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成瘾:韩先生的心间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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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千山(14)

    昨晚韩惩出门后韩长庚就后悔了,从小到大他从没有动手打过他。韩家有家法,但韩家的家法他从未对他的女儿们实施过,几十年了,他第一次动用家法居然是在他最疼爱的孙子身上。

    昨晚在书房,他跪在那面挂着“惩前毖后”四个字的书法作品前。那是韩长庚亲手写的,韩惩的名字也是由这而来。当韩长庚在他背上打了十板后就下不去手了。

    韩惩的骨气一向很硬,他全程没吭一声,没躲一下。完了后他镇定自若的穿好西服,表现的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就像现在这样,他从房间出来,穿了一件灰色的睡衣。脸色依旧苍白,看到他时还是笑着叫了声爷爷。

    “怎么样了?”韩长庚叹了一口气,虽说拉不下脸来,但他还是担心这个孙子的,要不然也不会一大早就去罗故那打听他的消息。

    “没事了。”韩惩在韩长庚对面坐下。江南为二人沏了茶,不过韩惩的那杯是白开水,一同放下的还有罗故作晚开的药。

    “景千呀,你长这么大,爷爷从没有跟你动过一次手,这次爷爷真的是气急了。”韩长庚的手碰着瓷杯边缘,抬头看他。

    韩惩将装好药的盒子捏在手里,他胳膊撑在大腿上看着那杯水瓢起的热气,半晌,他说:“爷爷我试过了,四年了,没办法,只能这样。”

    “什么叫只能这样了?”韩长庚的掌拍在了大理石桌上,茶杯的盖子被震掉了,发出了一声尖锐刺耳的碰撞声。

    屋内的于念快速跑了出来,紧张的望着客厅里的二人。

    韩长庚听到动静转身看去,不敢相信的站了起来。

    韩惩扭头,看她站在那里,光着脚。他皱眉,沉着脸说:“去把鞋穿上。”

    于念低头望了眼自己光着的脚,又见韩惩没事,便转身回了房间。

    “你。。。”韩长庚气的手都在抖。

    “爷爷你冷静一点。”韩惩站起来走到韩长庚身边,试图想要安抚他。

    “你别叫我爷爷。”韩长庚拂开了他的手,“韩景千,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你知道她是谁?你是谁吗?”韩长庚颤抖的手指着房间的方向再指向韩惩,问的痛心疾首。

    “我知道她是谁,可我不知道我是谁。”韩惩看着韩长庚,他昨夜没睡好,说话时也是没有什么力气,那双沉静的眸子充满了血丝。

    韩长庚一惊,警惕的问:“你什么意思?”

    “爷爷藏在心里的秘密,我知道。”

    韩长庚震惊,脸色刷白的看着他。半晌,他坐下,慢慢将双手收在了自己的身前,慢慢握紧,垂着头,轻声的问:“怎么知道的?”

    “不光是我,齐川也知道,应该说,是他告诉我的。”

    “什么?”韩长庚不敢相信,猛的抬头。

    韩惩嘲讽的笑笑,齐川,再提这个人时依旧心情复杂,他真的是影响了太深了。

    韩惩拿回韩氏后,齐川约他在韩氏的顶楼见面。

    父子俩时隔五年第一次面对面说话竟是敌对关系。

    “你很恨我?”齐川问。

    “对。”韩惩回答的毫不犹豫。没错,他恨,恨透了,从母亲当年从这里跳起去后,他就不再是他的父亲了,而是他恨之入骨的敌人。

    齐川望着这片蓝天,头顶有架飞机飞过,这样看去,那架飞机是那么的渺小,同样的,飞机上的人看他们亦然。

    齐川突然笑了,他说:“有时候我也挺恨我自己的,可有什么办法呢?从小到大我遭到的鄙视与不公实在太多了,我想改变我自己的命运,不想再让我的生活寄附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我想自己掌握命运,我错了?”

