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信天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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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3)

    方旭到西安学习去了,他把子惠留在了秀水城。

    夜晚漫长,在灯下,子惠思念不在身边的当家人。好在还有建国陪伴,她不至于感到那么寂寥。子惠真心喜欢建国,窑洞里不时传出母子欢乐的笑语。有隔壁的妇女进来窜门,赞誉子惠,“你这后娘当的可真好,就像自己生的一样。”子惠说,“他就是我的孩子,当然得给他真心。”

    白天子惠去井台挑水,建国就像个小尾巴拽着木桶跟在身后;她去上街买菜,建国又被她抱在怀里。路上碰到认识的人问一句“这是你的孩子?”她没不好意思,落落大方回应:“是哩,我儿子,两岁多了。”

    每当建国对她喊:“妈妈!妈妈!”子惠爽快地答应了,这种感觉很奇妙,脸红发烫,但非常幸福。就是这天下最美的称谓,一下子拉近了她和建国的距离,我就是她的妈妈。感情这东西真的很奇怪,它是在不经意间发生的。她说不清楚,感觉他就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她离不开他,要好好照顾他,看着他长大。

    有时建国着凉了,子惠摸摸他滚烫的额头着急万分,不顾夜深人静,抱起建国就往诊所赶,待打了针、吃了药,这才放心地背着他走向回家的路。天微亮,天空中零星飘起了雪花,那一刻,这世间的温暖让冬意也变得不再寒冷。

    夜里睡下,子惠掀开被子的一角,招呼建国,“来,到我被窝里来,两个人暖和。”建国钻进去,窝在子惠怀里。他的小手不经意在子惠身上游动,触到子惠的胸部,使她倏然躲开,满面羞红地说句“你个小坏蛋”,继而又把建国紧紧搂住。

    每个沉沉黑夜,子惠耐心地等待着当家的某一天归来。

    不久兰子恩上调到西北局,临行特意到秀水来看望妹妹。他告诉子惠,方旭学习期满不会再回到县上,他的工作组织上可能另有安排。

    果不然,几个月后调令下来了,方旭将奉命西征。

    按照中央的统一部署,西北局从陕西抽调了大批的干部支援西部省份的经济建设。一九五二年的春天,按照西北煤矿管理局的安排,为贯彻刚刚结束的第一次全国煤矿地质钻探会议精神,方旭将踏上了西行之路。按理说方旭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地质,从事这种专业性极强的工作无论怎么也选派不到他的头上。但共和国诞生初的那个特殊时期,各个方面的人才都非常奇缺,诸多行业都是由坐了江山的革命功臣们领导着为数不多的行家开始艰难的创业。这是一种无奈,共产党就是在这种无奈中创造了举世震惊的伟大壮举。

    临行前,他回到了秀水。

    夜是那么地宁静,连风儿都停歇了脚步。灯花凝结,那浓烈的情意无处不在,在窑洞的每个角落里。无需言语,默默凝视,一张潮红的脸表白了一切。把温存给予,把火热传递,情思在窑洞膨胀的没有了缝隙,满满当当。

    窑外的月牙皎洁,高悬在沉寂的苍穹。

    只叹夜太短,土炕上的情意浓浓,转眼天亮了。

    打起行装,方旭和故土告了别。

    在初春的寒风里,子惠牵着建国的手伫立目送。走远了,一曲高亢、深情的信天游从她心头响起,真挚、缠绵:

    哥哥走来妹妹照,眼泪儿滴在大门道。

    芦花公鸡飞过墙,我把哥哥照过梁。

    不见了当家人的身影,霎时,子惠感觉心也被带走了,空落落的。

    不久,子惠发现自己竟然有了身孕,这让她十分欣喜。灯光下的窑洞里轻抚小腹,满脸飞红,禁不住亲建国一口,抱他在怀里,亲昵地:“儿子,你就要当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