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无路之路
天空中太阳时刻躲在灰色的云层后面，时刻又露出一点光芒。像是在捉迷
藏一样，有时人们需要它的光去照耀些什么太阳就会消失不见，有时人们不需要它的热量时太阳就
会猛地蹦出来刺痛人们的双眼。真是个奇怪的天气，他听着一路上人们对这太阳的抱怨，感到了片
刻的轻松。
在过去，超人就像是人们对太阳光芒的渴望，现在的超人却成了如同挥之不去的炎
日。他莫名的想出了这个念头，但他不敢再多想。时代已经变了。爆炸狂人是他的绰号，制造爆炸
的超人杀害大批警察则是通缉他的理由。满大街都是沉默日那天他模糊身形的照片，如果这是什么
宣传海报就好了，可惜，他自嘲地叹了口气，我是个通缉犯，手上沾满鲜血的爆炸怪物。此刻的他
无依无靠，继续在魔都的一个又一个片区中不断地流浪。
他走在停满了废旧汽车的小巷里，嘴里哼着悲伤的歌，不一会儿，肚子也开始哼着悲伤的
曲调。“简直无法想象，这个世界居然公开地承认了超人的存在。”他对自己难以置信地说着，“
我也是超人，还杀了人。”那天从17区逃出来后的记忆已经被自己全部忘记了，但他每一次回想
都能想到不少新的细节。“如果我是个作者，我大概会把那天叫做觉醒日吧。那么多超人觉醒后与
警察搏斗，真是不可思议的画面。”他继续自言自语。从小巷的深处冲出来一群孩子，他们的欢笑
打断了他的沉思。我多么怀念还能笑的时候，就像孩子们一样无忧无虑地奔跑欢笑。他拉低了帽檐
，与那些追赶快乐的孩子擦肩而过。
突然有人唤起了他的名字。他警觉的回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椴。。。。
。。。”他再一次准确的听到了，那个声音十分空灵，像是可以随着风飘到任何一个地方。他顿了
顿，知道这肯定是某个超人。如果放在昨日的世界，他只会觉得自己是撞到鬼了，但在这个超人就
像地上的灰尘一样多的时代，任何不可思议的事都能被想明白。他决定不去理会，现在的他是个通
缉犯，他不想误入圈套。“椴。。。。”“椴。。。。”“椴。。。。。”那个声音似乎就咬住了
他，一直如影随形地跟着他走到任何地方。奇怪的是似乎一路上的其他行人也没有听见，就只有椴
觉得非常刺耳。这一定是某个超人的异能。椴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终于在他即将穿过巷子的时
候，他停了下来，朝着空无一人的身后问道，“我是椴，你有什么事吗？”那个声音突然发出了一
阵阵的笑声，椴猛地再次回头，终于确定了呼唤他已久的一群人。
“你们是警察，还是想拿我去换奖金？”“都不是，虽然我们更想亲手贯彻
真正的正义。”椴看着挡住自己去路的一群超人，心里一阵吃紧。
“请问各位超人有什么事吗？”椴大着胆子问他们。人群里谁也没有答话，都静静
地看着他。对方看起来来者不善，但并没有步步紧逼的样子。他仔细的看了一下，才发现这些人果
真都是超人。有一个家伙露着两条胳膊，胳膊上面是一圈圈的纹身图案，他的纹身此刻正发出暗红
色的微光。还有个家伙手背上长着巨大的刀锋，是金属男吗？椴看着那些刀锋所发出的寒光吞了一
口气。人群中甚至还有个提贝克族的僧人，椴看到他在轻轻地捻动佛珠，还有一位少女，有着淡金
色与雪色相间的长发。如果放在以前的世界，他绝对会一位这些人都是些coser。但此刻不是调侃
的时候，椴慢慢地往后退了退，他在犹豫着要不要转身就跑。
这时候，一位形销骨立的老人从那几个超人背后穿过来。这个老头戴着一定复古
的侦探帽，穿着很受老年人欢迎的大号背带裤，胸前还戴着朵白色的玫瑰花。他的头发雪白如珍珠
，光滑地被梳到了耳后，形成了一个帅气的背头。“你就是椴对吧。终于见到你了，毁灭男孩。”
老人自顾自地摸出一根雪茄，行云流水般地点燃再抽上一口。老人最后那个绰号让椴哭笑不得，这
个外号应该是自豪还是自卑，他的内心都矛盾了起来。“怎么，还不适应我们给你取的代号吗？你
现在在超人圈很有名了。”老人对着椴喷出了一大团烟雾，在那团烟雾背后无法让人看清他此刻的
面容神色。“直接说吧，你们找我干什么，我不认识你们。”椴不想和任何陌生人有更多的接触，
