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信天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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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1)

    一场细雨过后,坡上的野菜绿莹莹地长得茂盛。子惠趁孩子睡熟的时候,提着柳条篮子出门了。迎面遇上了副书记于士云的年轻老婆康爱莲,穿得花枝招展地扭着屁股过来了。

    “哟,子惠,你这是要挖野菜呀,你从乡下来,野菜还没吃够哇。”

    子惠见过这女人几面,听方旭说,就是这个娇滴滴的女人勾引了老于,害得他休了老家的糟糠之妻,犯了生活方面的错误,被从地区副专员位置上给降职安排到了地勘局。

    “我喜欢那一口,一天不吃就馋,香着呢。”子惠不想惹她,笑一笑往前走去。

    风和日丽,谷地、岭上开满了野花,红的、白的、黄的、紫的……引来蝴蝶翩翩起舞。一阵温热的微风吹来,那浓郁的花粉青草味扑向鼻息,无论谁都会深深吸几口,清爽、陶醉。子惠想唱几句信天游,但害怕别人听了取笑,打住了。

    山坡上的马齿苋、灰灰菜、野葱、蒲公英在微风中挥动它们绿色的手掌。有些野菜已经长老了,子惠专挑嫩生生的采挖,不多时间,篮子里已经冒尖了。累了,她坐在草地上歇息下来,拿围巾擦擦汗,舒心地躺在草地上,仰望天上吱吱喳喳飞过去的小鸟,还有树上绽开的槐花和蓝天上飘逸的白色云朵。她的思绪不由回到了陕北老家那个小山村,在一片红艳艳的山丹丹花丛中,她徜徉在芬芳里,少女的遐想和清丽的梦都留在了遥远的群山怀抱里。那时的她从未想过会嫁给一个大自己近十岁的男人,而且会追随这个男人迢迢千里来到这陌生的荒野。遇上方旭,子惠感到是自己的福分,这个大男人知道疼人,身为女人这就足够了,为了这个男人哪怕远走天边她也情愿。

    因惦记家里的孩子,山野的风光再好她也无心流连,提上菜篮急匆匆往会走。就这快到家门了,远远听见孩子的哭声,她撒腿就跑,篮子里的野菜也撒了出来。下了坡,拐过一个山包,子惠看见在家门口苗得雨的老婆王清兰正抱着哭泣的建设边摇晃,边张望,嘴里还数落着:“她可真心大呀,简直不像话。”待子惠到了跟前,王清兰大着嗓门不罢休,“该让老方给你松松皮了,哪有这样当妈的。”

    子惠顾不上和她说话,急忙把孩子接过来,扭身进了屋子。

    听建设嗓子都哭哑了,她心疼地埋怨自己,“都是妈妈不好,妈妈该打。”坐在凳子上侧身掀起衣襟,露出丰硕的**给孩子喂奶。

    王清兰跟了进来。

    “谢谢你,苗嫂。”地质队的人称呼家属都习惯带夫姓,子惠也这样叫,示意王清兰坐在炕沿上。

    两个女人围着孩子说了会话,王清兰把话题扯到了于士云身上,说:“你知道不,老于职务被降了,脾气却长了,他无法改变组织的决定,动不动把气撒到下属的身上,看见不顺眼的事也不问青红皂白就是一顿训斥。机关干部们每每看见他来了,能躲就躲,唯恐在哪做的不合适了,被逮住那可就倒霉了。”

    这事子惠是知道的,有次老于到家里来,向方旭发牢骚说,有些人干工作磨磨蹭蹭的,没一点利索劲,说几句还不服气,我真想抽他。方旭说,你说的这些我也注意到了,但有些事还得慢慢引导教育,毕竟都是从旧社会过来的人,思想觉悟还跟不上,需要从长计议。

    于士云还气愤不已:“把这些人放在战场上,枪一响早就吓趴下了,凭这怂样能建设好我们的国家吗?”

    方旭哭笑不得。

    “你是专职副书记,我看你给咱牵头,搞出个学习计划,重点解决职工思想上存在的问题。要告诉同志们,现在不同于旧社会,我们是国家的主人,一定要丢掉应付资本家的那种心态。”

    “行,这事就交给我,要从灵魂深处让他们脱胎换骨。”

    方旭本想说要他注意方式方法,但一想,人家曾是地级领导,说多了他势必反感,由他去了。

    此时王清兰又对子惠说:“你不知道,他那个娇滴滴的老婆可不是个省事的人,为一点煤,居然指着冯怀玉的鼻子谩骂,说他狗眼看人低,给她家的煤块太碎,里面矸石多了,简直没把于领导放在眼里等等。冯怀玉吓得哪敢还嘴,赶忙赔礼道歉,亲自带人挑拣、调换。这还不算,正巧遇上你家老方走来,她又是一顿怨妇样,说把冯怀玉该发配到钻机上去才好,就这水平还当干部呢。”

    这是子惠到山坡上挖野菜时发生的事,当时方旭听了不高兴,压低声音对康爱莲说:“小康,不是我说你,你刚才的话说得不对,怎么说‘发配’呢,难不成我们那些钻探工都是犯了错误被发配下去的?”康爱莲一听知道自己口无遮拦,赶忙辩解说:“方指挥长,你误解我了,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方旭懒得和她理论,为了维护老于的形象,他规劝道,“你也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再说了咱们是干部家属,得理处且让人,批评几句就行了。”谁知康爱莲不领情,反问方旭,“我啥时候成家属了,我可是堂堂正正的机关干部,我是靠自己一双勤劳的手为革命兢兢业业工作。那些呆在家里吃闲饭的妇女才叫家属。”方旭无可奈何,他说:“你说的对,像我婆姨那就是个地地道道靠我养活的家属。你是谁呀,革命干部。”康爱莲听出话里有话,“哎,方指挥长,我听你这话像是在挖苦我?”方旭不想和这女人纠缠,说:“没有的事,我怎能挖苦你,别那么敏感好不好。好,你忙,我还有事。”

    子惠不知道这些,听了王清兰的唠叨,她不想跟着王清兰说别人的不是,敷衍了一句:“是吗?”

    坐了会,王清兰絮叨完了,说快到中午了,要回去给老苗做饭,走开了。

    到了晚上,子惠把听到的话说给当家的,方旭说,那娘们就这么个玩意,于士云还当宝贝不惜犯错误,太不值当。她除了脸蛋好看,那书是白念了,简直和泼妇没了两样。方旭还告诫子惠,老苗的那个老婆也不是省油的灯,别听她整天瞎咧咧。子惠瞪他一眼,我是那样的人吗?

    同是这晚上,康爱莲添油加醋给男人狠吹枕头风,骂完冯怀玉,最后连方旭也骂上了,说他偏袒,根本就没把他这个副书记放在眼里。虽说于士云脸色难看,但他毕竟曾经是个带兵打仗的人,素质还是有的,数落了自己的女人:“你就给我省省心吧,我一天到晚够窝心的了,回到家业不让我耳根子清净清净。”这女人没讨到好,瞪他一眼,说句“窝囊废,就知道冲我凶”,翻个身把脊背给了他。老于想和她温存一番,被她一把推开,嘤嘤捂在被子里哭上了。老于无奈,只好又恬着脸心肝宝贝地拿好话哄她,直到高兴了,她这才娇滴滴地宽衣解带钻进他的怀里,一度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