    “没错,你没错。错的人是我妈,我妈错看了你。”

    “是我错看了她。”齐川激动的大吼,眼眶泛红直逼韩惩。

    “所有人都以为我娶她是因为韩家的钱,韩氏的地位,所以我放低自己入赘韩家,让我的孩子跟她姓韩,所有人都这么以为的,韩长庚也不例外。”齐川眼底泛着泪,他微仰着头看着韩惩,看着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孩子。

    小的时候他总是缠着他,温柔的一声声的叫着爸爸,眼里对他的爱根本隐藏不住。可现在,韩惩看他的目光竟不如一个陌生人。

    他长叹一口气,转向了别处:“我在韩氏忍辱负重多年,什么苦都吃了,什么白眼都遭了,苦尽甘来这个词原以为会在我身上发生,可是。。。”齐川扭头看他,眼神绝望,“对我致命的一击,确是你母亲给的。”

    韩惩不明白,他皱起了眉,等着他说下去。

    “从小到大,我听到最多的话就是别人说,我这个儿子一点都不像我。”齐川看着他问,“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本就不是我儿子。”韩惩眸光一骤,“我那么的爱她,实在是想不出有何理由说服我自己。”

    “可我还是接受了你。”突然他笑了,“你叫我爸爸的时候我真的,真的把自己当成一个父亲,在这个角色上,我努力的扮演着,可是景千。。。”

    齐川哽咽,眼泪就这么无声息的掉了下来,他在叫他的名字时语气中透露了太多的无奈。

    “我钻了牛角尖,多少次,想找你母亲问清楚,可开口时却怎么都说不出来。。。恨意,就这样慢慢的在我心里蔓延开来。”

    “你就没想过我根本不是韩家的孩子?”韩惩一句话,如醍醐灌顶,齐川怔然,这显然他没有想过。恨意冲昏了他的头脑,他从未有想过韩若菲或许也不知道这个孩子并非自己的。

    韩惩并不相信韩若菲会是那个背叛丈夫之人,因为他清楚的记得,在母亲自杀的当日,她对他说:“景千,如果有一天,爸爸迷途知返,请给他一次机会好吗?”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会背叛自己的丈夫。

    韩惩离开了天台,只留下齐川一人。韩惩告知他的真相实在太扎心,他曾以为她宁死也不愿原谅自己。

    齐川望着妻子曾经跳下去的地方,突然挪动脚步,那一刻,他释然了,眼泪滑落,他说:“若菲,如果有下辈子,我们就不要再相遇了。”

    齐川掉落的那一刻,韩惩正走出韩氏大楼,“砰”的一声巨响,让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没有回头,而是叫江南去处理了。那天他驱车前往了母亲的墓前,跪在地上哭着说:“对不起,我没做到,对不起。”

    后来,原韩氏大楼搬迁,也就是现在的世景大楼。

    韩惩后来去了医院,他的血型与韩家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匹配,这说明了什么,可想而知。

    于念从这个故事出来,已经泪流满面了,她心疼20岁的韩惩承受了那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一切。

    韩长庚沉默了,眼里的迷雾让他看不清手边的杯子,颤抖的伸手去触摸时碰到倒在一旁的杯盖,杯盖掉进了脚下的地毯中,滚了一圈,安然无事。

    这是他一手造成的,他痛心,自己起初不忍伤害,想要保护的一种方式,最后竟变成将她推向死亡的原因。

    “你母亲,的确不知。”

    韩长庚回忆。

    三十二年前,韩若菲生产时,因为难产被医生下了病危通知,当时的齐川因为出差正在赶回来的路上,韩若雅也不在身边,当时韩长庚身边只有一个助理在。

    医生下达病危通知的时候他差点晕了过去,保大保小?他抓着医生的领子气愤地说:“当然保大人,我女儿要活着,听到没有?”

