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千山（2）
韩氏，世景大楼董事长办公室外，江南已经踌躇很久，始终没有勇气敲开面前的这扇门。
半分钟后，手机响起，看着上面的座机号，他在心底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接起。
“什么时候改行做门卫了？”得了，敢情韩先生一直都知道他站在门外。电话那头很快传来嘟嘟的挂断声，他收起电话后，只得硬着头皮敲门进入。
“韩先生。”韩惩在江南进门时侧身过来，他背光站着，江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气压很低。
“还是没找到？”这句话听着是在问他，但实则是韩惩肯定的语气。
没错，今天是于念失踪的五日。
这事还得从半个月前的澳洲说起，于念在她昏迷后的第三天醒了过来，醒来的那一刻她的脑子是一片空白的，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想不起今时是几时，甚至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但眼前的这个男人她觉得眼熟的很，花了足足一分钟时间，她看了他足足一分钟才缓缓叫出他的名字。
原来她没死，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一座桥，梦到了在桥上行走的人们，他们都面无表情。她看到了那个原以为只生活在传说中的端着一碗汤的老婆婆，当她要喝下那碗汤的时候，她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那个人说：“于念，你醒来，我给你想要的一切。”
她对老婆婆说：“我要回去了，因为那里还有我想要的东西。”她想要的，还没得到，那人好不容易应许了她，她怎会就这样轻易的就放弃了呢？所以，她醒来了。
眼神久久没有恢复神色，只是那样呆呆的望着坐在她身边的韩惩一动不动。韩惩的眼底满是血丝，下巴的胡渣很多，不知道他有多久没有剃胡子了。
“我想回家。”这是她过了很久之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原以为他会拒绝，谁知，他很快就答应了。
“s市的家。”她怕他误解自己的意思，再次强调。韩惩点头，一连说了两个好。
韩惩的动作很快，为了让于念放心，他立马让江南着手去学校办手续。但就在他们决定飞国内的前一天晚上，于念失踪了。
“她那朋友呢？”江南知道，韩惩指的是赫然。因为在于念失踪的前一天，她跟自己说，去见一个朋友，那个朋友就是赫然。
“赫然目前没有回国，我派人监视了他，发现一切都跟往常一样。”发现于念失踪的那天他第一时间去找了赫然，但是赫然似乎完全不知，就连对于他们说的于念昨晚来找她了也是矢口否认的，他的朋友都为他做了证。
“出境记录显示，于小姐的确回国了，回了s市。”
“找，就算是把整个城市翻过来，也得把人给我找到。”韩惩下了死命令，江南不得不接受，s市那么大，于念存心要躲，哪能那么容易呢。江南只能在心里叫苦，这几日，他都没怎么睡过一个好觉。
“于小姐，去东区的车给你叫来了。”于念坐在旅馆的床上发着呆，这是她回国的第五日，也是在这间旅馆度过的第五日。门外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是这家旅馆的老板娘也是赫然的同学。
再决定回国日期的那天，于念打了电话给赫然，求他帮忙帮她回国。其实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疑惑的，但于念让他别问，他就真的没问。
向旅馆老板娘道了谢后她收拾好自己，只背了一个小小的双肩包便出门了。
那辆网约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打着双跳灯，她打开后座的门坐了进去，司机向她确认了信息后便启动了车子。
赫然的电话是在车子开出没几分钟后打进来的。
“你还好吗？”赫然在电话那头问候着。
“很好。”她答。
