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命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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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杀夺(五)

    乾元帝一招手,将吕雉身旁地面上插着的那支银簪吸到手中,仔细打量了一眼。

    “原来是这件东西,《名器谱》上排名第二十的‘伏凤’,早就听说此物有‘凤翔九天,无际无踪’的美名,一直无缘得见,原来落在了太后的手里。也是,这样东西只有掌握了魇术化实的魇术师才能掌握它的真正功用,否则也不过是支锐利的簪子罢了。”

    乾元帝边说边看了眼天空,此时天上的太阳明亮刺眼,甚至在太阳周边好似都有一圈火热的光晕。“普照光明,这般亮堂,不输正午的日头,真不愧是‘北州光明所在’的当家人哪。幸好早就安排了顾宫主接应,否则真就让你凭借此物脱身了。”

    吕雉现在眼睛很痛,火辣辣的灼烧感一直传到心窝里,她没料到顾北昭居然也出手了,更没料到“普照光明咒”发挥到极致居然会这么狠辣!

    “该死的顾北昭,老东西果然出手够狠!”吕雉强睁双目,虽然现在她的视线因为强光的突兀袭击,一片模糊,可她仍是强睁着双目,其中恶狠狠的凶戾之气显露无遗。

    “恭喜陛下身边有这么多得力干将!”吕雉冷冷地说道。

    乾元帝慢慢走下台阶,向着吕雉走去,就在要靠近吕雉之时,突见她双唇一动,“呼”地吐出一口黑烟!

    黑烟如墙,罩向了乾元帝。

    乾元帝只是一掌平推,气劲便于其身前形成护罩,眼见着黑烟在气罩上凝成漆黑如墨的小小水珠,竟是“呲呲嗤嗤”的发出腐蚀烧灼之音。

    乾元帝停住步子,等着毒烟慢慢散净,“这就是墨餮的毒血吧?没想到除了向耀祖,太后也将其纳入自己体内以为己用了。”

    上官无为沉喝一声:“全是些阴损手段,枉你是一朝太后!”喝骂之中,棋子已似流星般穿透了厚重的毒雾飞射而来。

    感知着几道飞来的气劲,吕雉袍袖猛挥,将棋子打落,冷笑道:“阴损手段?管用就好。”

    眼见吕雉手段尽出,此时已是技穷无奈之际,只听她高喊一声:“黄贤鹏何在!”

    一人携带雄浑气浪突兀地冲到吕雉身边,沉声应道:“臣在!”

    感知到黄贤鹏的到来,吕雉冷笑一声:“趁着毒雾未尽,速带哀家走!”

    她知道,黄贤鹏的速度很快,更知道讯机处早就将京都布局整理存档,所有的大街小巷、沟渠暗道都在黄贤鹏的掌控之中,只要现下吕雉能够逃脱一劫,必有重回巅峰的时候。

    “好。”黄贤鹏沉声应下。

    吕雉刚将手臂搭在黄贤鹏的肩膀上,便感到腹部一阵剧痛!

    她偏头看向黄贤鹏,满脸的不敢置信,一掌推出,将黄贤鹏击飞!黄贤鹏手中紧握的金羽匕首“哧”地便从吕雉腹部抽了出来,带出一道血箭喷涌!

    紧接着“噗!噗!噗!”接连几声,吕雉的后背被人打了几个血洞,这是上官无为的棋子打穿了她的几个大穴。

    吕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她手捂着自己腹部的那个血洞,那里是她身上最重的伤,因为她早就气劲所余不多,体内更有暗伤,黄贤鹏突兀的发招更是让她防不胜防,所以她的丹田便被黄贤鹏一刀戳破了。

    霎时间,吕雉体内的气劲疯狂流窜,如风刀一般绞割着她的静脉,这是之前楼中客的风刃对其造成的暗伤;吕雉体表更是微现紫光,这是先前乾元帝发出的两式剑招的气劲,一直未能完全散净,此时也在摧毁着她的肉身。

    丹田被毁,穴道被封,所持有的几样宝物全都被人拿走,就连双眼都被顾北昭的招法灼伤,此时的吕雉,真的已经走到了末路。

    她还剩一口气,强撑着精神,此时的吕雉不由地感叹,灵犀位还真是强啊,即便都受了这么重的创伤,居然还能支撑着她来问最后的问题。

    远处站起身来拍掉身上尘土的黄贤鹏,看到吕雉正偏头看他,即便他知道吕雉此时的眼睛恐怕根本看不清自己,可黄贤鹏知道,她就是在看他。

    黄贤鹏躬身抱拳,还是往日里对待吕雉的那般恭敬,“太后娘娘有事要问微臣吗?”

