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前尘往事
第二百五十六章：前尘往事
面对郭太后的质问，李宥的气势半点不弱。
他无畏的看向自己的生母，字字铿锵道，“阿娘，你为何要这般心狠，她如今也威胁不到你了，你何必非得除掉她？”
“你，你，你这个孽子！事到如今，你还护着这个女人？你到底想作甚？她再怎么也是你父皇的妃子，你怎能罔顾人伦，将她留在身边？你就不怕天下百姓的唾沫淹死你吗？”郭太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指着李宥的手都有些颤抖。
“阿娘，你莫不是糊涂了，她是杜秋娘，不再是我父皇的杜淑妃。”
“你别给我装傻！”
“她是我六子刘凑的傅母，阿娘，若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伤她一根指头，就连你，也不行。”
李宥这句话，像是直直的往郭太后的心口插了把刀子。
郭太后气的浑身发抖，口中连连骂着“孽子”，最后愤懑厉声道，“若我今日一定要取了这个女人的命呢？”
“那我也不当这个皇帝了。”他满不在乎的说，“反正我也没想当这个皇帝，是你一手将我推上这个皇位的。我也不怕直接告诉你，这个皇位对我的唯一吸引力，便是可以将我父皇的权力夺走，可以将秋娘留在我身边。若是你害死了她，我这个皇帝当得也没什么意思。”
郭太后瞪大了眼睛，已然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宥扫了一眼左右，厉声道，“你们这些狗奴才半点眼力见都没有嘛？没看到太后累了吗，还不赶紧将她扶回蓬莱殿歇息！”
两侧的宫人听到这话，赶紧将郭太后扶了起来。
郭太后脸色怨毒的盯着一脸寡淡的杜仲鸯，又狠狠地骂了一句李宥，这才颤颤巍巍的由着宫女扶着离开了。
等郭太后一行人离开，李宥原本板着的脸立刻就松了下来，紧张的打量了杜仲鸯一番，“你没怎么样吧？我阿娘有没有打你？”
“没。”她神色凝重。
“那就好，那就好。”李宥长舒了一口气，“若不是有人及时给朕报信，我要是再晚来一步……”
“与其让我这样活着，你不如让我死了，我还得感激你的成全。”杜仲鸯侧过身子，不去看他。
李宥声音冷了几度，“我说了你不能死。而且我若成全你，谁又来成全我？”
杜仲鸯哑口无言，这李宥的偏执简直比他父皇李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段时间他们围绕着生死话题反反复复说过无数遍了，她知道再说也只是白费口舌，便不再作声，径直朝着楼上走去。
李宥看着她飘逸婀娜的背影，她就像是曹子建笔下的洛神一般，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纵然他是天下之主，也没办法得到她。
思及此处，他的眸中浮现出一丝怅然与悲伤。
……
李宥是真的不想当皇帝。
杜仲鸯一开始以为他不过是说说而已，但事实证明，他的确并不想当皇帝。
他才刚二十六岁，正是一个奋发上进的年龄。可打从先皇下葬景陵之后，李宥就一直沉溺于宴会舞乐、狩猎玩耍，毫无节制。不仅如此，他还在宫里大兴土木，修建了永安殿、宝庆殿等，毫无忌惮的挥霍着国库。
除此之外，他还压根不理朝政，所任用的宰相萧俛、段文昌等都是缺乏远见的愚臣。他们认为藩镇已平，应当消兵，懈怠散漫，不久，河朔三镇再次反叛，李纯在位打下来的藩镇一个又一个脱离了朝廷。
不少大臣纷纷劝谏李宥，可他回回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压根就不当一回事。
就连杜仲鸯也看不过眼，一想到李纯辛辛苦苦收复的藩镇、殚精竭虑填盈的国库，就这样被这个败家子给毁掉，她就一阵心塞。
曾有一次，她试着劝了一句李宥，“凡事过了限度就不是好事了。前代的名士，遇良辰美景，或置酒欢宴，或清谈赋诗，都是雅事。但我大唐自天宝年间以后，风俗奢靡，酒宴以喧哗沉湎为乐。身居高位、手握大权者与衙门的杂役一起吆三喝四，无丝毫愧耻之心。上下相效，渐以成俗，这造成了很多的弊端。圣人，你作为天下之主，理应为天下人的表率，可你如今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分了。”