“这几天，我身边一直有人盯着，是他的人吗？”尽管赫然没有见过那个“他”但他见到了江南，那天江南来找到他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
那天江南询问他几句话，便搞的他很紧张，江南的气势很强大，赫然不经想，“他”身边的人尚如此，倘若那天见到了“他”他又该怎么应付？
“不好意思，连累你了。”
车子拐了一个弯，她的身子下意识的向一旁歪去，她用手撑着座椅听着电话那头的赫然说着：“连累倒没有，只是看这情形，找不到你，他们是不会罢休了的。”
于念望了眼窗外，突然发现刚刚经过的地方是那年她生日时，韩惩带她来坐过的那个摩天轮，但她印象中的，那架摩天轮身后是一个大型的游乐场，可刚刚路过的地方身后是一座商厦。
“你怎么了？”那头见她半天没有反应，不由担心的问。
她回过神来，说了句没事。
“我后天回国了。”
“什么？”于念好像没有听清，恍惚的问了一声。
“我说，我后天回国。”赫然倒没有在意，又大声的，每个字都清晰的说了一遍。
于念点头，才发现那头的人看不到：“是回国探亲还是结束学业了？”赫然与于念校区不同，如果不是那次孤儿院的志愿活动，她想他们这辈子都应该不会有交集的。
“结束了，本来还想在这边待一个月，我妈总是催着我回家，所以后天的飞机。”赫然在笑着，她听的出来。
于念嗯了一声。
两人发现也没什么好聊的了，赫然说他那边还有事，便结束了这场通话。
车子仍在行驶中，于念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风景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抻头问前面开车的司机。
“师傅，刚刚那个地方以前是游乐场吧？”
司机透过后视镜望了她一眼说：“你说容山路上的那个游乐场呀？早拆了。”
“什么？”她的反应很大，在司机看来她对于游乐场拆掉这事表示很不可思议，于念的确不可思议。
“三年前就拆了，游乐场搬去了西区。”
“那为什么那个摩天轮还在？”
“那块地是韩氏的，据说韩先生不同意拆摩天轮，所以一直留着。”司机又看了眼身后的于念说，“姑娘，好些年没回来了吧？”
“是呀，好些年了。”于念有些走神，低低的回应。
“起初就留一架摩天轮很多人都反对的，后面造的是商厦，但现在看来反响还挺好，很多人都把这儿当成了一道风景线，经常来这拍照。”
“是吗？”于念听的有些漫不经心，她的思绪已经不在这里了。
“不过那架摩天轮也只有在十一月的最后一天才会启动。”
于念的思绪重新被拉了回来，身体里的血液一下子冲到了脑里，她发现自己的手有些微颤。
“十一月，最后一天？”她喃喃自语，眼底泛起了温热，渐渐的视线变得模糊，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是呀，一年才亮一天，有人说，那一天或许是个重要的日子。”那天，是她的生日，十一月三十日，是她的生日。
车子到达目的地，于念下车，司机还问了需不需要等她，因为这块地方车子很少进来，想要打到车很难，于念拒绝了。
她不是第一次来，但却是第一次一个人来。
东区监狱的高墙高到她需要仰头才能看清，这天，她在监狱外站了一个多小时，外公依旧拒绝她的探视。无论是四年前或是四年后，于至宪依旧不肯面对于念，他有愧，觉得在于念面前他没办法抬起头来，所以，他只能拒绝于念的探视。
往回走的路上，很静，静到仿佛这条路无人走过。两旁的白杨树已是落叶纷飞，踩在脚底的树叶沙沙的响，再往远了看，是一片田地，田地边有一条很小的溪水，隐约能听到潺潺水声。
有一片叶子落在了她的肩头，再顺着落在了地上，她的鞋边。她低头看这那片树叶，然后身子渐渐蹲下，捡起刚刚落下的那片叶子，一滴泪滴在了上面很快滑落消失不见。
于念心中积累了太多了的情绪，从在墨尔本醒来那一刻她就一直忍着，直到现在，她终于忍不住了。她蹲在地上，手里还拽着那片树叶，将头埋在了臂弯里。
江南看着前面蹲在地上哭泣的于念转身看了眼身后的韩惩，韩惩同样在看着她，眉头深皱，沉默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看见远处的于念抬起了脸，丢掉了那张被她捏的已经碎掉了的树叶，她抹掉了脸上的泪，吸了吸鼻子准备站起来。
