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成瘾:韩先生的心间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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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千山(1)

    墨尔本的四月正值秋季,雨水过多,于念到墨尔本的第二个星期病倒了。

    梦里,有人轻轻的抱着她,迷迭香的味道扑鼻而来。

    她想伸手抓住这梦幻的感觉,可梦中的她却怎么也抬不手来。

    如果醒来你不在,我宁可一直这样沉眠。

    于念病倒的第四天,天气依旧没能放晴。

    有人从外进来,带着一身的雨气。那把黑色的伞被收在了墙边的角落。很快,那片地面被雨水打湿了一小块。他脱去沾了雨水的外衣轻轻挂在椅背,走到病床前,床上的人儿还在沉睡,脸色苍白如纸。韩惩坐在床边如前几日一样,静静地望着她。那双本就瘦小的手掌已经被这场病消磨的更令人心疼。他就这样将她的手捧在手心里,不敢用力,怕一用力就会断掉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那只手轻轻的回握住了他温暖的手掌。

    于念终于撑开她那疲惫沉重的眼皮,视线渐渐由模糊变清晰,将眼前的人看的更清楚了些。想要开口时,嗓子像是被塞了棉花一样,干涩疼痛。

    韩惩看着她那双无神的眼眸呆呆望着自己良久后笑了起来,他起身坐在了她的身旁,那只手始终都被她紧紧握着,他只得空出另一只手替她理好额前的碎发。

    这一病,她脸上的肉就所剩无几了,颧骨凸起,下巴像是被削过一般。他摸了摸她苍白无肉的脸颊,最后大拇指轻轻拂过她的眼皮,她下意识的闭了闭眼扭头望向窗外,雨水打在窗台,嗒嗒的响。窗户上的雨帘模糊了窗外的景色。

    韩惩问:“要喝水吗?”

    她看着他,点了点头。

    下一刻,身子被托起,韩惩换了一个方向,他的身子靠在床头,而她则靠在他的身上。熟悉的迷迭香再次扑来,如梦中那般,她心跳漏了一拍,扭头看他。

    她视线所及之处,是他的下巴,清晰的看见那青渣布在男人的下巴处。

    她依然没有什么力气,任由被他抱在怀里,一口一口的喂着尚还温热的水。嗓子被温水浇灌过后舒服了好多,她轻轻咳嗽了几声,再次抬头看向身后的男人。男人同时垂眸看她,眼神交汇时的那一刹那,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她慌乱的移开眸子,重新望向窗外。

    半晌,她看着水雾般的世界问身后的男人:“梨园的花开了吗?”

    “开了。”她离开的第三日,满院梨花一夜开放。

    那日,韩惩望着满院雪色内心竟是惆怅。他如今已近三十,本以为20岁后他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到头来依旧如此,实在可悲,可笑。

    大病初愈,天气也意外的好了起来,尽管没有太阳,但也不再下雨了。

    韩惩走到病房时于念正开着窗,任风拍打脸庞。

    他大步向前关了窗户,于念顺着那只手臂望去,莞尔而笑。大病一场之后,她的双眼皮更加的明显,随着她的笑眼皮皱的更加的深。

    “病刚好,就别吹风了。”下意识的伸手试探着她额上的温度。于念闭了闭眼,嘴角的笑容依旧。

    她说:“刚刚突然想起了,去年我被摘去一颗肾时,在医院醒来后。也常常这样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她抬起头来,“那时想让自己再病一场,如果可以,想让自己就这样病死过去。”

    她的眼白因为生病的缘故变的没有以前那么清澈,泛着淡淡的黄,但那琥珀色的眼珠依旧如以往那般透亮。

    “有一次,清姐看到了把我骂了一顿。”其实那也算不上骂,清姐当时也是急了,说话时的声音稍微大了些。

    “她说我的命是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应该爱惜。”于念的眼眶里泛起了星星点点,她长长的叹着气,她说,“这是第二次了,你看,你又救了我一次。”嘴角泛起的苦涩的笑容,眼底透露出的疲惫落在韩惩眼中,那一刻韩惩明白,自己当初参与到她的人生中来,对她而言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可感情这回事,一旦开始,覆水难收,无论是于念还是韩惩。

