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沉默日
他知道，是光把他从那些幻觉中叫醒，他在梦里见到了光芒，非常刺眼的光芒，却让人想睁开眼睛去仔细端详。他在梦里只感到了剧烈的疼痛，那是无法忍受的，来自内心最原始的痛觉。他在梦里奔跑，一边忍受着剧痛，一边在看不到尽头的地下铁轨上不断地摔跤，又不断地爬起来。那是一种痛苦的死循环。最终，突如其来的光芒，让他从噩梦之神的魔爪里逃脱。他醒了，在一堆尸体里坐起来。脸上的血可能是自己的也可能是别人的，苍蝇成堆地在肮脏的死人中间飞舞。他明白了，自己晕了，被当作死尸找到并扔在了这里。他环顾四周，到处都是堆得小山一样高的尸体，这次到底杀了多少人？几千？几万？他擦掉脸上的血渣，恶心得简直想吐。
神临一年一月二日，空前残忍与血腥的镇压与大屠杀终于结束。那一晚的那些疯子，那一幕幕疯狂和混乱，像是电影，像是历史纪录片，像是虚幻，像是根本了就不存在的东西。警官把午餐和晚餐都做好放在冰箱里，准备回警局继续工作。儿子在客厅安静地看动画，他的小脸上毫无生气。警官看的有些心痛，自从妻子跟一个富商跑了之后，儿子就再也不碰那些妈妈买回来的图书了，他也再不玩那些拼图玩具了。那么小的孩子，每天只能用动画一遍遍的打消无聊。每次警官想强制的拉着他出门去游乐园玩玩，他都会大哭大闹，日子逐渐推移，自己的孩子已经慢慢变成了一个布偶，所有同龄小孩子的应有的东西，儿子什么都没有了。他就会坐在沙发上看那些动画片，每天最多的表情就是困了时打打哈欠。我是个没用的男人。每一次看到儿子，警官心里都会产生巨大的自卑感。他像往日一样地想走上去摸儿子的头，可儿子也如往日一样拼命挣扎着逃开他的手。尽管这已经让警官习以为常了，但每个夜晚，他回想起这些，回想到家庭的破碎和儿子的巨变，他都会默默地流泪。“好好呆在家，爸爸要出门工作了。”他依旧把那些说烂了的话再次复读一遍，“还有啊，这部动画片你不要说出去哦，这是爸爸送你的生日礼物啊，希望你乖乖听话茁壮成长！”然而，即使是这些温暖的言语，也得不到儿子半点回复。过了很久他才发现爸爸站在门口还看着他，他才用很小的声音说了一句，“爸爸注意安全。”
警官耐心地将门反锁好，一改刚才有条不紊的姿态，迅速地拿起响了很久的手机。“姜，我要打你几次手机你才接电话！局长刚又宣布了一条出动命令，今晚之前彻底搜查干净躲在17区的暴徒！据说是上面再次下令的，见到疑似者可以直接开枪击毙！你在哪？快我们来接你！”同事着急地在电话里一同大吼，他感到了此次行动的事态甚至比那次更严峻。不一会儿，他就穿好了防弹衣坐在警车里了。“为什么这么狠，这次要大清洗吗？”他想问清事件，这次任务多半耗费的时间太久，他怕儿子饿着了。开车的是他的助手，今年才来的实习生，实习生听到这个问题时只是哽咽，他犹疑在头上挠了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还是后座的谭开了口，“姜，你难道不知道吗？昨晚有人炸了滩外的陆军生物化学研究所，那个爆炸的冲击波都散到了市中心来。上面很愤怒啊，这可忽视魔都啊，首府啊，这么大的暴乱已经被国际上争相报道了，所以他们想要回敬给那些国家看看，帝国的后续处理手段是多么的铁血！”谭说的很起劲，但姜的滋味很不好受，他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暴动，为什么搞这些恐怖袭击，都是被逼的。但这些话他不能说出口，暴乱的当天当局就出动了很多秘密警察，一句话说的不好，就可能被定罪，然后被剥夺一切权利。虽然这车上的都是自己朝夕相伴的同事，但在这段非常时期，有些话还是不说为好。