于念起身起的太猛，眼睛突然黑了去，她跪在了地上，双手撑着地面，膝盖和手掌火辣辣的疼痛感袭来。
江南下意识向后看去，韩惩反应很快，在江南看过来时他已经开门出去了。
于念感到有人匆匆跑来，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后，那人已经在她面前蹲下。她冰凉的手指瞬间被一双温热的手给包裹着，熟悉的迷迭香扑鼻而来。不用看，于念便知道是谁了。
她的眼底尚存泪水，晶莹剔透，看到韩惩后更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韩惩心疼的替她擦去泪水，看了看她的手掌，不算太严重，擦破了一点皮，有隐隐的血丝渗出。但于念的手掌觉得麻麻的，热热的，在韩惩的手指触碰过后那感觉更加明显。
“为什么不跟江南一同回来？”他握着她的手问，语气有些埋怨。
于念垂着眸不愿看他，她有些赌气：“不想看到你。”这话是气话，韩惩一听便知，所以他在此刻还能笑的出来。听他这么一笑，于念抬了头，脸上还挂着一滴泪，韩惩顺手给抹了去。
“我不愿看到你，你就这么高兴？”她是真的生气了，语气中满是质问。
“我高兴的是你并非真的不想看到我。”韩惩起身将她拉了起来，于念蹲的久了，地盘有些不稳，好在韩惩即使扶住了她。她还在气头上的推开了韩惩，自顾着向前走，江南不知何时把车掉了头停在了她的前方。
于念膝盖有伤，又是久蹲的缘故，此刻走路有些一瘸一拐。韩惩看了眼她的腿，快速跟上去，抓住她的胳膊问：“受伤了？”
于念瞪着眼对他，也不理他，一副管你屁事的表情。江南在后视镜里看到老板吃瘪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好在车子停的距离远，韩惩并未听到。
“放手。”于念见韩惩还抓着她的胳膊，抬手挣了挣。
“上车吧，去车上看看你的伤。”
“我没受伤，脚麻了。”于念不情愿的再次挣开他的手掌。
“先上车。”
“不要。”于念反抗，“我不要上车，我也不要跟你回去。我不想看到你跟唐希玟卿卿我我成双入对的样子，我会疯的。”她的情绪来的很快，快到韩惩都没来得及反应，她瞪着一双布着血丝的眼睛，紧闭着双唇，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韩惩，不要来考验我了，我受不了以后的日子都得看到你们俩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如果可以我宁可剜掉我的双眼，我讨厌唐希玟，我也讨厌你。你一次又一次的救我的命，你什么时候可以救一救我的心呀？你不爱我，就请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于念没哭了，她大声的喊出了这些话后身子居然也不抖了，目光从韩惩身上收回后，她头也不回的离开，忍着膝盖的疼痛，忍着脚底的酸麻。
韩惩有一刻很想冲上去，抱住她。可他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有些事他需要时间处理好，不然，于念会受伤。再等等吧，他对自己说，等以后，他再向她请罪，如果她不原谅他也没关系。那个时候，他一定会对她死缠烂打求原谅的。
那天下午，于念和韩惩一前一后走在回市里的路上，江南开着车以最慢的速度跟在两人身后。作为旁观者他实在不明白，两个人怎么可以倔到这种程度。
于念在中途拦了一辆的士回了旅馆。
她一进旅馆便碰到了老板娘，她跟老板娘说她需要退房时，老板娘还担心的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于念摇头，回到房间收拾好行囊，她的东西很少，就只有简单的几件衣服，还是回国后买的。
韩惩的车在楼下等，老板娘随着于念一同走出的旅馆大门，看到韩惩时，她只觉得很眼熟，不知道在哪见过。
韩惩上前想去接于念的行李，于念的手往旁边一躲没有看他，她说：“我不会回梨园，那个地方，你留着让你未婚妻住吧。”说着她坐上了随手拦下的的士里。
江南看着老板不太好看的脸色不知该怎么做了，这真的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这样不给韩惩面子，真是活久见了。
