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对我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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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_143 管教

    不同于秦洵长这么大见惯的各色宫廷佳酿和民间薄酒,白瓷碗中的酒液竟是他从未见过的泛起青绿色的模样,即便这酒醇香扑鼻,秦洵也很难不联想起刚刚才交到秦申手里的那瓶提炼过的碧色毒。

    他悄悄拧了把自己的大腿,暗骂自己在美酒面前怎能如此扫兴。

    晋阳王殷子衿好酒,第一个轻晃酒碗问出了众人的好奇:“梁王殿下今日这酒不似寻常,不知是何等佳酿?”

    “晋阳王叔遍饮名酿,不妨猜上一猜?”

    “酒色青碧,自然是绿酒,子衿孤陋寡闻,耳闻的绿酒不过唐时名臣魏征善酿之‘醽醁’与‘翠涛’尔,只不知梁王这酒,可是二者之一?”

    “王叔博见,确是‘醽醁’。”

    “‘千日醉不醒,十年味不败’的醽醁?”秦洵这下也不管酒液像不像碧色毒了,双手一捧酒碗惊喜道。

    齐珷含笑颔首:“正是,可惜如今已无处寻得久远时魏征亲酿,普通手艺人所酿倒也不差。”他说着又瞄一眼齐璟,“这样一说,怕是归城更不肯让你多沾了,你就将你那碗铺底的尝个滋味,喝完虎哥也不给你再添了。”

    秦洵对于齐璟管制他喝酒一事从来是敢怒不敢言。

    没办法,理亏的是他。

    秦洵在长安长到十岁时没碰过酒,那时候齐璟是说他年纪还小不急着碰,倒也没有如今这般不允许他碰的意思。

    后来他去了江南,前两三年还能记着表哥叮嘱不让早早碰酒,差不多十四岁时,齐璟常年不在身边,管制松懈,他胆子愈肥,又禁不住终日一起大街小巷秦楼楚馆鬼混的山庄弟子们怂恿,某一日在合欢楼玩乐时,他尝了口花姑娘递来口边的甜酒,酒味清绵如甜汤,他小心翼翼呷了几口,感觉没什么酒意,滋味又不错,干脆真当甜汤一连喝了好几杯,直到沈柏舟忍不住说了句“悠着点后劲”制止了他,他眼前已经出了虚影。

    秦洵已经不记得那回自己是何时醉酒睡过去,只知道醒来时身在平州驿馆,睡在驿馆里给督巡的齐璟精心收整出的一间厢房,床沿处背对他坐着他十五岁的表哥。

    察觉到床榻轻微的动静,白衣少年神色淡淡地回过头来:“醒了?”

    秦洵头有些昏沉,含含糊糊问出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时辰了?”

    “酉时。”

    “唔……才酉——酉、酉时?”秦洵一个激灵,抱着被子坐起身来,清醒不少。

    他们一行人往合欢楼玩乐时都已近酉时,这会儿最早也只能是翌日的酉时了。

    他一清醒,脑子里才迟钝地回想着自己失去意识前的光景,思索起自己是怎么从花姑娘环绕的合欢楼里睡到了齐璟在驿馆的床榻上。

    望着齐璟纹丝不动地坐在床沿与

    他对视,终日盛笑的一双墨眸里隐去笑意看不出情绪,秦洵尚没理清杂事的脑子里却清晰浮出两个字,惨了。

    条件反射使然,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倾身抱住齐璟,小猫讨疼一般拿脑袋轻轻蹭在齐璟胸膛,将他衣料蹭出轻微的沙沙声响:“表哥,你又来江南督巡了?怎么来之前也不告诉我一声。”

    头顶上齐璟漠然的声音道:“提前告诉你,不就看不见你在秦楼楚馆寻欢作乐的高兴模样了?”