    最后,韩若菲活了下来,可那个孩子在被捧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夭折了。韩长庚只看了一眼那个浑身泛着黑紫色的死婴红了眼眶。

    同一天,隔壁产房的产妇诞下男婴后,大出血死亡,没有家属。医生说,那是个未婚母亲,如果找不到家属,他们就会把孩子送到警察局。

    韩长庚看了一眼昏睡的女儿,动了恻隐之心,他不想女儿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得知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了一个死婴,所以那个孤儿被韩长庚带到了韩若菲的身边,取名韩惩。

    “爷爷有多幸运当年把你带回了家,你是那么优秀,那么懂事的一个孩子。”

    “我也很感激,爷爷当初救了我。”他抬头,“如果不是,我不知道现在的我还能不能这样好好的活着。”

    “爷爷,这么多年了,我什么事都能向您妥协,唯独这一件,请允许我,允许我任性一次。”

    韩长庚撑了撑身子,一手放在大理石桌面上,尽管房内开着空调,但凉意还是袭击着他的掌心,他说:“景千,你知不知道,如果有人知道你不是韩家的孩子,这个位子,坐不稳。”

    “那我便不做。”韩惩无所谓,他早已看透这一些,所以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神情是那样的淡定与轻松。

    “混账。”韩长庚大怒,抓起茶杯就想向他丢过去。

    韩惩只觉得眼前一黑,他的脸贴在柔软暖和的绒布里,是她的睡衣。于念在韩长庚举起杯子的刹那跑了过去,抱住了他的头。

    原以为那只杯子会砸在自己的背上,可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她转身看去。

    韩长庚的茶杯还握在手上茶水已经泼了他一手,虎口处还残留着茶叶,所幸茶水已凉。

    韩惩伸手搂了搂她的后腰,将人往沙发里带,韩长庚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紧绷着脸,移开眸子不愿说话。那只空了的茶杯被他重重的搁在桌面上,韩惩抽了一张纸巾递给他。

    韩长庚接过纸巾,看了眼一脸疏离的于念,她的手紧紧的挽着韩惩的胳膊,不敢看他一眼。

    “你很怕我?”韩长庚问于念。

    于念抬头,倔强的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谁不敢看你,我只是。。。不想看你。”于念傲娇的语气让韩惩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心。

    “哦?”韩长庚笑了,“为什么?”

    “谁让你打我景千哥哥的。”于念的这句话有些孩子气,但确实透露着她满满的心疼,有一句话,因为你,不惜与全世界为敌,大概就是形容于念这样的。

    “你叫他,景千哥哥?”韩长庚双眉一挑,看向韩惩。

    随后点点头说:“是该叫哥哥。。。”

    “爷爷。”韩惩打断韩长庚的话。

    韩长庚侧头严肃的问:“怎么?你不打算告诉她?”

    “告诉我什么?”于念看着韩惩。

    韩惩微皱眉头。

    “景千,你要知道,你不可能将她藏一辈子的,总会有人知道她是谁。”

    “那也会有人能知道我是谁。”韩惩目光无比的坚定,韩长庚知道自己是说服不了他的。

    “你们在说什么?”于念云里雾里的,不知道他们卖着什么关子,但可以肯定的是,与她有关。

    韩长庚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水渍,说:“你看着办吧。”

    韩长庚走后,于念揪着韩惩不放,一定要他说刚才给他打断的事。

    “没什么,爷爷怕,有人知道我不是韩家的孩子后,会威胁到我我这个韩氏董事长的位子。”

    “为什么?是不是韩家的孩子有那么重要?你有这个能力管理好韩氏不就行了?”

    韩惩捧着于念的脸,笑的一脸宠溺。

    “我说错了吗?”于念不解,“本来就是,谁能比你有能力。”

    韩惩乐了,揉了揉她的脸问:“我就这么厉害。”

    于念点点头,那眼神,那表情别提有多骄傲了。

    于念知道韩惩若不想告诉她,她是绝对不可能知道真相的。

    韩长庚见到于念是在次日的上午,地点韩宅。

    她第一次踏进这座老宅,庭院很大,于念到的时候韩长庚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木。

    韩长庚对于于念的到来似乎一点都不感到惊讶。他放下剪刀,管家这时端来了两杯水,分别给了二人。

    韩长庚的目光在他刚才修剪的花木上,似乎对自己的成果很是满意。于念也在看着,静静地看着,也在等着。

    半晌,韩长庚喝了几口茶后放下杯盏,走到了另一边。于念也将自己杯子放在了旁边,跟着走了过去。

    那是一棵大樟树,树已成荫,即便在这寒冷的冬季,依然茂盛。

    韩长庚告诉她,这棵树种在这里已经五十年了。

    五十年,很漫长的岁月,注定埋藏了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