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信天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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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3)

    方建国在弟弟建军的泣声中接到电话后,飞也似地赶来了。一进病房他不顾一切地跪在了床前:“爸,我错了,我早就知道错了,您老还不原谅我吗?”

    方旭定定地望了建国一会,情绪也很激动,嘴唇蠕动着最终说出的话还是:“你个混账东西!”

    从这句话里大家听出,他是原谅大哥了。

    方旭用干瘦的手摸了建国的头,说:“你都有白发了,和我一样也是个大胡子。”他的手又移向建国的脸,微微笑了笑说,“这么多年了也不来看看老子,你个混账东西……”

    建国的泪直往下淌。

    “起来,别老是跪着,过些年不定都当爷爷了。”

    “我上跪天下跪地,再跪就是父母了。这多年没孝敬您老了,儿子悔呀……”建国伤心的哭出了声。

    就在见到建国不几天后,方旭已经无力说话了,醒着的时候,他就痴痴地望着子惠。把手递给他,他已握不紧了。也许在那长时间的凝望里,他一定有千言万语对携手走过近半辈子的老伴有话要说,但终究他什么也未能说出来。

    也已是老态龙钟的贺明山来看望过方旭几次,最后一次来时,方旭已经好几天不说话了。当贺明山问一句,你对子惠是咋安排的,有话交待吗?

    方旭使了半天的劲,这才不很清晰地留下了他人生的最后一句话:“有组织哩!”

    听着这话儿女们心时是无法言语的滋味,苦辣酸甜皆有。父亲是组织上的人,他的心里只装着个组织,也正因这样,他从不干无组织原则的事。包括老伴还有他的这些子女,何曾占过“组织”的光啊,到这时了,他的心中至高无上的仍旧是组织。

    这一段时间天天守在病房的薛旺财听着他最后的遗言,几乎是掩面号嚎啕着奔出病房的,反过来是方旭的儿女劝慰他:“薛叔,我父亲他就是这样的人……”说着话,小字辈们早已是泪水盈盈。

    在方旭住院的日子里,来病房看望他的人络绎不绝,尽管他已不能说话,但他的眼神却有了惴惴不安,意思是不能因我的病而让这么多的人放下手头的工作式者个人的事务耽误大家的时间,太麻烦大家了。前来看望他的有领导有干部,有工人有家属,更少不了当年和他一同打江山一同退养下来的老哥们。已是高官的宋秉宽来了,他对院长说,方旭对革命是有功劳的,要尽可能地延长他的生命。

    可是,方旭的病情还是一天天恶化下去,不久他的语言功能丧失说不出话来,眼神也一天天变得浑浊。

    建华给大洋彼岸的建丽打了个越洋的电话,这边的建华在抽泣,那头建丽更是嚎啕大哭。

    弥留之际,子惠攥住方旭的手给他吟唱了家乡的信天游。就在那悠扬的歌声里,就在那长天秋风里,方旭化作了永恒。

    在方旭丧事期间,冯怀玉来了,他不敢,在徘徊,被方建设请了进去,鞠躬谢罪,跪了下去,身子抽搐,抬起头时已是泪流满面。

    江海和冯璐来了,在方伯伯的灵前,冯璐哭得令人心碎。

    在殡仪馆的怀远厅里,低低回旋着信天游的曲调。中国哀乐原本就是从陕北民歌移植改编的。据陕西省委党史研究室等资料记载:一九四三年春,刘志丹陵园竣工后,中共中央决定将刘志丹的灵柩移葬于他的故乡保安县(今陕西省志丹县)。受党中央的委托,延安“鲁艺”成立了由马可、安波、刘炽、张鲁、关鹤童等五名音乐工作者组成的哀乐创作小组,用于刘志丹的灵柩迁移和即将举行的公祭大会。为此,“鲁艺”小组的同志们在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精神的鼓舞下,他们深入到米脂、绥德、佳县一带进行慰问演出和采集、整理、研究、加工民间音乐,收集陕北民歌的工作。在此时,他们专访了米脂一位著名吹奏艺人常峁儿,并为他们吹奏了一首葬礼用的乐曲。当常峁儿吹出那首如泣如诉的乐曲时,不禁使在场人几乎都要掉眼泪了。于是他们便记录下了这首乐曲的曲谱。后来他们又根据当时广泛流传于晋陕一带的民间送葬曲子以及人们熟悉的《绣荷包》、《珍珠倒卷帘》等民歌和民间曲牌加以改编和创作。为了适应迎灵的悲伤气氛和缓慢前进的步伐,乐曲的演奏速度比原来的民歌慢了许多。在陕北人民公祭刘志丹的大会上,首次由八路军军乐队、“鲁艺”乐队与民间乐队联合演奏了这首凄楚动人的管乐曲。因此,刘志丹成为本曲追思第一人。这支乐曲后来多次用于葬礼,渐渐地流传定型。建国后,新中国第一任中国军乐团团长罗浪为了国家礼仪的需要,将此曲进行了再创作,配置了和声,成为我国现在通行的标准《哀乐》,一直沿用至今。

    告别仪式上,高官宋秉宽、老领导贺明山等一一而来,饮马滩矿业局长章仲义向默哀的人们宣读了方旭的生平简介。他说,方旭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在战火纷飞的年代,方旭亲自参加了保卫党中央,保卫***的光荣任务……

    足矣,融入滔滔黄河的方旭可以含笑九泉了。

    至此,方旭的时代结束了。

    信天游愈发地高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