    秦洵身子一僵,硬着头皮继续撒娇:“哪有啊,什么都不及看到表哥高兴嘛,表哥你可好一阵子不来看人家了,人家好想你哦。”

    好死不死,他后句一时顺溜,照着平日里弟子打趣学花楼姑娘说话的腔调说了出来,立马被齐璟扣住肩大力扒离了自己怀抱:“哪里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他怒气太盛,秦洵一个瑟缩,再也不敢在这档口上出声,也不敢再主动往齐璟怀里扑,只垂下头弓起身,抱紧了被子坐在床榻上,模样颇有几分可怜。

    齐璟一张脸还没板起多久,见他这副状如受惊的模样顿时心软下来,仍扣在他肩头的手将他重新往怀里带,秦洵肩膀一扭,并不乐意。

    齐璟气笑了:“怎么,犯错的是你,还得叫我看你脸色是吧?”

    秦洵闷闷道:“可是你凶我。”

    “你做错事,我还不能凶你?”

    “不能。”

    他这样理直气壮,倒是叫齐璟噎得半天没说出话,半晌齐璟才缓和成惯常的温柔语气,往床头处一靠,边将他揽进怀里边叹息着埋怨:“撒娇,撒娇,你整日就知道跟我撒娇,除了撒娇你还……罢了。”

    这回秦洵倒是乖顺地顺着他动作枕躺到他大腿上,被齐璟有一搭没一搭地像安抚小动物一样抚摸他头发,趁机问清了自己喝断片后的一连串事情。

    齐璟那回是以三皇子督巡的名头下江南的,至平州驿馆安顿下的第一日便叫随侍的单墨去惊鸿山庄请陆夫人的允许将秦洵带来,却听单墨回报今日秦洵与关系好的山庄弟子出门玩乐,齐璟便想着任他玩乐一日,待到晚时他们欲归山庄,直接就将秦洵接来驿馆这处。

    谁知天色近晚时,跟随在秦洵那处的暗卫又来报,说是见秦三公子一行人入合欢楼去了,齐璟坐不住地指了几个随侍并暗卫,打点了合欢楼的钱掌柜,从后方小门悄无声息入得合欢楼,在楼上隐蔽处冷眼旁观着大堂里随师兄弟玩乐的秦洵。

    不看不打紧,别说秦洵小小年纪不知何处学得一副风流浪荡的模样,在三四个花姑娘的包围照拂下很是享受,好巧不巧秦洵那第一回碰酒也尽入齐璟眼底,齐璟惊怒交加,压制着就看他可知节制何时醉倒,秦洵的酒量着

    实不争气,没叫齐璟等上多久,他便歪倒一旁不省人事,眼见着陆锋和一个齐璟不认得的少年一左一右架着秦洵似乎要送往合欢楼房间里去,身后还跟了个看样子要回房“伺候”他的花姑娘,齐璟冷着脸吩咐单墨去将人带走,自己又从进来的小后门出去,候去了合欢楼外停留的马车上。

    沈柏舟若是知道当时一番情景在齐璟眼中被解读成这样,恐怕要委屈地直叫冤。他只知道他们当中这个初次碰酒还不胜酒力的麻烦精醉倒在了合欢楼,既不能让秦洵继续睡在大堂里着凉,又不好让一众师兄弟还未尽兴就因此打道回府,这才想着借个花姑娘的房间暂时安置秦洵睡着,他跟陆锋正在那位花姑娘带路下架着秦洵欲往二楼去,便被个魁梧的侍从模样的人拦下。

    沈柏舟第一反应还在心里赞叹了句身手不错,又见此人身子板挺,一脸正直,与合欢楼里靡靡欢笑的气氛格格不入,他正莫名,却听陆锋好似熟识道:“诶,这不是单公子?可是又来接微之去见家里人了?”每回秦洵“家里人来探望”,都是这位单姓公子来接走他,陆锋与秦洵待在一处的时辰最多,往往秦洵被单墨接走时他都在场,陆锋是认得单墨的。

    单墨点头,背过去微蹲身子,示意他二人将架着的秦洵放到自己背上来,言简意赅:“有劳。”