神临一年一月二日，浩浩荡荡的警车队伍开进17区，这个魔都最大最接近市中心并且最穷的穷人区。姜刚刚下车，就有一位高大的特警把枪递给他，并为他们小组安排搜查范围。“此次惺行动必须取得惊人成果，我们要给世界看看，帝国这个法制的国家如何有效有力地快速解决暴乱袭击事件！下面我宣布，一组搜查纪元大道范围1公里内的所有建筑，下水道以及附近的帝王公园，二组负责直接切断17区所有的出入口，你们负责警戒并防止一切可疑目标逃窜，三组。。。。。。”总指挥是一个老胖子，姜在局里开会的时候见过他。胖子拿着扩音器大声宣读作战计划，不时地还在语句里鼓励一些特殊部队，甚至还有赞美帝王和称颂维希克当局的语句。真是听够了的官腔。姜心里很厌恶这个胖子，上次开会也是这样，说了一大堆无用的赞美语句，居然还获得了台下的一片掌声。不是有后台就是老爹是高官。姜很鄙视这种人，但此刻也只有继续把屁话听下去。
起码浪费了两个钟头或更多时间，搜查队才开始工作。此刻已经是夕阳高挂，这么下去天黑的话，抓捕行动所遭受的影响不可谓是不大，简直就和那夜的混乱一样了。姜所在的一组此刻跨过重重的垃圾堆，深入到17区那些黑暗中静谧地出奇的老式房屋群之中。鞋子上全部是脏东西，路上还有死老鼠，甚至一旁的垃圾桶里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孩子，看样子，他已经闭上眼睛不止一天两天了。姜的心里一阵发酸，他连忙招手让身后的防疫人员把尸体运出去。多小的孩子啊！他看到了到处都是血，被暴徒用作武器的铁棍丢的到处都是，就没有完好的玻璃，不远处的水沟边，还有死人。这种环境下怎么生活？但都生活了，存在了这么久了，怎么就被无端地杀害了？姜作为一个警察，放在往日他一定会将这个案子彻查到底，但现在是血腥独裁的非常时期，警察也只是工具而已。姜很不舒服地朝着第一栋搜查的住户楼走去，脑子里还在回想着那具幼小的尸体。是我们杀的？还是我们的同僚干的？还是他们自己人在逃命时混乱中误杀的？不，不要这样，他努力是自己清醒。
这个时代，人心都是野兽。他放下思绪，推开了第一家没有合上的铁门。这一户的人家把房间打造的非常简洁，墙纸虽然采用的是昏黄的淡色，但是和整个家的氛围非常搭调。房间里干净地出奇，但主人的鞋子上有血迹，这让姜的神经一下再度紧绷。他拿起枪，招呼身后的同伴全部涌进这个具有重大嫌疑的住户家。姜时刻小心翼翼地环顾周围，越往这个家的深处走，他就越觉得寒酸。电视是那种至少20年前的型号，只是单纯的彩色的画面而已，此刻正在播放新闻。主卧室的墙上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微笑的中年男人，应该是一张遗照。慢慢的，姜看到了地上一堆写过的纸张，从那些散乱的潦草字迹可以依稀认得，上面有几个词语，“革命？”“蠢货！”“杀了你们啊混蛋啊！”“我要死了”姜丢开这些无意义的杂物，猛地看到有一个人躺在窗帘的后面。这吓得姜立刻把枪对准了他。“站起来！接受检查，我们是警察！”但那个人根本就没有回答，他垂着头，手里握着一瓶酒。“谭，进来，这里有个人！”姜扭头向身后的的同伴大喊，手里的枪平举着，一点也不敢放松。大批警察瞬间就冲了进来，所有的枪口都指着那个喝醉的家伙。“我最后重申一遍，我们是魔都警察，请你立即站起来接受调查！”姜和同事们的神经都绷到了极致，他们可以开枪，但他们谁也不想开枪。“。。。滚，滚出去！”这个人含糊不清的动了动嘴皮，他还是没有配合半点。“狗杂种！都这样了你还在。。。。。。！”谭就要冲上去揍他，被众多警察拦在了身后，说不定对方身上有炸弹呢。同事们都这么劝着，手中的枪依旧握着。警察有枪不敢开火，这真是帝国的笑话。双方犹如那晚国会前对峙的人和军队一样，沉默代替了所有动作。
“我说了，滚出去！”他抬起头，让在场的人看到了一张满是污物和干血迹的脸，很明显，他绝对参加过那晚的游行，应该是落网之鱼。“抓起来再说！”姜此刻只好继续维持一份己方才是正义的样子，刚才在垃圾桶看到的孩子，此刻依旧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发现那个人也没有挣扎，只是嘴里还在不停地骂他们。“帝国的正义，就是这样的吗？怪不得那么多人想去寻死，嗯哼，这就是我以前不知道的，这个社会的黑暗吗？”他突然的一席话，让站在门口的姜心里跳空了一拍。这不是，这不是，我只是在扮演野兽而已。不要逼我们，求求你们，不要把我们真正的逼成了野兽。他这些话当然无法说出口，他是个警察，他有必须遵守的规矩。或许那规矩就是正义。他感到了自己今天的不对劲。也许是病了，太累了，不过是心里跳空了一拍罢了。姜这么安慰自己，罪犯不值得可怜。
