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对我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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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_119 用人

    “怎么,是想叫我发挥我的聪明才智,替你找出广陵先生信中所指之人?”

    所谓殿试,便是殿前由皇帝亲试,然皇帝日理万机,并没有工夫将国境内各州入京的上百举子一一试过,因而各州举子入京后还须经几层考核筛选,最终文武皆余十人,再由皇帝殿前亲试。

    因而能入殿试者,才华定然是万人之上了,且因殿试是放到九五之尊眼皮子底下由其亲试,谁也没那熊心豹子胆犯徇私舞弊卖官鬻爵之事,这么些入殿试者的出众才华,一般来说也都是真才实学了。

    学馆教习、科举考试及祭祀事务归辖于礼部,这阵子对于各州入京举子的考核筛选之事自然是忙坏了秦淮这新任礼部尚书,三五天不着家也是常有的事,今日是得了信齐璟带着秦洵回上将军府,且齐璟前一晚给他飞鸽一封道明秦申之事,这才暂推事务回家来吃了顿午饭,也就忙里偷闲打算在家中休息一下午。

    既然是掌科举之事的礼部尚书,秦淮从上百举子中调取符合信中条件的广陵举子资料是易如反掌,只是广陵这般上州之地,来京的举子定然不止一人,然锁定在几人范围内,想确定其人便要简便不少。

    “非也。”秦洵托着新添热茶的茶盘踏进门来,往桌上一放便替他二人各自添茶,接过了话头,“你都够忙了,哪能还给你添乱呢,这不是现成的送信人能问吗,我就不信合一小道长能不知道广陵公子说的人是谁。”

    齐璟笑着接话:“拜托子长之事,不过是待确定其人之后,望子长多加注意此人。”

    秦淮乐得享受这个素来大爷一般的三弟给自己添茶倒水,轻啜一口热茶又道:“你们先生不想让这门下学生过早暴露人前,你们何必这样不听话呢?”

    齐璟饮着茶笑而不语。

    秦淮轻哼一声:“我知道,归城还是会听师言的,只是他听师言不敌他惯着你,是吧?”想也知道,齐璟即便心中不赞同,但老师奚广陵如此交代,他定然也是会尊师之意予其薄面的,不安分的只会是自己家这让人头痛的弟弟了。

    秦淮这么一思忖,便摩挲着下巴,想想弟弟秦洵再想想自己,心道自己家孩子的天性难不成都是目无尊长欺师灭祖以下犯上吗?

    “我想用这个人。”秦洵重新在齐璟身侧空凳坐下,点了点齐璟已收理好放在桌上的信封,“能让广陵公子专门为之写信提醒我们,这人才能定然不俗,且公子也没说不让用,只说‘慎用’罢了。虽说此人品行或许有些问题,但我们这样身份立场的人用人嘛,君子小人皆有可用之处,若为君子,与其交心相待,若为小人,那便用利益捆绑了,一切好说,谁也不欠谁。”

    “若此人不肯为你所

    用呢?”

    秦洵一摊手:“那就让他回广陵嘛,反正品行不端,在朝也是附膻逐臭之徒,叫他回家去,就当清君侧了。”

    秦淮嗤笑:“冠冕堂皇,分明就是私心图谋,不想让他归入敌党麾下罢了,你这小子真是愈大愈长成坏胚子了。”又点着秦洵道,“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兄长我其实没那么大权力,三年一度的科举殿试,朝中多方重视,连预先考核筛选都有尚书令曲灵均次次到场,况且本身就是在其位司其职,我任这么个礼部尚书还是想做个清官的,别指望我会为了你开后门动私权。”

    “不必大哥多做什么,待我从合一道长那处问了姓名来,你得了闲工夫多瞄两眼此人举止给我说道说道便罢,当然了,若是从合一道长那处问不出什么来,就得多劳烦大哥先替我将此人身份查明了。至于如何将此人笼络麾下,一切我自行行事,姑且打算先礼后兵。”秦洵一撩鬓发,笑得颇为不在意。

    屋外小孩子嬉闹声叫屋里的秦洵同样待不住,没坐一会儿便出门揪着他们同玩,屋里又剩秦淮与齐璟二人。

    秦淮望着一群矮个小孩子间突兀的颀长少年身影,轻飘飘道了一句:“你不管管他?”

