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君莫惜金缕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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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阴云笼罩(1)

    第一百六十八章:阴云笼罩(1)

    明霞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发泄口般,将这段时间的悲愤与难过统统都说了出来。说到最后,她和霜叶两个人抱头痛哭了一场。

    杜仲鸯本想将明霞带到自己身边伺候,毕竟这里是掖庭宫,从吐突承璀那里要个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但明霞却拒绝了,这倒是让杜仲鸯很诧异,毕竟掖庭宫的差事是最累最辛苦的。

    明霞脸上的泪痕还没干,一双眼睛被泪水冲洗过亮晶晶的,她挤出一抹笑道,“杜娘子,如今你是圣人最看重的宠妃,我为你高兴。我乃是舒王府出来的人,若是圣人看到我在你身边当差,难免会想起舒王,到时候惹得他不快,会连累了你。我在这掖庭宫挺好的,虽说是脏点累点,但将就着也能过。”

    见她如今还在为自己着想,杜仲鸯心中很是触动,沉吟片刻,出声道,“这样吧,等我派个人给吐突博士打个招呼,让他多多照拂你一些,这样你在掖庭宫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明霞颔首,“多谢杜美人,有你这样安排,就是对我最好的恩惠了。”

    霜叶拉着明霞的手,有些念念不舍道,“明霞姐姐,现在知道你在掖庭宫中当差,日后我会经常来找你玩的。”

    又说了几句,几人便要分别。

    明霞临走前,特地跟压低声音跟杜仲鸯道,“杜美人,虽说如今你荣宠正盛,但花无百日红,你还得多为自己打算打算。”顿了顿,她又道,“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我们家王爷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还望你在宫中,莫要痴痴地付出真心来,免得日后伤了自己。”

    说完,她恭恭敬敬的福了下身子,便离开了屋子。

    杜仲鸯想到她那句“最是无情帝王家”,不禁又想起了之前的种种顾虑来。她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平坦的腹部,心底发出一声深深地叹息来。

    霜叶扶着她走出屋子,守在门口的徐蝉和掖庭女官赶紧迎了上去。

    那掖庭女官指着右边道,“杜美人,再往这边走一段,便到了药局所了。”

    杜仲鸯抿了抿嘴唇,淡淡道,“算了,我今日有些乏了,就不去了。”她侧头看了一眼徐蝉道,“阿蝉,备檐子,回承欢殿吧。”

    眼见着一行人离开,那掖庭女官一头雾水,这杜美人不是特地来寻绿屏的吗,怎的都快走到门口了,竟然又打道回府了?难道是自己没有伺候好,惹得贵人心有不满了?

    回程的路上,徐蝉也忍不住道出心中的疑惑来,“主子,你不是来寻绿屏的,为何突然又回来了?”

    杜仲鸯端坐在檐子上,淡淡道,“就是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就回来了。”

    她这回答模棱两可,徐蝉不太明白,也不好再问,继续跟在檐子旁走着。

    ……

    正月里的喜庆劲儿还没过,大事却是一件又一件的袭来。

    上元节的狂欢才刚结束,元和元年正月十八日,李纯颁下诏书,说是太上皇旧疾复发,他亲自前往兴庆宫侍奉汤药,以表孝悌。

    而在正月十九日清晨,兴庆宫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子时三刻,太上皇李诵病逝于咸宁殿。

    当日,李纯将太上皇驾崩的消息昭告天下,全国上下举丧三日。太上皇的遗体迁至太极宫的太极殿,举行发丧仪式。

    太上皇去世时不过四十六岁,正当壮年。不少朝臣还在除夕夜宴上见到过太上皇,那个时候他的精神状态还是不错的,怎么才短短半个多月,太上皇就突然崩逝了?而且在太上皇崩逝的前一天,当今圣上还特地赶去兴庆宫侍疾,第二天太上皇就离世……

    这其中种种,未免太过巧合。

    不论是坊间还是宫闱内部,都掀起了一种流言,说是太上皇并不是自然病逝,而是被当今圣人给逼死的。若要牵扯原因,这还与去年十月舒王造反的事情难逃干系,毕竟当初那罗令则密谋造反时,可是打着太上皇密诏的旗号。之前舒王离奇暴毙,现在太上皇又猝然崩逝,这不得不让人遐想连篇。

    当霜叶将这谣言转述给自家主子时,杜仲鸯正在徐蝉的伺候下换上一身素色丧服,太上皇去世,她们这些嫔妃作为“子媳”,自然要去棺椁前服丧守灵。

    她的脸上虽是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波涛汹涌,难道李纯真的干出弑父的事情?她不想去相信这谣言,可一想到之前李纯的所作所为,他能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从郡王一跃成为皇帝,他能雷厉风行的将太上皇所重视的大臣们一一贬谪流放,他能给“被视为政敌”的舒王送去毒酒……

    作为帝王的他,足够的冷血,足够的无情,足够的心狠手辣。

    可他面对自己时,全然又是另外一副面容,是那样的包容迁就,那样的温柔宠溺。

    她一时间难以分辨,他面对自己的时候,是否戴着虚假的面具,是否有半点真心?

    灵堂前,一片缟素,女人的歇斯底里的哭喊声不断。跪在诸位嫔妃之首的是郭贵妃,她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其余的诸位妃嫔也都以她为榜样,一个个铆足了劲儿,要哭的比郭贵妃更为伤心难受。

    这场丧仪本该是由王太后主持的,可在听闻太上皇崩逝的消息后,王太后一时间悲恸过度,直接昏死了过去,到现在还未曾醒来。其余诸位太妃皆跪在右侧哭灵,哭的最伤心的莫过于牛太妃,那骤然消瘦的身子仿佛只凭着一口气吊着,随时都会昏过去般。

    杜仲鸯恭敬的跪在灵前,她对躺在这鎏金棺椁中的男人的印象只不过是远远看到过一眼,谈不上半点交情,更遑论替他流泪。她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但其他人都哭的那样伤心,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她的“不悲痛”,她只能将脑袋埋得很低很低。

    她记着除夕宫宴那夜,李纯对太上皇的态度很是恭敬孝顺,每次太上皇开口说话,他皆回停下来认真的听着,不敢有半分怠慢的模样。那天饮宴,父子之间欢声笑语,好不融洽。难道那一切也不过是李纯演出来的?

    关于太上皇的死因,杜仲鸯一直想找机会问问李纯。但李纯实在是太忙,忙于举办丧仪,忙于军国政事。

    三日后,太上皇李诵葬于丰陵,谥号至德大圣大安孝皇帝,庙号顺宗,后世称作唐顺宗。

    元和元年,正月二十二日,李纯以“忧思成疾,需清净养病”为由,将万寿殿的王太后迁出大明宫内,送至长安城东南的兴庆宫内。他这一举动,又引来宫中众人的无限猜测。

    宫内变故还未平息,三川之地便传来速报——西川节度使刘辟揭竿而起,公然反抗朝廷,开始叛乱!正月二十三日,李纯派左神策行营节度使高崇文、神策京西行营兵马使李元奕等率军前往西川,讨伐逆贼刘辟。

    一时间,前朝后宫都因着这接二连三的变故,笼罩上一层深深的阴郁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