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信天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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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2)

    婚后的方旭和他的一班人整天忙公干,建政、成立商会,发动人民群众,开展反恶霸、反贪污、反特务、反不公的“四反”斗争,进行生产建设。如今陕北的战火虽然平息了,但支援前线的工作还很繁重。县上组织民工支前,跟随彭德怀将军一路挥戈西征。一九四九年四月下旬,中国人民解放军突破国民党军长江防线,占领南京,以此为标志,开始丁全国规模的对国民党军的战略追击。第一野战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彭德怀为打乱胡宗南集团的撤退计划,决心乘机进军陕中,五月西安解放。在夏天的时候,便传来振奋人心的好消息,解放大军在扶凤、眉县按照“钳马打胡,先胡后马”的作战方针,用一个兵团阻击马鸿逵,主力部队迂回到敌人背后,将胡宗南苦心经营的五个军分割包围,三天之间全军覆没。接着一举攻克天水,剑指兰州。

    同时根据上级指示,县委县政府抽调干部,编成几个工作组,分赴农村着手进行土改、土登评产工作。土登评产就是审查成分、调剂土地、登记土地、评产定量,对土改时期的遗留问题进行复查处理,纠正错划的阶级成分,采取“抽肥补瘦”的办法,将调剂出的土地、窑洞进行分配。对川地、水地、条地、山地划分等级,给农民颁发土地证,实现耕者有其田。

    自离开高家沟后的一年多时间里,白玲跟着方旭东奔西走,居无定所,甚至还冒着枪林弹雨的危险,搞支前,救护伤员,为打江山贡献了绵薄的力量。如今,革命胜利了,从事妇女工作的白玲也整天忙得不可开交。这个时期她已经怀有身孕,却和其他妇女一道下乡,积极宣传政策,号召广大妇女从“三从四德”思想中解放出来,参加反封建斗争,鼓动她们勇敢站出来,申冤诉苦。白玲她们了解到,有一户人家的女儿几年前跳崖寻了短见,村民们私下传言,那女子是被地主冯占林糟蹋,这才想不开走了绝路。白玲也听说,有个目击者看到了,但妮子家人前去问口实,那人死活不承认,说当时只顾在自家庄稼地里干活,什么也没看到。一个水灵灵的女子还没活人呢,就走绝路,还能有什么,老百姓的传言决不是凭空捏造出来的。

    白玲和另一位女干部走进了那位目击者的家里,无论说破了嘴,那人就是一句话,没看到。从那户人家出来后,白玲气愤地说道,简直没一点觉悟,榆木脑袋。后来她们从一位村干部嘴里才得知,那人有顾虑不是担心将来被冯占林反攻倒算,而是害怕冯占林身后的县委王书记。直到这时白玲她们才知道,王书记是冯占林的表弟。老天,原来是这样,难怪!

    王书记在听了白玲她们的汇报后,当即做出决定,他要亲自去见见这位目击者,让他打消顾虑,讲出实情。如果冯占林的确丧尽天良,那是他咎由自取,没人救得了他;如果事情不是老百姓传言的那样,也不能冤枉了冯占林,还他清白。

    其实一见面,王书记心里已经有了底,从那老乡躲闪的目光中,他断定表哥一定干下了猪狗不如的事来。果不然,在经过耐心细致的说服工作,那人终于吐话了:那天妮子到坡上挖野菜,还唱着好听的信天游。后来妮子进到高粱地,可能是去小解,过了好长时间,我才看见妮子跑出来,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疯了一样冲上了崖畔。因离得远,我不知道高粱地里发生了什么,还没等我弄明白,就看见妮子回头最后望了一眼山腰上的村庄,人就跳了下去。至于冯占林是啥时候进的高粱地我没看到,就在妮子跳了崖后,我才看见冯占林鬼鬼祟祟从高粱地的另一头惊慌失措逃走了。后来我进到高粱地里,看见地上有一滩湿的,旁边的一片高粱杆被压倒了,脚印零乱,有两道沟看来是被妮子反抗时脚蹬踏出来的。

