何是好。”这还没当皇帝就如此操劳了,当了皇帝得辛苦得成什么样。

    秦洵心疼他,就差说出“我们不当这个皇帝”这种意气之言。

    但他心知不能,齐璟早早涉入此局,再无退路,一旦他松懈坠落,所有他珍视的、珍视他的,都会随着他一道粉身碎骨。

    齐璟覆上他给自己按摩太阳穴的手,轻轻笑出来:“不是有秦大夫在我身边吗?”

    秦洵故意手上一重,听齐璟微微蹙眉抽了口气,才道:“你当秦大夫是活死人肉白骨的神仙啊?”

    齐璟轻叹一声,忽道:“阿洵,赋税一事,你如何看待?”

    秦洵手上一顿:“这种连奏折都不起,随意在上报信件里带过的三言两语,不用理睬吧?”

    “不是这些,就是如今大齐的赋税,你也在民间生活了六年,可有何看法?”

    即便各州的上报信件里携带了各方的偏私与恶意,齐璟还是不免随着这些三言两语在意起关乎国计民生的“赋税”一事了。秦洵如是想着。

    “长安繁华自不必说,江南富庶也一片欣荣,我没去过长安江南以外的别地,不知别处是个什么光景,这我可说不好。”

    “我也没去过。”齐璟整个阖上了眼,显然被他按摩得很是舒适,“其实连父皇都没将他的江山都亲自看进过眼中,父皇与我对国境各处的了解,大多都来源于各处官员自行上报,且派出信任下属探查得知,所以很多关系重大的政策制度,在如此施行多年一切习以为常的情况下,若要更改,便是个要谨而又谨、慎而再慎的事情,否则即便决策时出自好意,也难说不会弄巧成拙。这其中的无奈与为难,都是不足为外人道。”

    秦洵手往下一滑搂在他颈上,低头往他耳边笑道:“所以我是内人。”

    齐璟轻笑:“嗯,你是内人。”他扯了扯脖颈上的手,“过来坐我腿上。”

    秦洵顺从地坐上他腿,刚坐上就被齐璟张臂整个搂进了怀中,齐璟垂下头抵在他肩下,像是心中愁绪万千一般

    长长舒出一口气。

    秦洵顺着这姿势仍旧上手给他按摩头部,齐璟身子未动,任由他动作的意思。

    “所以你想跟内人谈论赋税的事?”秦洵问。

    “随便说说话吧,我只是想稍作休息,当下我并不想将精力放在这件事上。”毕竟大齐如今的经济财政一切正常,没必要吃饱了撑的去妄动好生运转的赋税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