    一杯茶喝到见底后齐璟习惯性单手转转茶杯,风轻云淡道:“这种事不必将他管得太紧。”

    “娇宠也该有个限度。”秦淮说这话时语声平淡,并无责怪之意。

    齐璟淡笑:“我有分寸。”似是觉得待秦淮用这样的回话过于冷淡,便补充道,“他如今有自己的想法,行事也有自己的分寸,其实不必我们替他操心太过,至于笼络幕僚之行,即便无此番举子之事,我在此位,做不得圣人,从前与往后类此之事不可避免,这回他想去做,便随他高兴。”沉默片刻,他又轻声道,“很多时候,旁人可以训斥阿洵轻狂放肆、性邪行劣,唯我不可以,因为他所行之事,十之八九都是为我,而我,也当做那个万事皆理谅得他心念的人。当然,他偶尔也会稚嫩意气,不过我伴在他身边,若见他一时不察有行差踏错之势,我也是会及时将他拉回来的。”

    “那叫秦申的那个孩子呢?我总觉得你们今日直接将他带回家来杀了家里人个措手不及有些轻率了,你们今日此行到底是意在将这孩子带进将军府来,还是……”秦淮挠了两下自己脸颊,“就专门为着送那一堆螃蟹过来?”

    齐璟笑起来:“啊,大约是‘归宁’之意吧,成婚多日,陪阿洵回一趟家来才合乎礼度。”

    秦淮被他这半开玩笑的说法逗笑了:“你们也真是……真不知当说你们成熟还是幼稚。”

    转够了茶杯,齐璟自己提过茶壶添茶,又给秦淮半满的杯中添上:“

    至于秦申那孩子,他不错,底子上等,只年纪尚幼,阿洵看重他主要在于,那孩子足够忠心,我同样。悉心安排反倒容易招人眼,不若随意些好。”他注视着茶杯口袅袅腾起的清雾,“良弓少有,得之为幸,当允其得见天日才好。”

    闲谈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便有家仆来报,朝中事务有急,尚书令曲灵均差人来请秦尚书速去议事,秦淮应了声知晓将家仆打发离去,散漫地伸了伸懒腰,抱怨了句“想偷个懒都不成”,便起身整理了穿戴仪容踏出门去。

    “可有人要我从集市买点零嘴吃食带回来?”他提高声音问庭院里疯闹的孩子们。

    小孩子家基本都不会拒绝零嘴,秦淮一一放脑中记下,秦洵见齐璟亦踏出门来立于他屋子门口,便丢下一堆孩子往他那处快步过去。

    秦绾虞抬手正了正自己跑动得有几分松散的发团,口中连声道着:“堂哥堂哥!子长哥哥!人家想吃蜜饯铺子的盐津话梅,就是牡丹亭戏楼隔壁的那家蜜饯铺子,那家最好吃!”

    “好好,我记着了。”

    秦洵刚被齐璟手指一抹擦去鼻尖的薄汗,闻言头一歪捏细嗓子学道:“子长哥哥,人家也要,人家想吃蜜饯铺子的糖渍桃干好不好嘛。”随即他在小堂妹炸毛一句“不许学我说话”的吼声里忍不住自己先大笑起来。

    秦淮牙根一酸,睨了眼捧腹的红衣少年身边的人,一双清润墨眸含着笑望着恶作剧的少年,秦淮连声道着“眼睛疼”大步流星出门去了。

    秦淮一走,这处大人仅剩齐璟与秦洵,这样一来秦洵便不喜欢吵闹的小屁孩打扰自己与齐璟独处,将他们照男女之别分去了洵园里两处客房午睡,自己则忽然兴起要去看那匹被上林苑送来家里的乌云踏雪,齐璟与之一道。

    “可与秦伯父谈妥了?”

    “妥,我都给他深刻检讨了,他想骂都骂不出来。”

    齐璟不知怎的就想到去年夏初他在平州学馆惹了祸事,自己去平州学馆的方老先生那处替他说情时,他在自己有意提点之下连珠炮一般的所谓“反省”,心道如此也就在学馆先生那处蒙混过关,若他当真同样态度待家中这亲生父亲,怕是会在秦振海怒气上火上浇油。

    齐璟不甚放心地问:“可愿与我说说看?”

    洵园至马厩的一路,秦洵便大致与齐璟说了自己今日与父亲一番父子间第一回的推心置腹,说到末处他笑了句:“我跟他说啊,反正我们家在帝权之争中是三皇子党,那我生来就是你齐璟的人,我得跟着你一辈子的,然后吧,他想了想,应是应的,不过我猜他约莫是觉得我们这是表兄弟感情深厚,并上君臣相携的情分吧。”

    “在伯父这里,如此足矣。”

    乌云踏雪依旧是温驯又灵气的模样,毕竟是皇室赏赐下来的宝驹,看模样在府中是得了比旁的马匹优渥许多的待遇,见着他一面之缘的主人靠近,眼巴巴朝外挪了几小步,秦洵一抬手,它便聪明地识得他意图,乖顺地垂下头任他抚摸。

    秦洵顺着它水滑黑缎般的鬃毛:“我过去听我祖父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说,少年人就该鲜衣怒马,老来追忆之时,才不负人生仅有的一段韶华年岁。我自小与他不亲近,不大爱听他说话,倒是这句,我即便面上不愿意承认,心下还是觉得颇有道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