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对我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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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_144 秋深

    醽醁酒名不虚传,秦洵小小呷了一口,顿觉满口醇香,正欲再饮,表弟林燮跳下地蹬蹬几步跑到面前,一手摁在他膝盖上唤他:“表哥!”

    “说。”秦洵头也不抬。

    “爷爷让我问问你——不准喝酒!”林燮话才起了头忽转为一声高声喝止,秦洵猝不及防被他惊得呛住。

    “咳咳——”秦洵猛咳几声,被齐璟在他背上拍了半天才缓过气。

    “长弋,不要这样吓你表哥。”齐璟话里多少掺了些责怪。

    林燮本是觉得祖父林天交代的是件严肃的事,要与表哥正襟危坐着谈论,不能叫秦洵这样端着酒碗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也没想到会把秦洵惊吓得呛着酒液,忙心虚地伸着小手在他胸膛上轻拍几下。

    秦洵腹诽一句小兔崽子,抬手挡了挡示意止住:“无妨,你说,外公叫你问我什么?”

    林燮清了清嗓子,学着祖父的长者模样道:“爷爷说,‘长弋啊,今日顺道问一问微之,回京已有些时候了,可有哪家姑娘能入得他眼’,表哥,明年开春你就十七岁了,姻缘事上还半点动静都没有,家里都急呢,我前几天还听我娘跟我爹说,要不要把她娘家的姑娘们带来给你瞧瞧,反正我们家也不一定非得跟世家大族联姻,挑个模样好的会顾家的,能把你伺候妥当的,许是会比较讨你欢喜。”他余光瞥着跟堂从戟挨着坐的齐瑶,眼珠一转,“还是说,表哥你其实是想做驸马爷,再候上几年娶个公主回家?”

    若是表哥真想娶个公主,照理自然是与白贵妃膝下的昭阳公主齐瑶结为连理亲上加亲,但是嘛,昭阳姐姐一看就是跟骠骑大将军两情相悦,表哥才不会做横刀夺爱的缺德事,更不会想娶皇后女儿昭和公主齐珊,算算看自昭阳公主再往底下的公主妹妹们年纪都还小,表哥若是真想做皇家的驸马爷,眼下想着再候上几年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林燮机灵的小脑袋里如此飞速思索着。

    谁要娶公主了,我娶的是公主她哥,秦洵嘴角一闪即逝地抽搐。看吧,嘴上说着不催不催,其实给自家适龄子孙们操心嫁娶之事,一直都是上了年纪又清闲无事的长辈们最爱拿来打发时间的消遣。

    齐瑶前倾了身子凑过来:“怎么怎么,微之表哥想娶公主吗?看上我哪个皇妹了,我去同她说?”

    “别胡闹。”秦洵捂面,“外公他老人家会不会太着急了,我还没满十七岁。”

    坐在晋阳王膝上的秦商小心翼翼开口:“爹爹十六岁就娶我娘亲了……”随即被他三叔从指缝里一眼瞪来,连忙往晋阳王怀里缩了缩。

    齐璟抚在秦洵背上的手滑下腰间,不着痕迹地将他往自己身上带了带:“长弋,你娘说得不错,模样好

    、会顾家,能将你表哥伺候妥当的,确实很讨他欢喜,阿洵觉得可对?”

    秦洵忙不迭点头:“对对对。”太对了。

    齐璟笑了笑,接着道:“只是并无旁人做得到如此,便无旁人能得阿洵青睐,阿洵都尚未及冠,定国公的确着急了些。”

    林燮不知是否是自己错觉,总觉得归城哥哥说话间似乎将“旁人”二字咬得音重了些。他退回去坐好,晃着腿道:“喏,反正我就是替爷爷递个话,林家的孙辈就我跟表哥你,爷爷他这么着急,八成是想早日抱上曾孙。”他看了看晋阳王膝上的秦商,“毕竟跟爷爷同辈的安国公都已经抱上曾孙了嘛。”

    “那得叫长弋你争气些了,恐怕是指望不上我。”秦洵往齐璟身子上挤了挤,颇有些坏心地笑道,“再说,我有什么可急的,这亭子里比我年纪大的男儿家,有哪个是娶妻成家的?”

    秦淮酒碗往桌上一蹾,斜睨过来:“你小子祸水东引玩顺溜了是吧?”

