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信天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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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2)

    傍晚时分,西天的霞光分外绚丽,作业了一天的队员们拖着疲惫的步子从山坡上走来,有牧童回归的山野俚歌在谷地回荡。

    山下的营地,炊烟在晚风里飘忽,袅娜、轻盈,烟气青纱般包裹着村庄、树木,还有一排排整齐的帐篷,因了炊烟的点染,村庄多了一份灵动,添了一抹淡雅,如诗如画,温暖地牵引着归人。

    吃过晚饭,稍事歇息后,杨宜君在帐篷里着手开始整理资料。这个时候随着普查分队远行,空出的帐篷给了杨宜君和白雪。在以后的每个夜晚,杨宜君都按照实地所测绘的原始地质图件,通过对资料做一分析,稍加补充、修改和综合取舍,将各测路线相应点、断层出露连接起来,根据地层间的分界线和岩体与围岩的接触界线进行地质填图。有时夜深了,白雪困得不行了,上床睡了,杨宜君还在灯下工作着。

    画完最后一笔地质地形图,杨宜君活动活动酸胀的手腕,走出帐篷到外面方便。天上的星光很好,夜风轻柔,她不由想起了野外的宋秉宽,他们还好吗?

    回到帐篷,躺在床上,杨宜君一时难以入睡,脑海有些浮想联翩。想这想那,过多地回旋的还是身在远方的宋秉宽。暗夜里沉思,她知道他的心在江怡影身上。尽管自己也知道这些,有时候想一想,既然是这样,还是让自己的情思像流水一样逝去吧,或许那人就在蓦然回首的灯火阑珊处。可她似乎管不住自己,心要那样,她也没办法。

    待夜深沉了的时候,狼山没有声息,只有偶尔间被风拍响的门扇,惊动看家狗盲目地吠叫。间或,不知谁家的婴儿几声啼哭,让宁静的夜又渲染了几分温馨。

    同一个星空下,远在大窑山宋秉宽和苏家贤在帐篷里谈论专业方面的事。他们从煤炭方面谈到了石油,不相信中国这么大不会没有大型油田。除了陕北的延长和甘肃的玉门外,根本就不见“油”的踪影。特备是一九一四年到一九一六年间,美孚在陕北进行勘查和钻探失败外,这一结果佐证了中国是“贫油论”观点。美国的石油公司工程师和一些大学的专家学者都认为,在中国东南部找到石油的可能性不大,西南部找到石油的可能性更是遥远,西北部不会成为重要的油田,东北地区不会有大量石油。从此以后,中国“贫油论”就流传开来。宋秉宽说:“我们搞地质的偏要打破‘中国贫油论’给那个叫布克威尔德的洋人看一看。”苏家贤赞同道:“对,凭什么他下那样的结论。当初孙健初先生就对布克威尔德抛出‘中国贫油论’持反对,李四光先生早些年提出的‘新华夏系沉降带找石油’从理论上已经推翻了布克威尔德的论断。”

    宋秉宽说,目前世界上出现了板块构造理论,提出向震旦纪进军。苏家贤回应说,这是方向,我们搞地质的人不能墨守早已形成的理论观念,要取各流派所长,结合我国的大地构造进行综合探索才能有突破。宋秉宽回应道,是的,理论指导实践,反过来通过实践再验证理论的正确性。宋秉宽同意他的说法,言称真理都具有其自身的局限性和相对性,就像“唯海相地层生油论”虽然有道理,但这最多也就是一个相对真理,待中国发现大量石油,一定会印证这个被人们所奉行的所谓“真理”是错误的。

    夜沉静,口琴声在山谷里飘荡。

    谈论完工作上的事,苏家贤问宋秉宽:“有给杨宜君写信吗?”

    宋秉宽明白他的意思,摇头说:“没有。”

    苏家贤又说:“那可是个好姑娘,温文尔雅,知书达理,有着一颗金子般的心。”他的话意味深长。

    宋秉宽说:“我们是同学,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怎么,心里还放不下那个教授的女儿?据我的判断,她在你的生命里如同她的名字一样,只能是个影子。”苏家贤如是说。

    宋秉宽一脸苦笑。

    苏家贤轻轻拍了拍宋秉宽的肩头,出了帐篷。

    夜色璀璨,万物俱籁,琴声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