李宥听到这话，也只是笑了一下，道，“这些道理你与我父皇说，或许他能听进去。但你对我说，没多大作用。我本就不是做皇帝的料，只要大唐不灭在我手上，我就算是功德圆满了。明日我约了几位王爷公主一起打马球，秋娘，你也一起去看看吧？”
杜仲鸯抿唇不语，只觉得自个真是在对牛弹琴，她是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在此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劝过李宥，对他的态度也一直是不冷不淡，只专心的培养着李凑。
郑初锦时不时会派人将令仪送到凝云阁，让杜仲鸯母女见上一面，她自个倒是从未露面。杜仲鸯并未告诉令仪自己便是她的亲生母亲，只说郑太妃是她的生母，让令仪唤她秋姨。
小令仪长得雪团可爱，大概是母女连心，每每见到杜仲鸯，扯着两条小短腿，挥舞着胖乎乎的小胳膊，朝着杜仲鸯的怀中扑过来。
她最是喜欢窝在杜仲鸯的怀中撒娇，奶声奶气的叫着“秋姨，令仪好想你”。
这个时候，杜仲鸯的心中总是变得无比柔软，摸着她胖嘟嘟的粉嫩脸颊，笑道，“不是前两天才来找秋姨玩吗？”
小令仪总是会眨巴着明亮的水眸，撅着小嘴道，“可是人家就是想天天见到秋姨，令仪最喜欢秋姨啦！”
看着怀中娇憨的小女儿，杜仲鸯感到幸福又惆怅，午夜梦回时，也常常会想到她的儿子李恂。
前段时间郑初锦给带了封信，是霜叶送来的，说是举家搬到了润州去，还说李恂如今改名为韩恂，养的极好，让她莫要担心。
信中写了润州详细的地址，还附了一副李恂的小像，杜仲鸯每每看到那小像，总是忍不住落泪。
有一次她落泪的时候，被小令仪看到了，小小的孩子就抱着她的脖子，送上香香的吻，嘴里还哄着，“秋姨不哭，令仪心疼。”杜仲鸯从此也就少哭了些。
白驹过隙，时间转瞬即逝，一眨眼便过去了快五年，到了长庆四年的冬天。
在这个破天荒没有下雪的冬天，正月二十二日，妄图长生不老，迷恋金石药方的李宥，因为过量服用丹药，驾崩于大明宫，在位仅五年，年仅二十九岁。谥号为睿圣文惠孝皇帝，葬于光陵，后世称为唐穆宗。
面对郭太后的质问，李宥的气势半点不弱。
他无畏的看向自己的生母，字字铿锵道，“阿娘，你为何要这般心狠，她如今也威胁不到你了，你何必非得除掉她？”
“你，你，你这个孽子！事到如今，你还护着这个女人？你到底想作甚？她再怎么也是你父皇的妃子，你怎能罔顾人伦，将她留在身边？你就不怕天下百姓的唾沫淹死你吗？”郭太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指着李宥的手都有些颤抖。
“阿娘，你莫不是糊涂了，她是杜秋娘，不再是我父皇的杜淑妃。”
“你别给我装傻！”
“她是我六子刘凑的傅母，阿娘，若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伤她一根指头，就连你，也不行。”
李宥这句话，像是直直的往郭太后的心口插了把刀子。
郭太后气的浑身发抖，口中连连骂着“孽子”，最后愤懑厉声道，“若我今日一定要取了这个女人的命呢？”
“那我也不当这个皇帝了。”他满不在乎的说，“反正我也没想当这个皇帝，是你一手将我推上这个皇位的。我也不怕直接告诉你，这个皇位对我的唯一吸引力，便是可以将我父皇的权力夺走，可以将秋娘留在我身边。若是你害死了她，我这个皇帝当得也没什么意思。”
郭太后瞪大了眼睛，已然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宥扫了一眼左右，厉声道，“你们这些狗奴才半点眼力见都没有嘛？没看到太后累了吗，还不赶紧将她扶回蓬莱殿歇息！”
两侧的宫人听到这话，赶紧将郭太后扶了起来。
郭太后脸色怨毒的盯着一脸寡淡的杜仲鸯，又狠狠地骂了一句李宥，这才颤颤巍巍的由着宫女扶着离开了。
等郭太后一行人离开，李宥原本板着的脸立刻就松了下来，紧张的打量了杜仲鸯一番，“你没怎么样吧？我阿娘有没有打你？”
“没。”她神色凝重。
“那就好，那就好。”李宥长舒了一口气，“若不是有人及时给朕报信，我要是再晚来一步……”
“与其让我这样活着，你不如让我死了，我还得感激你的成全。”杜仲鸯侧过身子，不去看他。