“哄！”隔壁传来一声巨响，这一户的墙都被震裂开了，姜第一反应就是隔壁有暴徒开始决死反抗了。他丢下一些警察在看着这边的出路，自己和谭快速地跑去隔壁那一户。映入眼帘的是震撼，无比的震撼。两个全副武装的特警被什么东西横穿腹部，横死在大门口，其余的警察在胡乱地开火，子弹打炸了煤气炉，现在场面一片狼藉。姜难以置信地看着屋内，烟雾里传来咳嗽声和动物的吼声。他拿起枪对准那些看不见的地方左瞄右瞄，终于，两束红色的光在烟雾里面升起，就像是工厂里报警的红灯一样明亮。他感到了危险。
几乎是只有一秒的瞬间，一个看不清的巨大物体从烟雾里冲出来，径直地冲向门口的警察们，姜听到了那怪物的吼声，但晚了，怪物撞翻了一群警察，抱着离他最近的谭一起从每户门口的天井摔了下去。他听到了谭的尖叫！然后就是栏杆被巨大冲击力掰断的声音，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他吓傻了，整个人就傻在原地！他回过神来才看到屋内还有一对抱得死死的却已经被枪杀的母女，亦或是姐妹。这时候姜才想起刚才那一秒的事，他栏杆的空缺处大喊谭的名字，可是再无人回答。可以说是恐惧，可以说是震惊，可以说是刺激，什么都可以，姜作为一个警察工作了十几年了，从来没有身临过这样的现场，也绝对没有见过有这么大怪力的犯人！此刻，爆炸声接二连三地响起，仿佛这栋楼各处都引爆了煤气一样。绝对的兴奋和狂怒像是毒品，姜大喊“杀了他们！杀了他们！”随后就拿起枪冲向了各个被反击的楼层。警察们回过神来，管他什么人都开火，场面和国会那次不相上下吗，全乱了，乱了！手雷，榴弹，******的轰炸声就像电影里的配乐，这边停了，那边又再起，无线电此刻又受到了干扰，天井里尽是些警察的大吼与枪声，对，姜依旧听到了那种野兽的吼声，那种怪物！“该死的混球们！”好吧，怪物是吧，我也是！姜抛弃了理智，他见到什么就想破坏什么，他刚才的心软，让他的队友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人，就是野兽！他抓起枪就朝着楼下密集的交火声源处跑去。
在一个楼梯的拐角，前排的警察像见了鬼一样没命地向后跑，姜正在气头上，一脚把一个家伙踢了下去，结果那边瞬间响起了比警察齐射都还要密集的枪声，随后一堆子弹被抛壳落地，清脆的声音在天井的回声中格外刺耳。那个家伙冲了上来，快到姜都没有看清楚，那家伙是跑酷的，踩着他们头顶的墙就把警察们留在了这一层。“开火啊！”姜看着畏首畏尾的同事们，一个人追了上去。可是那个枪手好像知道有人会追他一样，他不断的跑酷躲开身后飞来的子弹，姜把手枪子弹都打完了，没有一发打中了目标。反倒是对方，转手就是一连发的子弹，“妈的。”姜一个翻滚跳进了一户人家的门内才躲过一劫，他扔掉手枪，继续冲出去追那个家伙。可是，没跑几层楼，姜又看到了那个枪手，这一次他依旧在用跑酷躲避子弹，可是对付他的是特警，特警们全部拿上了机枪，如此密集的扫射程度，那家伙还是毫发无伤。“神了。”姜感到不可思议，这不是在拍电影啊，但姜只觉得自己的对手就是科幻电影中那种凭着特效战斗的超人。对方只有一把枪，特警们看到他要开枪就丢了机枪就跑。但那个家伙，几乎是在用肉眼看不到的速度开火，姜的视角看过去，没有一个人能逃离那一次射击，神啊，他起码杀了几十个人，只有一声枪响。枪手潇洒地把子弹倒出来，那种声音，再一次的，就像是在嘲笑这些没用的代表正义的警察一样。姜真的再次被这个世界欺骗了，暴徒里有这号人？这次行动根本就只是逮捕那些游行者而已啊！