    江南敲门而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静,韩惩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到门边。江南站在那里,身后是走廊,有穿着白大褂的金发医护人员有走过,那人朝这边看了一眼,对着二人笑了笑,并未停止行走的脚步。于念这才恍然,自己置身于异国的医院。

    “先生,车子在楼下等了。”江南说。

    韩惩点了点头,看向于念。此时于念的脸上已经露出了不安的情绪,她知道,又到了分别的时刻了。

    但相比半个月前,这次的分别她显得无助很多,因为这次是他走。

    “我要回去了,你好好照顾自己。”说着他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便转身离开。

    “景千哥哥。”在他即将走出病房的时候,她大声喊他。

    韩惩转身,于念那苍白的脸上已挂着泪水,她放置大腿两侧的双手紧握着拳头,极速起伏的胸膛,仿佛这声景千哥哥花费了她所有的力气。

    “四年,四、四年后,你身边若还没有人。。。那么,可不可以把那个位子让给我。”

    于念跪坐在无人的病房里,她将脸埋在手心里,有泪从指缝间滑落,她颤抖着身子和渐渐响起的哭声,在这空荡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悲恸。

    韩惩离开前最后望了她一眼,那一眼于念突然觉得会是永恒,他低沉的声音传进她耳里的那一刻于念那颗即将坠落的心得到了支撑。

    他说:“好。”

    一个字,足以支撑她在漫长岁月中存活下去。

    于念靠着这仅剩的唯一的希望在异国他乡度过了四年。

    这四年,他们谁都没有联系对方,于念努力想要变得更好,想要在未来待他们重逢之时,她可以成为让他骄傲的人。

    四月末,来自s市的新闻,她看了一遍又一遍。那是韩氏的新闻发布会,韩长庚在发布会上正式宣布,韩惩将正式接手韩氏,成为韩氏新任董事长。

    这是七年来韩惩第一次公开亮相,那日他穿着一如往常黑色的西服,朱红色领带,袖口上的黑曜石随着他抬手间闪过一道光。但也不及他自身散发出来的光芒,如夜空中那颗最闪耀的星,只一眼便是万年。

    七月,于念收到了从s市寄来的梨子。那天,她吃着清姐为她切的梨,吃着吃着突然觉得苦涩起来,抬手一摸,竟是满脸泪痕。

    第二年春,于念收到了来自s市的明信片,明信片的背面是她所熟悉的梨园,梨花又开放。

    这是季颜柳寄来的,但于念知道,一定是韩惩要求的。

    第三年夏,季颜柳因为一部古装电视剧女二的角色,一炮而红。她曾嘚瑟的打电话向于念炫耀自己走在路上需要戴口罩帽子了。那天,跟季颜柳长达四十分钟的电话里,她们谁都未提及那个名字,像说好一般。

    第四年秋,于念在做志愿者的孤儿院里认识了同样来自中国的澳洲留学生,赫然。

    季颜柳和蒋安安来墨尔本看于念时,赫然陪吃陪玩了好几天。

    那几天,季颜柳和蒋安安分别都看出了猫腻。

    不知为何,季颜柳心中划过一丝酸涩,脑中闪现的是韩惩那张阴郁的脸。

    第四年冬,s市新闻,韩惩与唐希玟订婚。

    于念看到这条新闻时正在发着传单。咖啡店的电视里正在播放着那条新闻,当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时,手中的传单洒了一地。

    赫然捡起传单后随着她的目光看去,画面正是唐希玟挽着韩惩出席某重要场合。

    “认识?”他问已经呆在原地的于念。

    问出口时他就觉得多余了,画面中的两位主角他也认识,一位是s市叱咤风云的商界大佬,一位是娱乐圈风云人物,谁不认识呢?