李宥声音冷了几度，“我说了你不能死。而且我若成全你，谁又来成全我？”
杜仲鸯哑口无言，这李宥的偏执简直比他父皇李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段时间他们围绕着生死话题反反复复说过无数遍了，她知道再说也只是白费口舌，便不再作声，径直朝着楼上走去。
李宥看着她飘逸婀娜的背影，她就像是曹子建笔下的洛神一般，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纵然他是天下之主，也没办法得到她。
思及此处，他的眸中浮现出一丝怅然与悲伤。
……
李宥是真的不想当皇帝。
杜仲鸯一开始以为他不过是说说而已，但事实证明，他的确并不想当皇帝。
他才刚二十六岁，正是一个奋发上进的年龄。可打从先皇下葬景陵之后，李宥就一直沉溺于宴会舞乐、狩猎玩耍，毫无节制。不仅如此，他还在宫里大兴土木，修建了永安殿、宝庆殿等，毫无忌惮的挥霍着国库。
除此之外，他还压根不理朝政，所任用的宰相萧俛、段文昌等都是缺乏远见的愚臣。他们认为藩镇已平，应当消兵，懈怠散漫，不久，河朔三镇再次反叛，李纯在位打下来的藩镇一个又一个脱离了朝廷。
不少大臣纷纷劝谏李宥，可他回回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压根就不当一回事。
就连杜仲鸯也看不过眼，一想到李纯辛辛苦苦收复的藩镇、殚精竭虑填盈的国库，就这样被这个败家子给毁掉，她就一阵心塞。
曾有一次，她试着劝了一句李宥，“凡事过了限度就不是好事了。前代的名士，遇良辰美景，或置酒欢宴，或清谈赋诗，都是雅事。但我大唐自天宝年间以后，风俗奢靡，酒宴以喧哗沉湎为乐。身居高位、手握大权者与衙门的杂役一起吆三喝四，无丝毫愧耻之心。上下相效，渐以成俗，这造成了很多的弊端。圣人，你作为天下之主，理应为天下人的表率，可你如今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分了。”
李宥听到这话，也只是笑了一下，道，“这些道理你与我父皇说，或许他能听进去。但你对我说，没多大作用。我本就不是做皇帝的料，只要大唐不灭在我手上，我就算是功德圆满了。明日我约了几位王爷公主一起打马球，秋娘，你也一起去看看吧？”
杜仲鸯抿唇不语，只觉得自个真是在对牛弹琴，她是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在此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劝过李宥，对他的态度也一直是不冷不淡，只专心的培养着李凑。
郑初锦时不时会派人将令仪送到凝云阁，让杜仲鸯母女见上一面，她自个倒是从未露面。杜仲鸯并未告诉令仪自己便是她的亲生母亲，只说郑太妃是她的生母，让令仪唤她秋姨。
小令仪长得雪团可爱，大概是母女连心，每每见到杜仲鸯，扯着两条小短腿，挥舞着胖乎乎的小胳膊，朝着杜仲鸯的怀中扑过来。
她最是喜欢窝在杜仲鸯的怀中撒娇，奶声奶气的叫着“秋姨，令仪好想你”。
这个时候，杜仲鸯的心中总是变得无比柔软，摸着她胖嘟嘟的粉嫩脸颊，笑道，“不是前两天才来找秋姨玩吗？”
小令仪总是会眨巴着明亮的水眸，撅着小嘴道，“可是人家就是想天天见到秋姨，令仪最喜欢秋姨啦！”
看着怀中娇憨的小女儿，杜仲鸯感到幸福又惆怅，午夜梦回时，也常常会想到她的儿子李恂。
前段时间郑初锦给带了封信，是霜叶送来的，说是举家搬到了润州去，还说李恂如今改名为韩恂，养的极好，让她莫要担心。
信中写了润州详细的地址，还附了一副李恂的小像，杜仲鸯每每看到那小像，总是忍不住落泪。
有一次她落泪的时候，被小令仪看到了，小小的孩子就抱着她的脖子，送上香香的吻，嘴里还哄着，“秋姨不哭，令仪心疼。”杜仲鸯从此也就少哭了些。
白驹过隙，时间转瞬即逝，一眨眼便过去了快五年，到了长庆四年的冬天。
在这个破天荒没有下雪的冬天，正月二十二日，妄图长生不老，迷恋金石药方的李宥，因为过量服用丹药，驾崩于大明宫，在位仅五年，年仅二十九岁。谥号为睿圣文惠孝皇帝，葬于光陵，后世称为唐穆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