    “可恶至极!”白玲满眼怒火,她简直难以想象那可怜的妮子遭受了怎样的欺辱与蹂躏。

    王书记义愤填膺,指示村干部立即带民兵抓捕冯占林。这让白玲颇为感动、敬佩,到底是共产党的干部,如此大义灭亲不是旧时代的官员所能做到的,更何况他的冯家舅舅在最为困难的年月里怎样接济了他王家老少。

    逼良家女子走绝路,血债该到还得时候了。在批斗恶霸地主的会上,妮子的母亲哭得死去活来。一个在地主冯占林家当过女佣的妇女,经白玲她们之先做工作,又在会场上听了那位妮子母亲的哭诉,她勇敢地站出来,控诉冯占林在柴房里强奸了她。明知遭受了屈辱,却又不敢说给自己的男人听,这让冯占林有恃无恐,一次次把她压倒在厨房或者柴房里。她不想在冯家干下去了,但又不好给自己的男人说出实情,只得熬下去,每每听见冯占林走来的脚步声,她连腿肚子都在颤抖。可终究有一天被帮活的一个外乡人发现了,那人在帮完工后把看到的说给了她男人。自然,她男人咽不下这口气,将她扇几个耳光后,去和冯占林讲理,谁知冯占林暴跳如雷,指示别人一顿毒打,逼得男人没了活路上山当了土匪。

    乡亲们激愤了,件件铁的事实让冯占林以及其他几个地主分子心惊胆战,有人吓得尿了裤子。冯占林罪恶滔天,该和他算总账了。批捕,公审,冯占林被镇压了。

    斗争会开完,白玲又给那些匪属们做思想工作,只要当了土匪的人弃恶从善,政府会给他们一条出路的,顽抗到底绝不会有好下场。在二区一个村,有个叫李树皋的土匪和冯占林是亲戚,在冯占林被枪决后,原本想从善的他对政府怀恨在心,和土匪司令张庭芳密谋伺机报仇,搜捕加害政府工作人员,策划攻打乡政府。待剿匪大军合围后,虽摧毁了匪巢,但李树皋却逃脱了。之后的一天,有个儿童前来报告说,放羊的吴老汉发现李树皋藏在梁后的山洞里。农协立即组织群众拿着火把去搜查,仅仅搜到一把镰刀。这时到处的群众发动起来了,李树皋既不敢住山洞,也不敢回家里,没有吃的,只有趁群众出门做活时,摸回村子寻找食物。有一天,他撞入一户人家,见屋里只有一个背小孩的妇女,就放松了警惕,大起胆子问她要饭吃。那妇女面对匪首不畏惧,先给他拿吃的,再用好言稳住和麻痹对方。当她看见门外走过一个村妇时,一个眼色递过去,那女的明白了,赶紧向农协汇报,不一会手持棍棒、镰刀的村民把窑洞围住了,想逃已经变得不可能。看到末路的李树皋试图把那妇女挟持为人质,但迟了,民兵手里的枪响了,他来不及再往前跨一步,就一头栽倒在地。

    在镇压地主恶霸和反匪斗争中,白玲因工作突出,得到了嘉奖。待方旭从乡下回来,知道了这些,表扬她说,你行呀,我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能耐。白玲看他一眼说,咋你小瞧我不是?

    夜晚的窑洞,充满了温馨,满脸喜色的白玲还用新媳妇的眼神撩他,这让方旭难以把持,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情与爱在窑洞里充溢,醉人的气息在土炕上呢喃、流淌、缠绵,舌尖吟唱下的夜晚更是肆意膨胀得没了边际……

    收获总是令人喜悦的,老百姓渴望五谷丰登,就像她不经意间,由水灵灵的少女一转眼变成了盘发馆髻的少妇一样,成熟的香气沁人肺腑。

    晚上睡下,他摸着白玲的肚子连连说:“好,真是块好地啊!”

    白玲羞红了脸,直往他怀里钻。

    方旭疼爱地抚摸她,说:“给我生个儿子。”

    白玲问:“万一是个丫头呢?”

    方旭说:“不怕,你地肥沃,接着给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