哪怕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找到同伴的笑容，言语里对他很是亲切。“我不跟你绕弯子了。我是鸠，是
魔都唯一的一家对超人开放的餐吧老板。我们找到你是因为得知你在被通缉，我们都是超人。我们
需要你，我们会保护你。”“保护？我看不必。警察和军队来了谁都得完蛋，我更喜欢独行。”“
难道你这个家伙忘事忘得很快？那天在17区，你能在那么多警察和随后增援的部队中杀出来，恐
怕一般的人奈何不了你吧。”人群里那个刀锋插了一句，“我到底怎么出来的我也不知道，也许那
不是我，你们认错了。”椴把帽子继续往脸上压了压，他拒绝了这些看似好心的陌生人的邀请。
“但你还能去哪儿？学校已经把你认定为了遇难者，警方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却把你
列为了通缉犯，形似你的超人都被抓了。户籍那边我们也有调查，你的所有资料已经被划去了，简
而言之，你已经不可能作为一个人类活着了，你是个超人！”老头抽出最后一口烟，将雪茄头扔在
一边的地上。“我是人类！超人也是人类！”那句话让椴愤怒不止，“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你
们想怎么办？”椴发疯的大吼，在他的心里，自己一直都是人类，一直都是！不管现在怎么样，只
要度过这段时间，他就能换个身份继续在这个国家的任何一个角落重新生根发芽，但他的幻想此刻
被打的粉碎。没有户籍的黑户，就算没有超人这个身份，就算沉默日那天他也保持沉默，想要重新
开始生活也根本不可能了。“不管你怎么说，你现在是个被通缉的超人。除了加入我们这个超人的
新家庭，你无路可退。”老人强化了这个严峻而且清晰的事态，准备上前说点什么。
“都是骗子！我什么也没有做啊！混蛋，每次都是我！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就都在
针对我！一群骗子！”椴突然朝着即将走过来的老人大吼，他心里多日来的委屈此刻爆发了出来。
明明自己都是老实地在生活，老实地过自己的日子，从来没有触犯法律，从来没有过激地参与各种
反政府活动，一直都是老实的在生活，凭什么现在就被通缉了就被除名了就被当作是危险分子了？
“我不服，凭什么就这样了？我破坏了什么吗？沉默日那天也是他们进我家就打我，我也根本没想
过自己会爆发，自己会有那种力量！之后我都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难道这样就要判处我
死刑吗？我不服，我不服！”他流着泪水，声音含糊却大声地吼着眼前这些家伙。“你们拉我入伙
，想怎么样？想要复仇吗？想要对抗帝国吗？对不起我只是个人类，我不是超人，你们让我去死好
吗？我不想再干些什么无法无天的事了！真的，我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我在沉默日那天什么也不会
做，我什么也不会做！”他语无伦次地大吼，委屈地任由泪水滑落，眼睛也逐渐变得红肿。
“懦夫。”那个少女走上来就是一耳光，椴的心绪在那一刻被彻底打断。他睁眼
看着这个姑娘，但他随后再次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你以为不公平的就只有你吗？我们呢？我们
也是超人，我们在觉醒后所遭遇到的不比你少，你这算得了什么？”椴发现这个姑娘的眼睛里也有
眼泪，她用力地把椴拉了过去，那双湛蓝色的双眼死死地瞪住他。“我觉醒那天也在沉默日，邻居
们害怕我，觉得我是个怪物，把我绑了起来，爸爸为了救我被他们打的奄奄一息，妈妈受不了了跳
楼自杀了，这些你经历过吗？我要去报警的路上又看到了更多的悲剧，没有一个在你的遭遇之下的
！你以为大家都过得比你好，世界总是在委屈你一个人吗！傻叉！”她尖叫地哭了起来，随后那个
僧人把她拉了回人群里。椴一下子就愣住了，他看着僧人和蔼的目光，像个真的傻子一样地呆呆地