半分钟后，手机响起，看着上面的座机号，他在心底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接起。
“什么时候改行做门卫了？”得了，敢情韩先生一直都知道他站在门外。电话那头很快传来嘟嘟的挂断声，他收起电话后，只得硬着头皮敲门进入。
“韩先生。”韩惩在江南进门时侧身过来，他背光站着，江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气压很低。
“还是没找到？”这句话听着是在问他，但实则是韩惩肯定的语气。
没错，今天是于念失踪的五日。
这事还得从半个月前的澳洲说起，于念在她昏迷后的第三天醒了过来，醒来的那一刻她的脑子是一片空白的，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想不起今时是几时，甚至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但眼前的这个男人她觉得眼熟的很，花了足足一分钟时间，她看了他足足一分钟才缓缓叫出他的名字。
原来她没死，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一座桥，梦到了在桥上行走的人们，他们都面无表情。她看到了那个原以为只生活在传说中的端着一碗汤的老婆婆，当她要喝下那碗汤的时候，她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那个人说：“于念，你醒来，我给你想要的一切。”
她对老婆婆说：“我要回去了，因为那里还有我想要的东西。”她想要的，还没得到，那人好不容易应许了她，她怎会就这样轻易的就放弃了呢？所以，她醒来了。
眼神久久没有恢复神色，只是那样呆呆的望着坐在她身边的韩惩一动不动。韩惩的眼底满是血丝，下巴的胡渣很多，不知道他有多久没有剃胡子了。
“我想回家。”这是她过了很久之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原以为他会拒绝，谁知，他很快就答应了。
“s市的家。”她怕他误解自己的意思，再次强调。韩惩点头，一连说了两个好。
韩惩的动作很快，为了让于念放心，他立马让江南着手去学校办手续。但就在他们决定飞国内的前一天晚上，于念失踪了。
“她那朋友呢？”江南知道，韩惩指的是赫然。因为在于念失踪的前一天，她跟自己说，去见一个朋友，那个朋友就是赫然。
“赫然目前没有回国，我派人监视了他，发现一切都跟往常一样。”发现于念失踪的那天他第一时间去找了赫然，但是赫然似乎完全不知，就连对于他们说的于念昨晚来找她了也是矢口否认的，他的朋友都为他做了证。
“出境记录显示，于小姐的确回国了，回了s市。”
“找，就算是把整个城市翻过来，也得把人给我找到。”韩惩下了死命令，江南不得不接受，s市那么大，于念存心要躲，哪能那么容易呢。江南只能在心里叫苦，这几日，他都没怎么睡过一个好觉。
“于小姐，去东区的车给你叫来了。”于念坐在旅馆的床上发着呆，这是她回国的第五日，也是在这间旅馆度过的第五日。门外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是这家旅馆的老板娘也是赫然的同学。
再决定回国日期的那天，于念打了电话给赫然，求他帮忙帮她回国。其实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疑惑的，但于念让他别问，他就真的没问。
向旅馆老板娘道了谢后她收拾好自己，只背了一个小小的双肩包便出门了。
那辆网约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打着双跳灯，她打开后座的门坐了进去，司机向她确认了信息后便启动了车子。
赫然的电话是在车子开出没几分钟后打进来的。
“你还好吗？”赫然在电话那头问候着。
“很好。”她答。
“这几天，我身边一直有人盯着，是他的人吗？”尽管赫然没有见过那个“他”但他见到了江南，那天江南来找到他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