    “对啊,怎么也没听说子长大哥中意哪家姑娘?”林燮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又自顾自“啧”了一声,“我懂了,自古才子多风流,子长大哥外头的红颜知己一定不少,要是娶了妻成了家,一大群红颜们可就都不跟你好了。”

    秦淮还没应话,又听秦洵唯恐天下不乱地补道:“就是啊,我们秦大才子可是给红颜写过一首在长安风月圈里流传许久的情诗,那文采,啧,绝了。”

    秦淮当初写给满芳庭牡丹姑娘的那首所谓“情诗”,其实不过是在初将牡丹收入麾下时,为她登台献艺写来供她唱曲的。

    毕竟是在青楼风月地唱的小曲,秦淮写词时多掺了些情思绵绵的暧昧意味,出自秦大才子之手的曲词成功让牡丹惊艳长安风月圈,很快成为满芳庭的当家花魁,众人皆知花魁牡丹的招牌小曲词作为“惊才绝艳”的秦氏子长,久而久之也就多流传为这是秦子长写给满芳庭花魁的情诗,成了秦淮一桩常被同好们调侃的风流韵事。

    秦洵还在江南时听齐璟提及此事,好奇那首“情诗”的内容时,齐璟以怕他学坏为由不肯说与他听,回长安后秦洵想起这桩子事,毕竟此事太过出名,他稍稍寻个人一问便打探得手,拈着那张记写着“情诗”的纸回到家中,一边伸到长兄面前晃得哗哗响,一边拍着大腿狂笑:“淫词艳曲!哈哈哈淫词艳曲啊!难怪齐璟死活不肯告诉我,秦子长啊秦子长,你当初要是这么一篇东西递到陛下面前,你看他是夸你‘惊才绝艳’还是把你浸猪笼哈哈哈……”

    两个混账小子,秦淮磨了磨牙根,却听身旁轻声一咳,燕仪礼温和道:“子长毕竟年纪尚轻,不急于成家也并非怪事。”

    “都是半

    大小子,急什么成家不成家的,让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老脸往哪搁?”殷子衿一碗醽醁饮尽,将酒碗搁上石桌,“这处也就我与燕兄年纪已过而立,我与阿离的事在长安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秘密,只不知燕兄这般年纪还未成家,你们燕家竟是都不催促你?”

    燕仪礼一愣,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过惯了,并不想娶妻。家里……会不时催促,一直无果,如今也多有放任我了。”

    殷子衿戏谑地勾起笑:“如何过惯了?”

    “就……”燕仪礼悄悄觑了眼秦淮,面上浮出几分绯色,“就如此过惯了。”

    根本不知是从何时起,被这欺师灭祖的不肖学生打上主意,而后对方逐年逐月得寸进尺吃干抹净,如今早已习惯了与他相伴,想来是能习惯一辈子的。

    岁岁如此,便是足矣。

    秦洵意味深长笑道:“过惯了过惯了,大家都是过惯了。”

    “确然。”齐璟道。

    “世事安稳便好。”话不多的将离也温声附和了一句。

    齐珷拎起酒坛给众人碗里添酒:“就是,哪烦心那么多事,过得快活就行了,像我不也过惯了孑然一身无聊了就往外头各处温柔乡玩玩的日子,叫我娶上妻妾放家里我还不习惯呢——小丫头干嘛这样看我?”最后一句是微怔着望向秦绯澜说的。

    文静的小千金在一众人投来的目光下轻声细气道:“梁王殿下可以递一袋蜜饯给我吗?”

    齐珷取了袋蜜饯丢给她,笑道:“要零嘴就要零嘴,那样盯着我看,都被你看得心里发毛。”

    秦绯澜接住蜜饯袋,仍旧细语道了句“谢谢”。

    因为你都没意识到,只有你跟他们的“过惯了”是不一样的意思啊。小千金一双秀美的杏眸轻轻眨了眨。

    毫无察觉的大人们继续在闲谈。

    “子长前阵子可是又作新篇?近日在皇城里多有耳闻。”

    “子长前阵子的新作?可是中秋朝宴那篇即兴之作?”

    “非也,吟的是江南之景,大家都说是此番子长与归城同去江南,有感而作的,不知正主作何解?”

    “确然,初见江南之景,雅致得很,以拙言记之。”

    秦洵好奇:“是吗?那八成是我整日待在宫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了,竟不知大哥又有新作,是何篇名?”