看着对方。少女还想要冲上来，被老头子拦住了。“她的爸爸现在作为人质被那些杂碎关在监狱里
，魔都的秘密警察在不顾一切地想要迫害所有超人，所谓的宪法只是个缓兵之计，过不了多久，旧
人类对超人的清洗就会开始，我们必须抱紧求生。”老头子微微抱着哭泣的少女，用无奈的声音把
这些讲给椴听。“我们需要你，是因为我们不仅想把每一个超人都聚在一起，而且我们还想要反抗
，你是目前来说能力最强的人，我们需要你的支持。”刀锋男走了上来想要拉住椴，但椴还是退了
一步。我不会加入叛乱的。他心里依旧充斥着幻想，只不过现在正在慢慢地破裂。
“我们看过你的说明，你一直是个独来独往遵纪守法的大学生，而且生活拮据经常
在外打工。你是个善良的人，椴，我们这的人都是，但善良不意味着不去争取，不去反抗，不去和
那些逼迫我们的人斗争，善良也是有底线的。我们超人已经被无知和过分的恐惧逼到了生存的边缘
了，此刻再不作最后一搏就只能被埋葬。你所倡导的法律什么的，不公什么的，在那些无知而自私
的人眼中只是屁一样的东西毫无价值。言语是说给人听的，拳头是砸给野兽长记性的。”
“你越退步，他们就越步步紧追，退到最后的你一定必死无疑。”
“我知道你还在犹豫什么，实话说，我们在想到聚集起所有超人之前也在犹豫。”老人
拍了拍踌躇的椴，接受这些对他来说的确有点难。“但只要你能加入我们，并肩作战，我们就能无
所畏惧。你要知道现在的处境是什么了，越来越多的超人被捕入狱，只因为各种各样的栽赃与迫害
。我们是超人，现在我们必要去拯救世界，我们需要先拯救自己。我们要让这个社会为我们留出一
席之地，任何生命，都必须为了活着而努力不是吗？椴，我希望，我们可以坚持着一个目标并肩作
战，回头已经没有路了，希望你能加入我们这个新的家庭。”老人再次语重心长地劝说椴，此刻椴
已经明确了很多东西了，他想立即回答，可是心里依旧还是有点过去的避世观念，怎么也无法爽快
起来。他的内心，如同在那夜的游行中一样，再度动摇了起来。
“我们的对手不只有秘密警察，还有政府，维希克，甚至皇帝，对吧。
”“如果迫不得已我们会改变这个国家。改变一切需要被更新的旧东西”老人毫不避讳地直言，这
让椴有点吃惊。“你们，不，我们是要革命吗？要用更为激进的方法来得到我们想要的吗？”“为
超人的生存而革命，为更多被这个体制迫害的正直的人伸张正义，总的有人站出来，这一次命运选
的是我们。但这条路肯定会面对很多问题，甚至还有牺牲。但我们如果就这样乱如散沙，那么等来
的也只有被灭亡的命运。你是想过流浪终日的生活，还是想在能够吃饱穿暖不用烦心的国家开始新
的人生，你选吧。”老头子再次拿出一根雪茄，用打火机微弱的火苗将其点燃。少女此刻坐在路口
的石块上，她冷冷地看着椴。椴叹了一口气，他想了想沉默日，想了想17区那个爸爸留下来的老
房子，想了想自己以往艰辛的生活和沉默日后流浪在外风餐露宿的日子，想到了病逝的父亲和他的
教诲，想到了自己从前在入睡前对第二天的幻想。他终于妥协了。
“带我去你们的地方，我要活着，继续活着，革命也好吧，暴乱也好吧，我想过
我从前不敢说的日子，我想组建我自己的家庭，我想找到稳定的工作，我想把我被压抑得没有做好
的事再做一次。鸠，我，我决定加入你们。我只是想要过正常的稳定的不用再忧愁的生活，我们可
以做到吗？”鸠有点吃惊他此刻的转变，但他还是会心一笑。“只要你有梦想，有去拼命的勇气，
那一切就都不是幻想。恭喜你，椴，我们的新家庭欢迎你。”他迟疑了一下，很快他就说服了自己
，椴心里最后的障碍也放下了。都是被逼无路，否则我依旧保持沉默和软弱。他在心里劝慰自己鼓
起勇气来，没什么好怕的，这就是命运，逃不掉。
椴跟着他们朝着未知的地方走了过去，一路上大家都很安静，只是那个女孩
再没有正眼看过椴一次。纹身的壮汉看起来也对椴的加入感到轻松，他的双手枕在脑后，一路上都
在哼着罗素的那首老歌。僧人安抚着对椴怀有敌视的少女，刀锋男也收起了手背上的刀刃，他们就
像一群人类一样，至少此刻看起来大家都是人类。鸠也像很疲倦了一样，老人不断地打着哈欠，这
一路上他没少抽烟。
由于他们都是不能明目张胆地走在大路上的超人，很多地方都只能抄小路前
进。在穿越了数不清的巷子后，走过了很多椴也未曾听过的路口后，终于，黄昏将沉，夜幕降至。