    背上了秦洵,单墨同样简短道了句“多谢”,在旁人多有诧异的注视下将秦洵背出了合欢楼大门。

    醉酒的秦洵便在平州驿馆一觉睡到翌日的酉时。

    当然,这些细节都是秦洵后来问单墨补全的,一贯寡言的单墨甚至踌躇着告诉他,当时齐璟在合欢楼楼上望着大堂里寻欢作乐的他时,总是浅浅噙笑的温颜上“阴沉得像要吃人”,劝他往后“莫再如此胡闹惹殿下不快”。

    彼时他在驿馆床榻上躺在齐璟腿上,齐璟只淡淡告诉他:“正好路过,见你喝多了,叫单墨接你过来。”

    秦洵不敢戳穿更不敢细问,乖巧地应了声“哦”。

    安抚够了,齐璟犹记着算账:“阿洵觉得此番做错了吗?”

    “错了。”秦洵乖巧应下。

    “错在哪?”

    “不该喝酒?”秦洵琢磨着能叫齐璟生气的,想来也就是自己把他的话当作耳旁风,擅自尝了酒滋味。

    “还有呢?”

    还有什么?秦洵忙又寻思,不确定道:“去、去了……合欢楼?”

    齐璟轻轻叹了口气:“你已是十四岁的少年人了,喝酒不是错,去合欢楼也……”他似乎迟疑了一瞬,“也……不算错,阿洵,你做错的是在无人照看的时候,在合欢楼那种杂乱的风月场所醉到不省人事,若是遇着有心人对你做些什么,你自己想想,后怕不后怕

    ?”

    齐璟抚摸在他发上的手逐渐移来触上他脸颊皮肤,秦洵忽出声道:“齐璟,我是个男人。”

    齐璟被火燎着一般倏地收手:“……我知道。”

    “我们一行好几个,怎么会无人照看,至于有心人对我做什么,合欢楼里一堆姑娘家能对我做什么?人家总不至于还对我个男人霸王硬上弓,还是你担心,合欢楼里那些男嫖客们,会有好男风的——”

    “阿洵!”齐璟忽然将他从身上掀下去,站起身背对床榻理了理衣裳,不知是否是秦洵错觉,他好似急喘了几声,半晌才缓下气道,“我的意思是,你们师兄弟几个都喝了酒玩上了头,哪还能好生顾及着谁,至于有心人会对你做什么,你想偏了,我是怕会有识破你身份的不轨之徒,趁着你醉酒昏睡威胁到你性命罢了。”

    齐璟背对着秦洵,看不到秦洵在床榻上半支身子手指绕发的狡黠模样,只听得身后少年状似天真好奇的嗓音:“那表哥就不会对我做些什么吗?”

    齐璟身子明显僵了一僵:“表哥自然是会保护好你。”

    少年从背后扯着他衣裳示意他在床沿坐下,随即跪在柔软床褥上,从背后张臂环住他,将下巴搁在他一侧肩头,含混笑道:“那以后都听表哥的。”

    这便是秦洵应下齐璟没他在场绝不碰酒的初始,到后来齐璟见秦洵对自身酒量有了些自知之明,江南淡酒也不大会轻易醉人,勉强允了他在自己不在身边时也能沾两口过过瘾。

    那时应了此约,秦洵从背后枕在齐璟肩上,望着他微微泛红的耳尖,像是才发现一般问:“齐璟,我衣裳是谁换的?”

    “当然是我。”

    “亵裤也是?”

    “……也是。”

    秦洵拖着音“哦”了一声:“也是你给我洗澡了?”

    “……嗯。”

    “啊,我不会是吐了吧?”

    “那倒没有。”齐璟忽然又来了些气,偏头望向他来,“没吐我就不给你洗澡换衣裳了?一身酒气,我会让你这样睡我的床?”何况更多的还是沾染了风月之地的胭脂粉气。

    那你何必非要我睡你的床嘛,秦洵这样想着,故意凑近他泛红的耳边,吹着气笑道:“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啊,当真是醉得不省人事,想来若是表哥有心对我做些什么,我也是不知晓的了。”

    齐璟又一次将他一掀站起身:“胡闹!”

    言罢他借口着给秦洵叫饭食来,逃一般冲出了房间,留下一个调戏得逞的秦洵,就着那副被他掀去床榻上的躺姿放肆大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