那天江南询问他几句话，便搞的他很紧张，江南的气势很强大，赫然不经想，“他”身边的人尚如此，倘若那天见到了“他”他又该怎么应付？
“不好意思，连累你了。”
车子拐了一个弯，她的身子下意识的向一旁歪去，她用手撑着座椅听着电话那头的赫然说着：“连累倒没有，只是看这情形，找不到你，他们是不会罢休了的。”
于念望了眼窗外，突然发现刚刚经过的地方是那年她生日时，韩惩带她来坐过的那个摩天轮，但她印象中的，那架摩天轮身后是一个大型的游乐场，可刚刚路过的地方身后是一座商厦。
“你怎么了？”那头见她半天没有反应，不由担心的问。
她回过神来，说了句没事。
“我后天回国了。”
“什么？”于念好像没有听清，恍惚的问了一声。
“我说，我后天回国。”赫然倒没有在意，又大声的，每个字都清晰的说了一遍。
于念点头，才发现那头的人看不到：“是回国探亲还是结束学业了？”赫然与于念校区不同，如果不是那次孤儿院的志愿活动，她想他们这辈子都应该不会有交集的。
“结束了，本来还想在这边待一个月，我妈总是催着我回家，所以后天的飞机。”赫然在笑着，她听的出来。
于念嗯了一声。
两人发现也没什么好聊的了，赫然说他那边还有事，便结束了这场通话。
车子仍在行驶中，于念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风景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抻头问前面开车的司机。
“师傅，刚刚那个地方以前是游乐场吧？”
司机透过后视镜望了她一眼说：“你说容山路上的那个游乐场呀？早拆了。”
“什么？”她的反应很大，在司机看来她对于游乐场拆掉这事表示很不可思议，于念的确不可思议。
“三年前就拆了，游乐场搬去了西区。”
“那为什么那个摩天轮还在？”
“那块地是韩氏的，据说韩先生不同意拆摩天轮，所以一直留着。”司机又看了眼身后的于念说，“姑娘，好些年没回来了吧？”
“是呀，好些年了。”于念有些走神，低低的回应。
“起初就留一架摩天轮很多人都反对的，后面造的是商厦，但现在看来反响还挺好，很多人都把这儿当成了一道风景线，经常来这拍照。”
“是吗？”于念听的有些漫不经心，她的思绪已经不在这里了。
“不过那架摩天轮也只有在十一月的最后一天才会启动。”
于念的思绪重新被拉了回来，身体里的血液一下子冲到了脑里，她发现自己的手有些微颤。
“十一月，最后一天？”她喃喃自语，眼底泛起了温热，渐渐的视线变得模糊，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是呀，一年才亮一天，有人说，那一天或许是个重要的日子。”那天，是她的生日，十一月三十日，是她的生日。
车子到达目的地，于念下车，司机还问了需不需要等她，因为这块地方车子很少进来，想要打到车很难，于念拒绝了。
她不是第一次来，但却是第一次一个人来。
东区监狱的高墙高到她需要仰头才能看清，这天，她在监狱外站了一个多小时，外公依旧拒绝她的探视。无论是四年前或是四年后，于至宪依旧不肯面对于念，他有愧，觉得在于念面前他没办法抬起头来，所以，他只能拒绝于念的探视。
往回走的路上，很静，静到仿佛这条路无人走过。两旁的白杨树已是落叶纷飞，踩在脚底的树叶沙沙的响，再往远了看，是一片田地，田地边有一条很小的溪水，隐约能听到潺潺水声。
有一片叶子落在了她的肩头，再顺着落在了地上，她的鞋边。她低头看这那片树叶，然后身子渐渐蹲下，捡起刚刚落下的那片叶子，一滴泪滴在了上面很快滑落消失不见。
于念心中积累了太多了的情绪，从在墨尔本醒来那一刻她就一直忍着，直到现在，她终于忍不住了。她蹲在地上，手里还拽着那片树叶，将头埋在了臂弯里。
江南看着前面蹲在地上哭泣的于念转身看了眼身后的韩惩，韩惩同样在看着她，眉头深皱，沉默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看见远处的于念抬起了脸，丢掉了那张被她捏的已经碎掉了的树叶，她抹掉了脸上的泪，吸了吸鼻子准备站起来。
于念起身起的太猛，眼睛突然黑了去，她跪在了地上，双手撑着地面，膝盖和手掌火辣辣的疼痛感袭来。
江南下意识向后看去，韩惩反应很快，在江南看过来时他已经开门出去了。