他们到达了这个坐落于21区角落里的餐吧。从外观看，这就是个破旧的地下室，外面只能看到低
于路面的铁丝网编织的窗户和小小的门。刀锋男的手背上突然长出了一把钥匙，看来他可以在身体
里储存金属。椴看的出奇，直到鸠叫他快跟上他才回过神来。在几乎是趴着穿过那道门后，椴才发
现，这个革命的据点内部别有洞天。映入眼中的就是一排排巨大的桌椅，各式各样的超人挤在这个
大厅里吃吃喝喝彼此谈笑。突然有人认出了椴，他拍着桌子大喊，“快看，真是他！毁灭男孩！”
这一句话激起了千层浪。人群一下子对他这个新人抱以热烈的欢迎和热情的问候。人们纷纷谈论并
凑过来拥抱他，形形色色的超人们就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椴同样热情的跟其他人问好，和他
们拥抱，他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温暖，来自陌生人的温暖。随后他跟着鸠走到了一个小小的房间，这
时他才感到了疲倦。
“你不是之前那么好奇我们哪来的勇气去反抗如同神一样高高在上的那些人吗
？你不是还问我我们怎么把你的一切查清楚的吗？我现在告诉你，我们为他做事，为他建立秩序，
但只为自己生存。如果现在还是五年前，是那样的国家的话，超人会是所有人类的幻想，我们的地
位会比现在高不止一点。但维希克已经把这个国家变成了一个无知愚昧的生锈的社会了，超人这种
想要打破局面的润滑油是必定会被维希克政权抹削的。”老人从背带裤的一个包里拿出一个硬币，
“我会告诉你谁给了我去革命去反抗的勇气。”他将硬币扔给椴，随后就走了出去。椴将硬币看了
又看，始终没看出什么头绪，这只是块已经略有锈迹的旧版硬币，寻常又不寻常。也许我该问问其
他人。他把这东西好好地放在身上，随后从那个狭小的鸠安置号的他的房间走出去。
回到大厅里人们依旧十分热情客气，有人拉着他喝酒，有人问他那些流浪的日子
然后自己也安慰自己。还有人递给他一块巨大的牛肉，看着椴狼吞虎咽的样子人们都在哈哈大笑。
有的人手上长出了岩石，有的人背上有翅膀，有的人涂着浓厚的妆容分不清男女，有的人神色淡然
，有的人在不断欢笑，有的人会操纵蜡烛上的火，有的人会制造明亮的电火花，有的人拍着椴的肩
膀说辛苦了，有的人拉着椴的手要他坚持下去。形形色色的人们因为椴和别的事情在不停的谈笑，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像是在梦里才有的，毫无生疏的一群友善的陌生人。他们伙同椴喝酒，唱歌，跳
舞，椴冰封了多年的心此刻在被这些温暖一点点融化。
椴认识了叫槐的植物系超人，她能让植物迅速地发芽生长，她的皮肤也是接近植物的淡
绿色。还有一个叫龙王的大胡子男人，他能在短时间内获得一种野兽的力量，比如猎豹，狮子，和
狼的蛮力，以及鹦鹉八哥一样的出众的模仿能力，每当他现场表演一次，人群里都会爆发一阵哄笑
。还有个医生叫菱，她可以加快伤员的愈合速度，而她自己坦承再获得超能后几乎就没有生过病，
连慢性的胃炎也神奇地痊愈了。椴还认识了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他带着一把长刀，他的刀法炫目
而华丽，“招招致命，世界上没有人能够和我的刀术相媲美”他为自己的刀法吹嘘了起来。还有更
多的人，他们都踊跃向椴，拉着他谈天说地，不断地劝他喝酒吃东西，椴索性也放下了最后的戒备
。他在几乎听不见其他人声音的声潮里也大声称赞或鼓励某位向他敬酒的超人，最后，他喝的酒几
乎能装满一辆回收车了，他才慢慢地从那种过快的节奏中缓下来。
在人们一个个散去之后，椴还倚靠在桌边，他好久都没有放松地
这样休憩过了，连日的逃亡此刻终于结束。他不断地一杯杯的喝酒，不断地说着胡话。酒精如同狂
乱的野马在全身上下横冲直撞，椴很享受这种感觉，他甚至看到了美好的幻觉。就在电光火石的那
一瞬间，他想到了什么。椴再次摸索出那枚过时的硬币，这一次，他端详了许久，就像是在把玩一
块绝世的美玉。在酒精的刺激作用下，他终于恍然大悟。
硬币正反是某个人的头像，而那上面刻着一行细小的文字。