    吕雉不管从两边嘴角不断溢出来的血,嘴巴张阖间问道:“你为何也要背叛哀家?”

    黄贤鹏还未开口,便听见乾元帝开口说道:“黄大人向来忠心耿耿,从来没有背叛过。”此时的乾元帝慢慢走近了吕雉,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将紫薇剑杵在地上停了下来,看着身前这个往日里仪态庄严华贵的女人,如今只剩下了凄惨无奈的意气消沉,他的嘴角笑意一现便消匿了。

    吕雉苦笑,“原来他也是陛下的人。”

    “整个乾元都是陛下的,臣,自然也是。”黄贤鹏再度抱拳躬身,只不过此时行礼的方向已经不是吕雉,而是立在她身前的那个高大的男人。

    “可我没有记错,你跟在哀家身边二十多年,是我将你从一文不名的小小侍卫,一步步提拔成了讯机处首领,哀家从来不记得你跟陛下有过什么亲密的牵扯。”吕雉不希望自己死的不明白,所以她要问清楚,“为什么你就变成陛下的人了呢?”

    “他自然不必跟陛下走的太近,因为从他有名字的时候,就已经是陛下的人了。”这次代替黄贤鹏回话的,是上官无为。

    吕雉不解地问:“名字?”

    上官无为轻轻摇头,似是叹息般说道:“看来太后终究眼界有限,局限于方寸天地,拘泥于自身实力和己方势力,却从未注意过乾元王朝的历史,那厚重如山的历史。”

    “太后娘娘,臣的名字里有个鹏字。”黄贤鹏见吕雉的精气神已经不足以让她动用原先那聪敏的大脑,便出言提醒她。

    乾元帝接口道:“黄贤鹏,尹鹭,白鹤年,名字之中都有一种飞禽,他们,都是当初‘禽’里出身的人。‘禽’虽然没了,可从那面出来的飞鸟们仍旧盘旋在乾元的上空,替朕看顾着这片疆土。”说这话的时候,乾元帝左臂伸展开来,就像飞禽张开了翅膀,那是他这个帝王终于要一展宏图的志向!

    “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吕雉连声叹,是掩饰不住的失落,是隐藏不了的悲戚。原来,她早就输了,两任乾元帝,都不过是拿她当个玩物,看着她就像看着蒙在鼓里的小虫,自顾自地瞎蹦哒,到头来终究是落在了他们给其安排好的结局中。“原来,哀家重视的人,从一开始就都背叛了哀家,惨哪!”

    “重视?除了自己,你又何曾真正重视过别人?你是灵犀位,所渡之劫是‘歧心劫’对吧?”乾元帝听到吕雉在生命的最后关头还为其自己的命运鸣悲,不屑地说,“歧心——有分歧的心,所以你不管做什么都喜欢留后手,都只是为了自己,也从不相信任何人。因此,你连自己的心都是有分歧的,又怎么能怪你身边的人‘三心二意’呢?这种众叛亲离的结局,不过是早就注定了的。”

    吕雉突然想到自己曾说云翼和风入夜的命格,注定了他们要接受洞开天门的命运安排,没想到如今也会有人说她的结局也是命中注定了的,嗤笑一声:“呵,命中注定吗?可笑……”

    吕雉后面的话都没有说出来,因为她已经死了。气息消散,慢慢的垂下了头颅,两鬓散落的头发即便沾着血,也被风吹的飘来荡去,就好像她这么强的一个人终究还是逃不过命运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