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信天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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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1)

    陕北的春天来的有些抑郁、迟缓和散漫,一切像情窦初开的少女,躲躲闪闪。呼啸的西北风在高原的梁峁山洼上停留上不多日,天和暖了。满野里,庄户人家开始忙碌了起来,随着一声的吆喝和鞭子的响声,春耕开始了。

    到了吃晌时节,男人们坐在田间的地头卷上一根烟,一边品着,一边了望着远方的旷野,无暇的思索着一年的光景;女人们一边收拾地头,一边哼唱起了山歌,那悠远的曲调,犹如似穿越千年时空,回荡在田间地头,令人扼腕感叹!

    战争还在继续。到了一九四八年初,西北野战军制定了发动春季攻势,转入外线作战的计划。根据这个计划,发起了宜川战役,经过十天的浴血奋战,消灭国民党军队近三万人,这一胜利,根本改变了西北战场的形势,打开了西北野战军南下的门户,有力地支援了全国的战争进程。

    这样,西北野战军在撤出延安后的短短九个月内,在陕北经过一系列的战役,共消灭国民党军队十万余人,迫使胡宗南军队只能在一些重点城市固守,基本上丧失了继续进攻的能力。利用这个有利形势,西北野战军于一九四八年三、四月间,又发起了新的攻势,相继解放了五个县城,使延安的敌人陷入了被包围的孤立境地。

    四月十六号,西北野战军发起西府战役,围攻西北重镇宝鸡,胡宗南不得不调动主力前往增援,驻守延安的国民党整编十七师完全陷入了人民解放军的包围之中。为了避免被全部歼灭的命运,该师放弃延安,仓惶逃跑。二十二号,我军在撒出延安一年一个月零三天后,终于收复了这座革命圣地。

    群山层叠的那边,已经没有了枪炮声,硝烟在更远的地方浓烈地燃起。“蒋匪守军狼狈逃窜”,延安光复!美联社亦承认:“共产党所光复的地方比过去他们在陕西的根据地还要大。”

    正如走在通往西柏坡路上的毛泽东在离开延安前所说过的一句话:我们要以一个延安换取全中国!

    掷地有声的预言不久将成现实。

    延安被胡宗南部队占领了一年多,致使许多人在光复后重返,几乎感到不认识了。方旭分外感叹,“明亮亮的延安到底被糟蹋了……”

    大路两旁,十年来边去军民辛苦种植的树木全都不见了,被敌人砍伐修碉楼了。许多民房被拆毁,木头当柴火给烧了。从北门到南门,十几里地的菜园变得一片荒芜,到处挖起了封锁狗,铁丝网密布,碉堡林立。昔日繁华的北市场没有一家开张的店铺,臭气熏天,这里俨然成了换部队的马厩。一些大礼堂被彻底摧毁,只剩下残垣地基。文化俱乐部和青年运动场,长着尺许深的乱草,就连清凉山的万佛洞石刻和石像也不见了踪影,后来人们在碉楼里发现被当做了基石。

    延安的农民和商人大部分随解放军撤离了,但有少数人没走,遭殃了。延安平川地本就少,胡军进驻后到处变成了军营,山坡地被修建了碉堡。庄稼没出种,一些农民只好在偏僻的地方重点瓜果打算卖掉,可不等成熟就被胡匪的人抢去吃了。更有一些年纪轻的女人被拉走,甚至桥儿沟天主教堂的修女也被糟蹋……

    一位方旭在大生产时认识的老农,见了方旭后悔顿足,说当初不该不听从边区政府的话,还偷偷溜了回来,结果家人遭了大罪!

    方旭抓住他的手安慰,好在一切都过去了,解放区的天还是明亮的天!

    不多天后,一个暖人的春日,在秀水城的窑洞里,一声声嘹亮的唢呐吹开了少女的心扉。为庆贺延安光复,方旭把白玲姑娘娶进了窑洞。原本方旭一直把白玲当做侄女对待,可在白玲心里方旭从来就是大哥。白家大嫂对方旭说,只要你不嫌弃玲子,就让她跟了你吧。县委王书记也做方旭的工作,说白玲多好的女子,你还犹豫个啥,赶紧的,抓紧把喜事给办了,人家玲子姑娘都情愿了,你一个大老爷们还扭捏个啥。

    没有谁抢着先入洞房,也没有按旧俗把新娘的头发压在新郎的头发上用木梳左右相互梳理的习俗。只有压在土炕四角的枣、花生、核桃、瓜子,被蜂拥而入的妇女们抢光了。

    坐在炕角,对简单的婚礼白玲毫无怨言,谁叫当家的是个公家人呢。

    今夜,红烛摇曳,轻弹她颤动的心弦,那一侧嫣红的脸颊让方旭醉了。秋波羞涩闪亮,做一个幸福的新娘真好。深情地注视、急促地呼吸、轻轻地牵手、无声地靠近,一切都那么美好。

    他看着小鸟一样的玲子,充满无尽的深情;她羞得低下了头,脸庞发烫,灿若桃花。一瞬间,玲子感到了由女孩到女人的庄严和庄重,她顺从地钻进了他宽厚的怀抱……轻轻揽住,方旭激动中由衷地在心里呼唤:哦,玲子……

    烛光闪烁……

    方旭说:我脑子里还在回旋当年在你家养伤的情景,那时你只是个七八岁的小丫头。

    白玲说:那时你也不大,不过才十几岁。

    方旭说:一晃十三年过去,你长大了,我们居然成了一家人。

    白玲羞涩地:这是老天爷让你等我呢……

    一早起来,满面喜色、红润的白玲走出了洞房,肩上挑起了水桶。

    有遇到的妇女打招呼:白玲,这么早就挑水去呀,也不多睡会。

    她含笑回应:习惯了,睡不住了。

    妇女笑说:等你有了娃,瞌睡就找你来了。

    白玲羞得满脸通红,一低头,急急走了。

    仅仅不多的几天,白玲少女时代的某些粗糙处被男人润泽得光滑闪亮,迈动步子轻盈,脸颊上依旧存留着不曾消退的缕缕羞涩,粉色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