居民楼的大厅里，一个双手持刀的人左右突刺，警察们的火力根本无用，他的刀背不时可以弹开一些子弹，而只要他锁定了一个目标，不论多么努力和精确的射击都不能阻拦他达成目的。他有时跳起来劈开车辆和警察，被对半切开的人不在少数，残忍，暴力。枪手此刻也从楼梯的一侧窗口一跃而下，两者站立在大厅的中央，环视着把他们包围起来的警察，但从他们的表情看来，这就和玩一样轻松。姜此刻抽出身来，跑到先前被怪物扑下楼的谭落地的地方，他还抱有一丝侥幸。但此刻，在这巨大的黑色的怪物身下，只有一滩还在不断流出的赤红色的液体。“谭！！！！！！！！！！”他绝望的大吼，一边拼命地想翻开怪物恶心的尸体，但不管怎么努力，连谭的一只手都看不到，怪物的身躯实在是太过于庞大。“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姜绝望的喊着兄弟的名字，眼泪不断地滚落到地上的血水里，弹起红色的涟漪。
“先杀哪一个？那个狙击手你看到了吗？”刀客再次扛起刀，枪手则慢悠悠地从腰间取出那把左轮手枪。“我要了，你换一个。”刀光炸起，刀客一个箭步就冲向了最近的一名机枪手，这些警察都没从刚才的紧张对峙中换回来，手起刀落，他的头颅和一腔为了维护正义的热血顿时就飞了出去。这时候已经是惊弓之鸟的警察们才想起开火，无论往哪里射击，那个枪手好像可以看穿弹道的轨迹一样，他在弹雨中丝毫不会慌张，就像是一条在暴雨的拍击中也依旧享受着的雨点的大鱼，没有一发子弹可以打中他。他甚至张开嘴在狂笑，嘲笑人类的无知。刀客眼见队友似乎被阻隔，吼叫着返回人群中，一时间，被砍断的手脚伴随惨叫声此起彼伏，刀客也是一身怪力，他一刀就能轻松地把防爆盾都咬成碎片，没人可以阻挡他，就像没人可以阻挡疾走而来的野牛一样！
“才杀了35个，怎么了，害怕吗？投降吗？”枪手的身影不断变换位置，人类只能瞄准他们的残影而已，他在弹雨中越来越满足的样子，还开始嘲笑起刀客了。“我都46个了，小子你眼睛瞎了吗？”他在人群里砍断的枪都可以堆成一座小山了，那些警察最后都丢下装备和警车向各个出口逃命去了，他只能一边紧追一边不时地砍翻一个。一个人举起手雷想要和刀客同归于尽，但刀客回身一拳就把那小子的嘴巴打歪了，另一只手迅速的把手雷夺过来直接塞进警察破碎的嘴巴，爆炸并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只是那个家伙的内脏溅满了刀客一身。“妈的，真倒霉。”他自嘲的拍打身上的污物，回头时才发现枪手已经不在原地了。“拉风也要有个限度。”他看着几近被打穿的墙壁，不由的有点佩服。
警察们有的在哭，有的在喊，但所有人都跟在参加田径一样从17区的各个出口逃出去，帝国历史上第一次帝国警察被暴徒打的丢盔弃甲，而且一个比一个跑得快。枪手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他打破常理的跑酷速度让他根本不落下风，“该收场了。”他一跃从一排砖墙上华丽的挑落，还没有落地，枪声就奏响了，只有一声。“三十六弹连射！”他怪笑着，转着圈从半空落到地上，只开了一枪，就打出了360度的旋转式射击，子弹同时出膛，有的飞向前面有的飞到后面，只用了一枪就打了36发子弹。死亡对他来说只是可以操纵的戏剧罢了，怎么死谁要死何时死，这都是不可公开的剧本。枪手看了被打断后脚的一名警察，摸出了身上最后一枚子弹，缓缓地装进枪管，一边踩着警察的手一边带着笑容看着他，“哦，你叫姜啊。真可惜，加入了走狗的阵营，唉，可惜了可惜了。”枪手将枪管顶在姜的头上，那一刻，姜闭上了眼睛。“嘭！”他听到的只是这个敌人嘴巴里发出的声音。“滚回你的窝里去，告诉维希克，我们从今天起，跟他开战了！”
神临一年一月二日，20点正，浩浩荡荡的17区反暴动行动，彻底失败。警方折损的警力保守估计有接近500多人死亡，一千多人受伤，一百人失踪。
当天晚七点，有人目击到他，一个被火焰包围的少年，一个应该死了的人，一个一己之力炸掉三座居民楼的怪兽。“他就是妖怪！妖怪啊！”“他身上有火焰，手铐自动断开了，太诡异了，神啊，他的瞳孔都变了，他还在唱诗一样地歌颂什么，老天啊”“我们刚想带着他离开这里，结果他就引爆了那个房间，炸死了我们两个人，但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可爆物在身上啊！”“怪物，怪物，他能够引爆一切，他还可以自爆，但他不会死！”“神啊，救救我吧，神啊，神啊！！！”