“正义，人权，博爱，自由，公正————亚伯拉罕”
(本章完)
藏一样，有时人们需要它的光去照耀些什么太阳就会消失不见，有时人们不需要它的热量时太阳就
会猛地蹦出来刺痛人们的双眼。真是个奇怪的天气，他听着一路上人们对这太阳的抱怨，感到了片
刻的轻松。
在过去，超人就像是人们对太阳光芒的渴望，现在的超人却成了如同挥之不去的炎
日。他莫名的想出了这个念头，但他不敢再多想。时代已经变了。爆炸狂人是他的绰号，制造爆炸
的超人杀害大批警察则是通缉他的理由。满大街都是沉默日那天他模糊身形的照片，如果这是什么
宣传海报就好了，可惜，他自嘲地叹了口气，我是个通缉犯，手上沾满鲜血的爆炸怪物。此刻的他
无依无靠，继续在魔都的一个又一个片区中不断地流浪。
他走在停满了废旧汽车的小巷里，嘴里哼着悲伤的歌，不一会儿，肚子也开始哼着悲伤的
曲调。“简直无法想象，这个世界居然公开地承认了超人的存在。”他对自己难以置信地说着，“
我也是超人，还杀了人。”那天从17区逃出来后的记忆已经被自己全部忘记了，但他每一次回想
都能想到不少新的细节。“如果我是个作者，我大概会把那天叫做觉醒日吧。那么多超人觉醒后与
警察搏斗，真是不可思议的画面。”他继续自言自语。从小巷的深处冲出来一群孩子，他们的欢笑
打断了他的沉思。我多么怀念还能笑的时候，就像孩子们一样无忧无虑地奔跑欢笑。他拉低了帽檐
，与那些追赶快乐的孩子擦肩而过。
突然有人唤起了他的名字。他警觉的回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椴。。。。
。。。”他再一次准确的听到了，那个声音十分空灵，像是可以随着风飘到任何一个地方。他顿了
顿，知道这肯定是某个超人。如果放在昨日的世界，他只会觉得自己是撞到鬼了，但在这个超人就
像地上的灰尘一样多的时代，任何不可思议的事都能被想明白。他决定不去理会，现在的他是个通
缉犯，他不想误入圈套。“椴。。。。”“椴。。。。”“椴。。。。。”那个声音似乎就咬住了
他，一直如影随形地跟着他走到任何地方。奇怪的是似乎一路上的其他行人也没有听见，就只有椴
觉得非常刺耳。这一定是某个超人的异能。椴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终于在他即将穿过巷子的时
候，他停了下来，朝着空无一人的身后问道，“我是椴，你有什么事吗？”那个声音突然发出了一
阵阵的笑声，椴猛地再次回头，终于确定了呼唤他已久的一群人。
“你们是警察，还是想拿我去换奖金？”“都不是，虽然我们更想亲手贯彻
真正的正义。”椴看着挡住自己去路的一群超人，心里一阵吃紧。
“请问各位超人有什么事吗？”椴大着胆子问他们。人群里谁也没有答话，都静静
地看着他。对方看起来来者不善，但并没有步步紧逼的样子。他仔细的看了一下，才发现这些人果
真都是超人。有一个家伙露着两条胳膊，胳膊上面是一圈圈的纹身图案，他的纹身此刻正发出暗红
色的微光。还有个家伙手背上长着巨大的刀锋，是金属男吗？椴看着那些刀锋所发出的寒光吞了一
口气。人群中甚至还有个提贝克族的僧人，椴看到他在轻轻地捻动佛珠，还有一位少女，有着淡金
色与雪色相间的长发。如果放在以前的世界，他绝对会一位这些人都是些coser。但此刻不是调侃
的时候，椴慢慢地往后退了退，他在犹豫着要不要转身就跑。
这时候，一位形销骨立的老人从那几个超人背后穿过来。这个老头戴着一定复古
的侦探帽，穿着很受老年人欢迎的大号背带裤，胸前还戴着朵白色的玫瑰花。他的头发雪白如珍珠
，光滑地被梳到了耳后，形成了一个帅气的背头。“你就是椴对吧。终于见到你了，毁灭男孩。”
老人自顾自地摸出一根雪茄，行云流水般地点燃再抽上一口。老人最后那个绰号让椴哭笑不得，这
个外号应该是自豪还是自卑，他的内心都矛盾了起来。“怎么，还不适应我们给你取的代号吗？你
现在在超人圈很有名了。”老人对着椴喷出了一大团烟雾，在那团烟雾背后无法让人看清他此刻的
面容神色。“直接说吧，你们找我干什么，我不认识你们。”椴不想和任何陌生人有更多的接触，
哪怕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找到同伴的笑容，言语里对他很是亲切。“我不跟你绕弯子了。我是鸠，是
