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信天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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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冬天又到了。

    屋里暖融融的,惬意、怡然;屋外冷飕飕的,寒风刺骨,天上飘着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这年冬天特别的寒冷,大片的雪花不断地往下落。好象整个世界都被冰封,空旷苍寥的一眼望不到边,凛冽和萧瑟使所有活泼的色彩都湮灭了。且听风啸,感受雪舞,品味淡然。淡然若水,在沉寂中寻找一份幽雅的心境,让心灵在时空的往事里穿行;轻盈漫步,在淡然中放飞思绪,聆听感悟落叶的忧伤。过于沉寂是很可怕的事,无论是正经历着的现实还是过往的种种,都在过于沉寂中逐渐淡出,就如同站立在窗前的远望,那朦朦胧胧的山峰渐渐在我的视线里退却、消失。淡出先是从视线开始,然后是思维,一点一点,最后余下一片皑皑的白。

    外面依旧是雪的世界,大朵开放的白色花朵,像要把天地捏拢在一处。耀眼的白灼疼了视线,回转身子一坐定下来,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子,那矍铄的眼睛里放射着是慈爱的光芒。就那么,在暖暖的意境里我想念着他,或这或那,点点滴滴,直到不觉间慢慢进入梦的世界,好似一切构思都从梦里开始,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促使我写下了最初的一行字:

    他是一座山!

    我一直想着要为他写点什么,几次提笔无奈之中颇显沉重地搁下了。倒不为别的,只因为实在是找不准合适的切入点,怕我的拙笔描绘不出他那闪光的一面。几经酝酿,几度作罢,那久压在心底的纪念不能忘却,又实实在在让我喘不过气来。

    也许是那梦,尽管有些支离破碎,也知道会落个心不如愿,但我还是义无反顾,不愿把栖息在心底的这份彩色的泡影撞碎。终于在多年以后的这个冬季里,我再次坐到了桌前,面对铺开的纸张,握紧依旧很是沉重的笔,写下了关于他的第一行字。说到底还是希望能再见到他的影子。因为他在我眼里实在是显得巍峨、挺拔,横亘在我心头难以逾越。当然,在绵延不绝的山的脉系里,他并不高大,比起那些直入云天的巨峰,他实实在在微不足道,更没有那种“一览众山小”的气概。但他的的确确是一座山,一座能称得上是山的山。

    想着那座山,我过多的时间都在思考。从硝烟弥漫的战斗岁月到如火如荼的火红年度,就像影视画面,一一闪现,终于那山的轮廓在我脑海里愈来愈清晰,笔端更是沙沙不停,一气写下去,直到天际发亮。

    站起身,活动一番发僵的手和腿,再次立在窗前远望。天气很好,一轮红彤彤的太阳从山之巅跳跃而起,我仿佛听见了那呼呼作响的博大升腾。

    一片耀眼。

    他的女儿在一页一页认真拜读着,倒不是对我的文章,那是对她父亲充满敬意的虔诚。读到后来,她哭了,颇伤心。而我却笑了,惹得她用婆娑的泪眼翻我。我递给她纸巾的时候,这才对她说,不能哭,应该笑,为拥有这样的父亲讴歌、欢呼才对,难道你不为做这个人的女儿而自豪吗?

    她笑了,笑容很美。

    她说,谢谢你,也替我的父亲。

    我在摇头。

    我说,是我应该感谢他才对,只因他为我树立了活人的榜样。从他的身上我懂得了该怎样活着,怎样活着才不愧为人!

    她点头称是。

    我萌发为他写点什么的想法源于当年他把我叫到身边,说家乡的县里来了信函,编撰县志需要他提供一些个人资料,时间紧迫。在此之前,我断断续续知道一些他的经历,县志上理所当然应有他的位置,而且还应该处在某一历史阶段最为显眼的地方。因为从一九四七年至一九五一年,他就坐在家乡县长的位子上,从这一时间来看,他不但是家乡新民主义革命时期的最后一位县长,也是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任县长。

    于是,在一个暖暖的午后,我们坐在小院里的葡萄树下,围着那张水磨石圆桌,他说我写,启开了父亲的时代……

    漫步于历史的天空,他时而滔滔不绝,时而又陷入无尽的沉思中;我随同他思绪的飞扬忽尔下笔如风,忽而又在静静中期待那不为我熟知的追忆。

    就这样,我随他开启往事的闸门一同走入,溯着那涌出的滚滚大潮,感受峥嵘岁月里的漫漫激情……

    前几日的那场雪还没有消融,昨夜又满天洁白。这雪下得很大,直到天亮才停歇下来。忽听见窗外有孩子们欢笑,寻声推窗望去,童真让他们忘却了寒冷,一个雪姑娘已在他们的手中诞生。这让我想起多年前,在遥远的饮马滩,也是几个孩子在堆雪人,在他们的身边是一位满眼矍铄的老人,笑意里展露着孩童般的笑意。雪人堆好了,有顽皮的孙子从他顶上摘过呢帽,戴在了雪人的头上,所有的孙子们高兴地拍手欢呼着,看呀,又是一个爷爷!他嘿嘿乐上了,那一刻,老人幸福至极。这时,有他的儿女出来喝斥孩子,你们胡闹,没大没小,耍弄爷爷!小孩们被喝斥得胆战心惊,看看发怒的父母,再用眨巴的眼睛求助爷爷,似在询问:爷爷,我们错了吗?老人的心致显然被败坏了,顿时冲儿女勃然大怒:有你们甚事,该干甚干甚去,岂有此理!

    那从前的一幕牢牢地印在了脑海,我甚至有了幻觉,似乎看见他一步步从旷野的雪地上走来,那么坚强有力……

    一切远去了,惟思念永留。

    雪后的天渐渐放晴了,浓重的铅云缓缓退却,有觅食的鸟儿叽喳着飞过。凭窗依旧而立,思绪纷飞,抬眼远眺,收进眼底还是那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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