神临一年一月二日，就连新闻也没有播报任何记录，这一天17区的帝国警察们见到了什么，只有活着的人才知道了。帝国严禁谈论这方面的消息，并封锁了一切渠道，这是段空缺的历史。人们只是说，沉默日过了，革命就要开始了。
(本章完)
神临一年一月二日，空前残忍与血腥的镇压与大屠杀终于结束。那一晚的那些疯子，那一幕幕疯狂和混乱，像是电影，像是历史纪录片，像是虚幻，像是根本了就不存在的东西。警官把午餐和晚餐都做好放在冰箱里，准备回警局继续工作。儿子在客厅安静地看动画，他的小脸上毫无生气。警官看的有些心痛，自从妻子跟一个富商跑了之后，儿子就再也不碰那些妈妈买回来的图书了，他也再不玩那些拼图玩具了。那么小的孩子，每天只能用动画一遍遍的打消无聊。每次警官想强制的拉着他出门去游乐园玩玩，他都会大哭大闹，日子逐渐推移，自己的孩子已经慢慢变成了一个布偶，所有同龄小孩子的应有的东西，儿子什么都没有了。他就会坐在沙发上看那些动画片，每天最多的表情就是困了时打打哈欠。我是个没用的男人。每一次看到儿子，警官心里都会产生巨大的自卑感。他像往日一样地想走上去摸儿子的头，可儿子也如往日一样拼命挣扎着逃开他的手。尽管这已经让警官习以为常了，但每个夜晚，他回想起这些，回想到家庭的破碎和儿子的巨变，他都会默默地流泪。“好好呆在家，爸爸要出门工作了。”他依旧把那些说烂了的话再次复读一遍，“还有啊，这部动画片你不要说出去哦，这是爸爸送你的生日礼物啊，希望你乖乖听话茁壮成长！”然而，即使是这些温暖的言语，也得不到儿子半点回复。过了很久他才发现爸爸站在门口还看着他，他才用很小的声音说了一句，“爸爸注意安全。”
警官耐心地将门反锁好，一改刚才有条不紊的姿态，迅速地拿起响了很久的手机。“姜，我要打你几次手机你才接电话！局长刚又宣布了一条出动命令，今晚之前彻底搜查干净躲在17区的暴徒！据说是上面再次下令的，见到疑似者可以直接开枪击毙！你在哪？快我们来接你！”同事着急地在电话里一同大吼，他感到了此次行动的事态甚至比那次更严峻。不一会儿，他就穿好了防弹衣坐在警车里了。“为什么这么狠，这次要大清洗吗？”他想问清事件，这次任务多半耗费的时间太久，他怕儿子饿着了。开车的是他的助手，今年才来的实习生，实习生听到这个问题时只是哽咽，他犹疑在头上挠了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还是后座的谭开了口，“姜，你难道不知道吗？昨晚有人炸了滩外的陆军生物化学研究所，那个爆炸的冲击波都散到了市中心来。上面很愤怒啊，这可忽视魔都啊，首府啊，这么大的暴乱已经被国际上争相报道了，所以他们想要回敬给那些国家看看，帝国的后续处理手段是多么的铁血！”谭说的很起劲，但姜的滋味很不好受，他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暴动，为什么搞这些恐怖袭击，都是被逼的。但这些话他不能说出口，暴乱的当天当局就出动了很多秘密警察，一句话说的不好，就可能被定罪，然后被剥夺一切权利。虽然这车上的都是自己朝夕相伴的同事，但在这段非常时期，有些话还是不说为好。
神临一年一月二日，浩浩荡荡的警车队伍开进17区，这个魔都最大最接近市中心并且最穷的穷人区。姜刚刚下车，就有一位高大的特警把枪递给他，并为他们小组安排搜查范围。“此次惺行动必须取得惊人成果，我们要给世界看看，帝国这个法制的国家如何有效有力地快速解决暴乱袭击事件！下面我宣布，一组搜查纪元大道范围1公里内的所有建筑，下水道以及附近的帝王公园，二组负责直接切断17区所有的出入口，你们负责警戒并防止一切可疑目标逃窜，三组。。。。。。”总指挥是一个老胖子，姜在局里开会的时候见过他。胖子拿着扩音器大声宣读作战计划，不时地还在语句里鼓励一些特殊部队，甚至还有赞美帝王和称颂维希克当局的语句。真是听够了的官腔。姜心里很厌恶这个胖子，上次开会也是这样，说了一大堆无用的赞美语句，居然还获得了台下的一片掌声。不是有后台就是老爹是高官。姜很鄙视这种人，但此刻也只有继续把屁话听下去。