于念感到有人匆匆跑来，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后，那人已经在她面前蹲下。她冰凉的手指瞬间被一双温热的手给包裹着，熟悉的迷迭香扑鼻而来。不用看，于念便知道是谁了。
她的眼底尚存泪水，晶莹剔透，看到韩惩后更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韩惩心疼的替她擦去泪水，看了看她的手掌，不算太严重，擦破了一点皮，有隐隐的血丝渗出。但于念的手掌觉得麻麻的，热热的，在韩惩的手指触碰过后那感觉更加明显。
“为什么不跟江南一同回来？”他握着她的手问，语气有些埋怨。
于念垂着眸不愿看他，她有些赌气：“不想看到你。”这话是气话，韩惩一听便知，所以他在此刻还能笑的出来。听他这么一笑，于念抬了头，脸上还挂着一滴泪，韩惩顺手给抹了去。
“我不愿看到你，你就这么高兴？”她是真的生气了，语气中满是质问。
“我高兴的是你并非真的不想看到我。”韩惩起身将她拉了起来，于念蹲的久了，地盘有些不稳，好在韩惩即使扶住了她。她还在气头上的推开了韩惩，自顾着向前走，江南不知何时把车掉了头停在了她的前方。
于念膝盖有伤，又是久蹲的缘故，此刻走路有些一瘸一拐。韩惩看了眼她的腿，快速跟上去，抓住她的胳膊问：“受伤了？”
于念瞪着眼对他，也不理他，一副管你屁事的表情。江南在后视镜里看到老板吃瘪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好在车子停的距离远，韩惩并未听到。
“放手。”于念见韩惩还抓着她的胳膊，抬手挣了挣。
“上车吧，去车上看看你的伤。”
“我没受伤，脚麻了。”于念不情愿的再次挣开他的手掌。
“先上车。”
“不要。”于念反抗，“我不要上车，我也不要跟你回去。我不想看到你跟唐希玟卿卿我我成双入对的样子，我会疯的。”她的情绪来的很快，快到韩惩都没来得及反应，她瞪着一双布着血丝的眼睛，紧闭着双唇，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韩惩，不要来考验我了，我受不了以后的日子都得看到你们俩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如果可以我宁可剜掉我的双眼，我讨厌唐希玟，我也讨厌你。你一次又一次的救我的命，你什么时候可以救一救我的心呀？你不爱我，就请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于念没哭了，她大声的喊出了这些话后身子居然也不抖了，目光从韩惩身上收回后，她头也不回的离开，忍着膝盖的疼痛，忍着脚底的酸麻。
韩惩有一刻很想冲上去，抱住她。可他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有些事他需要时间处理好，不然，于念会受伤。再等等吧，他对自己说，等以后，他再向她请罪，如果她不原谅他也没关系。那个时候，他一定会对她死缠烂打求原谅的。
那天下午，于念和韩惩一前一后走在回市里的路上，江南开着车以最慢的速度跟在两人身后。作为旁观者他实在不明白，两个人怎么可以倔到这种程度。
于念在中途拦了一辆的士回了旅馆。
她一进旅馆便碰到了老板娘，她跟老板娘说她需要退房时，老板娘还担心的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于念摇头，回到房间收拾好行囊，她的东西很少，就只有简单的几件衣服，还是回国后买的。
韩惩的车在楼下等，老板娘随着于念一同走出的旅馆大门，看到韩惩时，她只觉得很眼熟，不知道在哪见过。
韩惩上前想去接于念的行李，于念的手往旁边一躲没有看他，她说：“我不会回梨园，那个地方，你留着让你未婚妻住吧。”说着她坐上了随手拦下的的士里。
江南看着老板不太好看的脸色不知该怎么做了，这真的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这样不给韩惩面子，真是活久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