    “《蝶恋花·秦淮燕》。”秦淮抬眸瞥了眼他,“小吟秦淮河岸江南之景罢了,你若当真好奇,回去递书给你看,我可没有当着人面念出自己拙作的喜好。”

    秦洵微微歪头,拖着音“哦”了一声。

    从望秋山回皇城时天色已近黄昏,来时秦洵他们这一行四个大人带七个孩子并上少许随侍已称得上“声势浩荡”,去时添了个殷子衿将离、堂从戟齐瑶,

    再有齐珷,并他们各自的随侍,队伍比来时更甚,秦洵挽上齐璟的胳膊凑他耳边说:“我们这样子去打劫,保管闯进一家拿下一家。”

    齐璟笑了句“胡说什么”,覆上他挽着自己胳膊的手提醒他小心脚下。

    之后没几日,迎来了七皇子齐琛的满月宴,久未露面的贵妃白绛重新出现在后妃朝臣的视野中,稍稍圆润的面容上气色甚佳,连久居上林苑的林初也回了皇城一趟赴宴。满月宴从头至尾,乖巧的七皇子都被皇帝抱在怀中,直到到了齐琛习惯的吃奶时辰,齐琛在父皇怀中扭动着小身子有些啜泣的意思,皇帝才舍得叫奶娘将他抱回殿去。

    九月末,秋意深浓,科举的一轮筛选考核已毕,整个礼部并太学和御书馆的先生们忙于批阅,举子们在忐忑期待中偷得几分清闲,朝堂里除却些想在科举一事上动歪心思的,也多半不在批阅时日里关心科举事宜,齐璟便是在这时候一本启奏给皇帝提了救济灾民的建议,皇帝允了,借着道十月初始要往上林苑秋狩一月,顺势就将此事全权交与齐璟负责。

    过去齐璟理政,以及最近一两月移至齐瑄手上的理政权力,最终都要经皇帝处审阅准允,就像是学馆里先生布置给学生的课业,完成如何,最后都要交与先生批阅一番,决定权并不在齐璟或齐瑄手中。

    此番皇帝命齐璟全权负责此事,自己又移居上林苑秋狩一月不在宫中,显然就是将此事最终的决定权交给了齐璟,虽说齐璟多少还是要揣测着皇帝的意思行事,却也已经是皇帝对他更进一步的放权,且救济制策关乎国库,关乎民生,还关乎纽系在中间奉命效策的官家,重要性不言而喻,皇帝此举的用意,朝堂里基本都能掂量出几分。

    皇帝后日便要启程移驾上林苑,齐璟将救济制策的日程放在了皇帝离宫后,这几日尚且清闲,他正陪着秦洵在大槐树下练剑。

    这棵秋槐已不如初秋时那般满树淡黄色蕊花,如今落蕊渐微,枝叶的翠意占了上风,吊制的秋千仍是每日有宫人打扫擦拭一尘不染,秦洵动作间偶尔靠近几分,衣料拂风卷起地上落蕊,飘上了几瓣落在秋千椅上。

    秦洵的武功确然不算差,也着实算不得好,往往只是甩射银针这种小招式上准头极佳百发百中,并不擅用刀剑这般需要动作幅度大些的武器,齐璟半是陪他,半是教他,仅仅各执一把钝滑的木剑当作消遣。

    交手间秦洵还能分神笑一句:“齐璟,你猜先坐不住的会是谁?”齐瑄理政不足两月,皇帝就重新用回齐璟,总是会叫有些人坐不住的。

    齐璟将他不断刺来自己前胸的剑身一次次拨开:“皇后吧。”毕竟皇帝还没过分到将赐予齐瑄的理政权

    力收回,只不过相当于是给齐瑄和齐璟分权理政,朝堂当中为臣者不至于太快沉不住气,骄横的后宫妇人可就顾不上思量太多了。

    皇帝在孝惠皇后逝后会选择曲折芳为继后,多少也因为全然倚仗家族权势的曲折芳并不够聪明,很好被她的帝王丈夫掌控在手心。

    怎么老往前胸这一处出剑?齐璟再次拨开秦洵的剑身,略一思索,干脆放弃了再阻拦他,左右秦洵自然不会真想一剑往他胸膛上刺疼他,齐璟有心看他打的什么主意。

    秦洵下一剑便畅通无阻地轻触上他胸膛,眼尾一扬,盈出满目得逞的笑意,木剑钝滑的剑尖轻轻一偏勾住衣襟,将齐璟外衫挑开一半,露出一侧仍好生穿着白色中衣的肩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