起码浪费了两个钟头或更多时间，搜查队才开始工作。此刻已经是夕阳高挂，这么下去天黑的话，抓捕行动所遭受的影响不可谓是不大，简直就和那夜的混乱一样了。姜所在的一组此刻跨过重重的垃圾堆，深入到17区那些黑暗中静谧地出奇的老式房屋群之中。鞋子上全部是脏东西，路上还有死老鼠，甚至一旁的垃圾桶里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孩子，看样子，他已经闭上眼睛不止一天两天了。姜的心里一阵发酸，他连忙招手让身后的防疫人员把尸体运出去。多小的孩子啊！他看到了到处都是血，被暴徒用作武器的铁棍丢的到处都是，就没有完好的玻璃，不远处的水沟边，还有死人。这种环境下怎么生活？但都生活了，存在了这么久了，怎么就被无端地杀害了？姜作为一个警察，放在往日他一定会将这个案子彻查到底，但现在是血腥独裁的非常时期，警察也只是工具而已。姜很不舒服地朝着第一栋搜查的住户楼走去，脑子里还在回想着那具幼小的尸体。是我们杀的？还是我们的同僚干的？还是他们自己人在逃命时混乱中误杀的？不，不要这样，他努力是自己清醒。
这个时代，人心都是野兽。他放下思绪，推开了第一家没有合上的铁门。这一户的人家把房间打造的非常简洁，墙纸虽然采用的是昏黄的淡色，但是和整个家的氛围非常搭调。房间里干净地出奇，但主人的鞋子上有血迹，这让姜的神经一下再度紧绷。他拿起枪，招呼身后的同伴全部涌进这个具有重大嫌疑的住户家。姜时刻小心翼翼地环顾周围，越往这个家的深处走，他就越觉得寒酸。电视是那种至少20年前的型号，只是单纯的彩色的画面而已，此刻正在播放新闻。主卧室的墙上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微笑的中年男人，应该是一张遗照。慢慢的，姜看到了地上一堆写过的纸张，从那些散乱的潦草字迹可以依稀认得，上面有几个词语，“革命？”“蠢货！”“杀了你们啊混蛋啊！”“我要死了”姜丢开这些无意义的杂物，猛地看到有一个人躺在窗帘的后面。这吓得姜立刻把枪对准了他。“站起来！接受检查，我们是警察！”但那个人根本就没有回答，他垂着头，手里握着一瓶酒。“谭，进来，这里有个人！”姜扭头向身后的的同伴大喊，手里的枪平举着，一点也不敢放松。大批警察瞬间就冲了进来，所有的枪口都指着那个喝醉的家伙。“我最后重申一遍，我们是魔都警察，请你立即站起来接受调查！”姜和同事们的神经都绷到了极致，他们可以开枪，但他们谁也不想开枪。“。。。滚，滚出去！”这个人含糊不清的动了动嘴皮，他还是没有配合半点。“狗杂种！都这样了你还在。。。。。。！”谭就要冲上去揍他，被众多警察拦在了身后，说不定对方身上有炸弹呢。同事们都这么劝着，手中的枪依旧握着。警察有枪不敢开火，这真是帝国的笑话。双方犹如那晚国会前对峙的人和军队一样，沉默代替了所有动作。
“我说了，滚出去！”他抬起头，让在场的人看到了一张满是污物和干血迹的脸，很明显，他绝对参加过那晚的游行，应该是落网之鱼。“抓起来再说！”姜此刻只好继续维持一份己方才是正义的样子，刚才在垃圾桶看到的孩子，此刻依旧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发现那个人也没有挣扎，只是嘴里还在不停地骂他们。“帝国的正义，就是这样的吗？怪不得那么多人想去寻死，嗯哼，这就是我以前不知道的，这个社会的黑暗吗？”他突然的一席话，让站在门口的姜心里跳空了一拍。这不是，这不是，我只是在扮演野兽而已。不要逼我们，求求你们，不要把我们真正的逼成了野兽。他这些话当然无法说出口，他是个警察，他有必须遵守的规矩。或许那规矩就是正义。他感到了自己今天的不对劲。也许是病了，太累了，不过是心里跳空了一拍罢了。姜这么安慰自己，罪犯不值得可怜。