魔都唯一的一家对超人开放的餐吧老板。我们找到你是因为得知你在被通缉，我们都是超人。我们
需要你，我们会保护你。”“保护？我看不必。警察和军队来了谁都得完蛋，我更喜欢独行。”“
难道你这个家伙忘事忘得很快？那天在17区，你能在那么多警察和随后增援的部队中杀出来，恐
怕一般的人奈何不了你吧。”人群里那个刀锋插了一句，“我到底怎么出来的我也不知道，也许那
不是我，你们认错了。”椴把帽子继续往脸上压了压，他拒绝了这些看似好心的陌生人的邀请。
“但你还能去哪儿？学校已经把你认定为了遇难者，警方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却把你
列为了通缉犯，形似你的超人都被抓了。户籍那边我们也有调查，你的所有资料已经被划去了，简
而言之，你已经不可能作为一个人类活着了，你是个超人！”老头抽出最后一口烟，将雪茄头扔在
一边的地上。“我是人类！超人也是人类！”那句话让椴愤怒不止，“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你
们想怎么办？”椴发疯的大吼，在他的心里，自己一直都是人类，一直都是！不管现在怎么样，只
要度过这段时间，他就能换个身份继续在这个国家的任何一个角落重新生根发芽，但他的幻想此刻
被打的粉碎。没有户籍的黑户，就算没有超人这个身份，就算沉默日那天他也保持沉默，想要重新
开始生活也根本不可能了。“不管你怎么说，你现在是个被通缉的超人。除了加入我们这个超人的
新家庭，你无路可退。”老人强化了这个严峻而且清晰的事态，准备上前说点什么。
“都是骗子！我什么也没有做啊！混蛋，每次都是我！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就都在
针对我！一群骗子！”椴突然朝着即将走过来的老人大吼，他心里多日来的委屈此刻爆发了出来。
明明自己都是老实地在生活，老实地过自己的日子，从来没有触犯法律，从来没有过激地参与各种
反政府活动，一直都是老实的在生活，凭什么现在就被通缉了就被除名了就被当作是危险分子了？
“我不服，凭什么就这样了？我破坏了什么吗？沉默日那天也是他们进我家就打我，我也根本没想
过自己会爆发，自己会有那种力量！之后我都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难道这样就要判处我
死刑吗？我不服，我不服！”他流着泪水，声音含糊却大声地吼着眼前这些家伙。“你们拉我入伙
，想怎么样？想要复仇吗？想要对抗帝国吗？对不起我只是个人类，我不是超人，你们让我去死好
吗？我不想再干些什么无法无天的事了！真的，我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我在沉默日那天什么也不会
做，我什么也不会做！”他语无伦次地大吼，委屈地任由泪水滑落，眼睛也逐渐变得红肿。
“懦夫。”那个少女走上来就是一耳光，椴的心绪在那一刻被彻底打断。他睁眼
看着这个姑娘，但他随后再次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你以为不公平的就只有你吗？我们呢？我们
也是超人，我们在觉醒后所遭遇到的不比你少，你这算得了什么？”椴发现这个姑娘的眼睛里也有
眼泪，她用力地把椴拉了过去，那双湛蓝色的双眼死死地瞪住他。“我觉醒那天也在沉默日，邻居
们害怕我，觉得我是个怪物，把我绑了起来，爸爸为了救我被他们打的奄奄一息，妈妈受不了了跳
楼自杀了，这些你经历过吗？我要去报警的路上又看到了更多的悲剧，没有一个在你的遭遇之下的
！你以为大家都过得比你好，世界总是在委屈你一个人吗！傻叉！”她尖叫地哭了起来，随后那个
僧人把她拉了回人群里。椴一下子就愣住了，他看着僧人和蔼的目光，像个真的傻子一样地呆呆地
看着对方。少女还想要冲上来，被老头子拦住了。“她的爸爸现在作为人质被那些杂碎关在监狱里
，魔都的秘密警察在不顾一切地想要迫害所有超人，所谓的宪法只是个缓兵之计，过不了多久，旧