    于念未理会赫然在她耳边评价唐希玟有多漂亮,她转身离开。在过马路时差点闯了红灯,被赫然及时拉了回来。

    “你怎么了?”赫然看了眼那辆差点撞到她的汽车车尾问于念。

    这才发现于念的眼神有多空洞。

    “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我所憧憬的未来终是一场泡影。”泪水滑过脸庞,赫然顿时手足无措,他所认识的于念开朗乐观,挂在她脸上的从来都只有笑容,眼泪,他是第一次见。

    如果说,于念对于新闻的不可认同是她给自己留的最后一条路,那么季颜柳的那个电话就是将她最后的生路斩断的一把斧子,在她心口划过的利刃。

    你经历过绝望吗?那时的于念正在经历绝望。

    韩惩不知,他所想护着平安一生的人,最后是被他亲手推向死亡的。

    世景大楼,江南慌张的跑进韩惩的办公室,那眼神,让韩惩想到了当年于念被绑架时,江南也是这样,同样的眼神。

    “于念。。。自杀了。”韩惩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轰然倒塌,一秒钟前他还在抱着侥幸心理,希望江南带来的不是于念的消息。但这一刻,他起身时撞到的桌角,被他不小心带到地上的那个笔架,看着满地的笔,他心跳是停止的。

    墨尔本的深夜,星空万里,从窗外射进的月光照的床上的人脸色更是惨白。

    清姐不忍去看那张脸,将头别了过去。那象征她生命体征的仪器上刻画出来的路线是那么的微弱。

    看到韩惩匆匆而来的身影时,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已经是她靠呼吸机的第二天了,依旧没有醒来的征兆。

    她将那封放在她书桌上的信交到了韩惩的手里。

    景千哥哥:

    忘了有多久没有这样叫你了。今夜的墨尔本燥热无比,可一想起你,自然会有一阵清风拂过心头。昨日照镜子时,突然觉得我老了。清姐还笑话我。在墨尔本的这四年,每一日,会想同样一个问题,我的景千哥哥,究竟会娶怎么样的女人?也曾让自己学着释怀,无论结局如何,我都要笑着面对。可是景千哥哥,等到这一日真的到来了,我竟然这般方寸大乱。

    你就像一颗毒瘤长在了我的心上,多少次想要将你从我心上剔除,可剜心之痛让我没法承受,痛到无力呼吸,痛到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于是我下不手的时候,你却那么狠心的将刀子插进了我的心脏,任鲜血留着。我想哭,可我哭不出来,在四年前离开的那一夜我已然将我全部的泪水都流光了。我唯一想到的就只有让自己解脱了。你说过,我对你的喜欢是微不足道的。可就是因为这份微不足道的让我坚持了四年。

    这四年的每一天,我都告诉自己,四年后,我就可以站在你的身边,那个时候韩惩只能是于念的。就像一个溺水之人,挣扎之时抓住了可以令我活下去的藤蔓,可就在我以为快要到达彼岸的时候,藤蔓断了我的四年终究是一个笑话。你一如信仰,我终其一生所追求的理想,用生命去供奉。

    景千哥哥,我多想向你证明我的爱不是微不足道的。可命运不曾给过我机会。这四年的等待,不过是我自欺欺人的戏码,你当初离开时留给我的那个好字,让我吸取养分的活了四年。

    梦醒了,发现你不在,我多恨自己就这样醒来了,我多想一直,一直的梦下去。

    抬头间,海天尽头露出的鱼白色的光,我想,我会去那继续爱你。

    韩惩握着这粉色的信笺不住的颤抖起来,江南看到,那眼角滑落的分明是他的泪。

    于念爱韩惩,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以至于到最后只能走向覆灭,一如她说的韩惩是她用生命去供奉的信仰。

    韩惩坐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很久很久,从天黑到天亮,他问江南,他做错了吗?

    江南不知该如何回答,也不敢回答。

    “对,我错了,我错了。。。”他没等到江南的回答,却给了自己深深的肯定,一遍一遍的说着他错了。

    他原以为,于念找到了更好的生活,在季颜柳那次无意中说出赫然这个名字开始,他就派人查过,赫然家世清白,父母都是文化人,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于念最好的归宿,所以韩惩在这场无形地博弈里先行退出。

    他错了,他自认为的为她好,将她一步步推向悬崖,他从没问过,他给她的是不是她想要的。

    他说:“于念,你醒来,我给你想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