“哄！”隔壁传来一声巨响，这一户的墙都被震裂开了，姜第一反应就是隔壁有暴徒开始决死反抗了。他丢下一些警察在看着这边的出路，自己和谭快速地跑去隔壁那一户。映入眼帘的是震撼，无比的震撼。两个全副武装的特警被什么东西横穿腹部，横死在大门口，其余的警察在胡乱地开火，子弹打炸了煤气炉，现在场面一片狼藉。姜难以置信地看着屋内，烟雾里传来咳嗽声和动物的吼声。他拿起枪对准那些看不见的地方左瞄右瞄，终于，两束红色的光在烟雾里面升起，就像是工厂里报警的红灯一样明亮。他感到了危险。
几乎是只有一秒的瞬间，一个看不清的巨大物体从烟雾里冲出来，径直地冲向门口的警察们，姜听到了那怪物的吼声，但晚了，怪物撞翻了一群警察，抱着离他最近的谭一起从每户门口的天井摔了下去。他听到了谭的尖叫！然后就是栏杆被巨大冲击力掰断的声音，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他吓傻了，整个人就傻在原地！他回过神来才看到屋内还有一对抱得死死的却已经被枪杀的母女，亦或是姐妹。这时候姜才想起刚才那一秒的事，他栏杆的空缺处大喊谭的名字，可是再无人回答。可以说是恐惧，可以说是震惊，可以说是刺激，什么都可以，姜作为一个警察工作了十几年了，从来没有身临过这样的现场，也绝对没有见过有这么大怪力的犯人！此刻，爆炸声接二连三地响起，仿佛这栋楼各处都引爆了煤气一样。绝对的兴奋和狂怒像是毒品，姜大喊“杀了他们！杀了他们！”随后就拿起枪冲向了各个被反击的楼层。警察们回过神来，管他什么人都开火，场面和国会那次不相上下吗，全乱了，乱了！手雷，榴弹，******的轰炸声就像电影里的配乐，这边停了，那边又再起，无线电此刻又受到了干扰，天井里尽是些警察的大吼与枪声，对，姜依旧听到了那种野兽的吼声，那种怪物！“该死的混球们！”好吧，怪物是吧，我也是！姜抛弃了理智，他见到什么就想破坏什么，他刚才的心软，让他的队友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人，就是野兽！他抓起枪就朝着楼下密集的交火声源处跑去。
在一个楼梯的拐角，前排的警察像见了鬼一样没命地向后跑，姜正在气头上，一脚把一个家伙踢了下去，结果那边瞬间响起了比警察齐射都还要密集的枪声，随后一堆子弹被抛壳落地，清脆的声音在天井的回声中格外刺耳。那个家伙冲了上来，快到姜都没有看清楚，那家伙是跑酷的，踩着他们头顶的墙就把警察们留在了这一层。“开火啊！”姜看着畏首畏尾的同事们，一个人追了上去。可是那个枪手好像知道有人会追他一样，他不断的跑酷躲开身后飞来的子弹，姜把手枪子弹都打完了，没有一发打中了目标。反倒是对方，转手就是一连发的子弹，“妈的。”姜一个翻滚跳进了一户人家的门内才躲过一劫，他扔掉手枪，继续冲出去追那个家伙。可是，没跑几层楼，姜又看到了那个枪手，这一次他依旧在用跑酷躲避子弹，可是对付他的是特警，特警们全部拿上了机枪，如此密集的扫射程度，那家伙还是毫发无伤。“神了。”姜感到不可思议，这不是在拍电影啊，但姜只觉得自己的对手就是科幻电影中那种凭着特效战斗的超人。对方只有一把枪，特警们看到他要开枪就丢了机枪就跑。但那个家伙，几乎是在用肉眼看不到的速度开火，姜的视角看过去，没有一个人能逃离那一次射击，神啊，他起码杀了几十个人，只有一声枪响。枪手潇洒地把子弹倒出来，那种声音，再一次的，就像是在嘲笑这些没用的代表正义的警察一样。姜真的再次被这个世界欺骗了，暴徒里有这号人？这次行动根本就只是逮捕那些游行者而已啊！
居民楼的大厅里，一个双手持刀的人左右突刺，警察们的火力根本无用，他的刀背不时可以弹开一些子弹，而只要他锁定了一个目标，不论多么努力和精确的射击都不能阻拦他达成目的。他有时跳起来劈开车辆和警察，被对半切开的人不在少数，残忍，暴力。枪手此刻也从楼梯的一侧窗口一跃而下，两者站立在大厅的中央，环视着把他们包围起来的警察，但从他们的表情看来，这就和玩一样轻松。姜此刻抽出身来，跑到先前被怪物扑下楼的谭落地的地方，他还抱有一丝侥幸。但此刻，在这巨大的黑色的怪物身下，只有一滩还在不断流出的赤红色的液体。“谭！！！！！！！！！！”他绝望的大吼，一边拼命地想翻开怪物恶心的尸体，但不管怎么努力，连谭的一只手都看不到，怪物的身躯实在是太过于庞大。“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姜绝望的喊着兄弟的名字，眼泪不断地滚落到地上的血水里，弹起红色的涟漪。