人类对超人的清洗就会开始，我们必须抱紧求生。”老头子微微抱着哭泣的少女，用无奈的声音把
这些讲给椴听。“我们需要你，是因为我们不仅想把每一个超人都聚在一起，而且我们还想要反抗
，你是目前来说能力最强的人，我们需要你的支持。”刀锋男走了上来想要拉住椴，但椴还是退了
一步。我不会加入叛乱的。他心里依旧充斥着幻想，只不过现在正在慢慢地破裂。
“我们看过你的说明，你一直是个独来独往遵纪守法的大学生，而且生活拮据经常
在外打工。你是个善良的人，椴，我们这的人都是，但善良不意味着不去争取，不去反抗，不去和
那些逼迫我们的人斗争，善良也是有底线的。我们超人已经被无知和过分的恐惧逼到了生存的边缘
了，此刻再不作最后一搏就只能被埋葬。你所倡导的法律什么的，不公什么的，在那些无知而自私
的人眼中只是屁一样的东西毫无价值。言语是说给人听的，拳头是砸给野兽长记性的。”
“你越退步，他们就越步步紧追，退到最后的你一定必死无疑。”
“我知道你还在犹豫什么，实话说，我们在想到聚集起所有超人之前也在犹豫。”老人
拍了拍踌躇的椴，接受这些对他来说的确有点难。“但只要你能加入我们，并肩作战，我们就能无
所畏惧。你要知道现在的处境是什么了，越来越多的超人被捕入狱，只因为各种各样的栽赃与迫害
。我们是超人，现在我们必要去拯救世界，我们需要先拯救自己。我们要让这个社会为我们留出一
席之地，任何生命，都必须为了活着而努力不是吗？椴，我希望，我们可以坚持着一个目标并肩作
战，回头已经没有路了，希望你能加入我们这个新的家庭。”老人再次语重心长地劝说椴，此刻椴
已经明确了很多东西了，他想立即回答，可是心里依旧还是有点过去的避世观念，怎么也无法爽快
起来。他的内心，如同在那夜的游行中一样，再度动摇了起来。
“我们的对手不只有秘密警察，还有政府，维希克，甚至皇帝，对吧。
”“如果迫不得已我们会改变这个国家。改变一切需要被更新的旧东西”老人毫不避讳地直言，这
让椴有点吃惊。“你们，不，我们是要革命吗？要用更为激进的方法来得到我们想要的吗？”“为
超人的生存而革命，为更多被这个体制迫害的正直的人伸张正义，总的有人站出来，这一次命运选
的是我们。但这条路肯定会面对很多问题，甚至还有牺牲。但我们如果就这样乱如散沙，那么等来
的也只有被灭亡的命运。你是想过流浪终日的生活，还是想在能够吃饱穿暖不用烦心的国家开始新
的人生，你选吧。”老头子再次拿出一根雪茄，用打火机微弱的火苗将其点燃。少女此刻坐在路口
的石块上，她冷冷地看着椴。椴叹了一口气，他想了想沉默日，想了想17区那个爸爸留下来的老
房子，想了想自己以往艰辛的生活和沉默日后流浪在外风餐露宿的日子，想到了病逝的父亲和他的
教诲，想到了自己从前在入睡前对第二天的幻想。他终于妥协了。
“带我去你们的地方，我要活着，继续活着，革命也好吧，暴乱也好吧，我想过
我从前不敢说的日子，我想组建我自己的家庭，我想找到稳定的工作，我想把我被压抑得没有做好
的事再做一次。鸠，我，我决定加入你们。我只是想要过正常的稳定的不用再忧愁的生活，我们可
以做到吗？”鸠有点吃惊他此刻的转变，但他还是会心一笑。“只要你有梦想，有去拼命的勇气，
那一切就都不是幻想。恭喜你，椴，我们的新家庭欢迎你。”他迟疑了一下，很快他就说服了自己
，椴心里最后的障碍也放下了。都是被逼无路，否则我依旧保持沉默和软弱。他在心里劝慰自己鼓
起勇气来，没什么好怕的，这就是命运，逃不掉。
椴跟着他们朝着未知的地方走了过去，一路上大家都很安静，只是那个女孩
再没有正眼看过椴一次。纹身的壮汉看起来也对椴的加入感到轻松，他的双手枕在脑后，一路上都
在哼着罗素的那首老歌。僧人安抚着对椴怀有敌视的少女，刀锋男也收起了手背上的刀刃，他们就
像一群人类一样，至少此刻看起来大家都是人类。鸠也像很疲倦了一样，老人不断地打着哈欠，这
一路上他没少抽烟。
由于他们都是不能明目张胆地走在大路上的超人，很多地方都只能抄小路前
进。在穿越了数不清的巷子后，走过了很多椴也未曾听过的路口后，终于，黄昏将沉，夜幕降至。
他们到达了这个坐落于21区角落里的餐吧。从外观看，这就是个破旧的地下室，外面只能看到低
于路面的铁丝网编织的窗户和小小的门。刀锋男的手背上突然长出了一把钥匙，看来他可以在身体