“先杀哪一个？那个狙击手你看到了吗？”刀客再次扛起刀，枪手则慢悠悠地从腰间取出那把左轮手枪。“我要了，你换一个。”刀光炸起，刀客一个箭步就冲向了最近的一名机枪手，这些警察都没从刚才的紧张对峙中换回来，手起刀落，他的头颅和一腔为了维护正义的热血顿时就飞了出去。这时候已经是惊弓之鸟的警察们才想起开火，无论往哪里射击，那个枪手好像可以看穿弹道的轨迹一样，他在弹雨中丝毫不会慌张，就像是一条在暴雨的拍击中也依旧享受着的雨点的大鱼，没有一发子弹可以打中他。他甚至张开嘴在狂笑，嘲笑人类的无知。刀客眼见队友似乎被阻隔，吼叫着返回人群中，一时间，被砍断的手脚伴随惨叫声此起彼伏，刀客也是一身怪力，他一刀就能轻松地把防爆盾都咬成碎片，没人可以阻挡他，就像没人可以阻挡疾走而来的野牛一样！
“才杀了35个，怎么了，害怕吗？投降吗？”枪手的身影不断变换位置，人类只能瞄准他们的残影而已，他在弹雨中越来越满足的样子，还开始嘲笑起刀客了。“我都46个了，小子你眼睛瞎了吗？”他在人群里砍断的枪都可以堆成一座小山了，那些警察最后都丢下装备和警车向各个出口逃命去了，他只能一边紧追一边不时地砍翻一个。一个人举起手雷想要和刀客同归于尽，但刀客回身一拳就把那小子的嘴巴打歪了，另一只手迅速的把手雷夺过来直接塞进警察破碎的嘴巴，爆炸并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只是那个家伙的内脏溅满了刀客一身。“妈的，真倒霉。”他自嘲的拍打身上的污物，回头时才发现枪手已经不在原地了。“拉风也要有个限度。”他看着几近被打穿的墙壁，不由的有点佩服。
警察们有的在哭，有的在喊，但所有人都跟在参加田径一样从17区的各个出口逃出去，帝国历史上第一次帝国警察被暴徒打的丢盔弃甲，而且一个比一个跑得快。枪手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他打破常理的跑酷速度让他根本不落下风，“该收场了。”他一跃从一排砖墙上华丽的挑落，还没有落地，枪声就奏响了，只有一声。“三十六弹连射！”他怪笑着，转着圈从半空落到地上，只开了一枪，就打出了360度的旋转式射击，子弹同时出膛，有的飞向前面有的飞到后面，只用了一枪就打了36发子弹。死亡对他来说只是可以操纵的戏剧罢了，怎么死谁要死何时死，这都是不可公开的剧本。枪手看了被打断后脚的一名警察，摸出了身上最后一枚子弹，缓缓地装进枪管，一边踩着警察的手一边带着笑容看着他，“哦，你叫姜啊。真可惜，加入了走狗的阵营，唉，可惜了可惜了。”枪手将枪管顶在姜的头上，那一刻，姜闭上了眼睛。“嘭！”他听到的只是这个敌人嘴巴里发出的声音。“滚回你的窝里去，告诉维希克，我们从今天起，跟他开战了！”
神临一年一月二日，20点正，浩浩荡荡的17区反暴动行动，彻底失败。警方折损的警力保守估计有接近500多人死亡，一千多人受伤，一百人失踪。
当天晚七点，有人目击到他，一个被火焰包围的少年，一个应该死了的人，一个一己之力炸掉三座居民楼的怪兽。“他就是妖怪！妖怪啊！”“他身上有火焰，手铐自动断开了，太诡异了，神啊，他的瞳孔都变了，他还在唱诗一样地歌颂什么，老天啊”“我们刚想带着他离开这里，结果他就引爆了那个房间，炸死了我们两个人，但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可爆物在身上啊！”“怪物，怪物，他能够引爆一切，他还可以自爆，但他不会死！”“神啊，救救我吧，神啊，神啊！！！”
神临一年一月二日，就连新闻也没有播报任何记录，这一天17区的帝国警察们见到了什么，只有活着的人才知道了。帝国严禁谈论这方面的消息，并封锁了一切渠道，这是段空缺的历史。人们只是说，沉默日过了，革命就要开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