里储存金属。椴看的出奇，直到鸠叫他快跟上他才回过神来。在几乎是趴着穿过那道门后，椴才发
现，这个革命的据点内部别有洞天。映入眼中的就是一排排巨大的桌椅，各式各样的超人挤在这个
大厅里吃吃喝喝彼此谈笑。突然有人认出了椴，他拍着桌子大喊，“快看，真是他！毁灭男孩！”
这一句话激起了千层浪。人群一下子对他这个新人抱以热烈的欢迎和热情的问候。人们纷纷谈论并
凑过来拥抱他，形形色色的超人们就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椴同样热情的跟其他人问好，和他
们拥抱，他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温暖，来自陌生人的温暖。随后他跟着鸠走到了一个小小的房间，这
时他才感到了疲倦。
“你不是之前那么好奇我们哪来的勇气去反抗如同神一样高高在上的那些人吗
？你不是还问我我们怎么把你的一切查清楚的吗？我现在告诉你，我们为他做事，为他建立秩序，
但只为自己生存。如果现在还是五年前，是那样的国家的话，超人会是所有人类的幻想，我们的地
位会比现在高不止一点。但维希克已经把这个国家变成了一个无知愚昧的生锈的社会了，超人这种
想要打破局面的润滑油是必定会被维希克政权抹削的。”老人从背带裤的一个包里拿出一个硬币，
“我会告诉你谁给了我去革命去反抗的勇气。”他将硬币扔给椴，随后就走了出去。椴将硬币看了
又看，始终没看出什么头绪，这只是块已经略有锈迹的旧版硬币，寻常又不寻常。也许我该问问其
他人。他把这东西好好地放在身上，随后从那个狭小的鸠安置号的他的房间走出去。
回到大厅里人们依旧十分热情客气，有人拉着他喝酒，有人问他那些流浪的日子
然后自己也安慰自己。还有人递给他一块巨大的牛肉，看着椴狼吞虎咽的样子人们都在哈哈大笑。
有的人手上长出了岩石，有的人背上有翅膀，有的人涂着浓厚的妆容分不清男女，有的人神色淡然
，有的人在不断欢笑，有的人会操纵蜡烛上的火，有的人会制造明亮的电火花，有的人拍着椴的肩
膀说辛苦了，有的人拉着椴的手要他坚持下去。形形色色的人们因为椴和别的事情在不停的谈笑，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像是在梦里才有的，毫无生疏的一群友善的陌生人。他们伙同椴喝酒，唱歌，跳
舞，椴冰封了多年的心此刻在被这些温暖一点点融化。
椴认识了叫槐的植物系超人，她能让植物迅速地发芽生长，她的皮肤也是接近植物的淡
绿色。还有一个叫龙王的大胡子男人，他能在短时间内获得一种野兽的力量，比如猎豹，狮子，和
狼的蛮力，以及鹦鹉八哥一样的出众的模仿能力，每当他现场表演一次，人群里都会爆发一阵哄笑
。还有个医生叫菱，她可以加快伤员的愈合速度，而她自己坦承再获得超能后几乎就没有生过病，
连慢性的胃炎也神奇地痊愈了。椴还认识了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他带着一把长刀，他的刀法炫目
而华丽，“招招致命，世界上没有人能够和我的刀术相媲美”他为自己的刀法吹嘘了起来。还有更
多的人，他们都踊跃向椴，拉着他谈天说地，不断地劝他喝酒吃东西，椴索性也放下了最后的戒备
。他在几乎听不见其他人声音的声潮里也大声称赞或鼓励某位向他敬酒的超人，最后，他喝的酒几
乎能装满一辆回收车了，他才慢慢地从那种过快的节奏中缓下来。
在人们一个个散去之后，椴还倚靠在桌边，他好久都没有放松地
这样休憩过了，连日的逃亡此刻终于结束。他不断地一杯杯的喝酒，不断地说着胡话。酒精如同狂
乱的野马在全身上下横冲直撞，椴很享受这种感觉，他甚至看到了美好的幻觉。就在电光火石的那
一瞬间，他想到了什么。椴再次摸索出那枚过时的硬币，这一次，他端详了许久，就像是在把玩一
块绝世的美玉。在酒精的刺激作用下，他终于恍然大悟。
硬币正反是某个人的头像，而那上面刻着一行细小的文字。
“正义，人权，博爱，自由，公正————亚伯拉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