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空山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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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房间(下)

    “流光是风!”平度脑中冒出这个念头。他没有去思索羁风怎么会出现在梦里,立马去探索布帛空白处的奥秘。流光在墙壁上,依旧形态万千,不同的是,流光之间露出几处空白,随着流光不断变化位置,空白之间显现出四字:“解落三秋”一闪而逝。

    “莫非这是秋风?”墙壁似乎感应到了平度的猜想,有了变化,开始由杂乱无章,变得有规律。若是正常人看,估计难以察觉这种变化,只是平度凝视流光不下万次,自然看出其中的些许不同。看的久了,平度产生了异样的感觉,只觉眼前滑动的流光化成了一种气氛,充满萧杀,渐渐地心神开始迷离,眼前看见的不再是流光,开始出现霜重天高下癫狂飞舞的后山红叶,波光粼粼湖面上哀切孤鸣的北归大雁,着夜寂静松涛阵阵里凄声长啸的孤鬼野狼。一时间,悲从心来,荒草朽木瘦骨嶙峋的野狗、临死之际血泪浸染的师傅、世外桃源灭顶之灾的季家坞,浮现在眼前。流光渐渐消失了,平度却陷在眼前的世界里不能自拔。

    再次清醒,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年少的平度竟生出了白发。突破窥物后萌出新芽的心,被眼前的幻像生生的掐断,年少的平度,把生平所有的悲愁都在眼前重过了一遍,那种痛,就如同用刀片一点点刮擦脑袋般钻心。从小待在戒空山上,少有接触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他的悲大多来自季家坞那场天劫和蛇鼠鸟虫的死亡。这不知他的幸运还是不幸,但对一个少年而言,这些悲足够厚重地压断一个少年。还好,他醒过来了。

    “解落三秋,好一个悲秋风!”平度站在身后的墙壁前,语气似一个历经磨难的老人。他慢慢把手放在墙壁上,墙壁上的流光,似泄气的皮球般,向双手涌来,顺着双手涌进周身。平度任由流光在体内游动,心中之悲与流光产生了某种共鸣,平度脑海中生出一段口诀,“水流寒,云横秋,鸟道计故乡,风嫋嫋兮夜悠悠。。。。。。”。平度依照口诀,拈指搭穴,运行周天,流光沿丹田,上重楼、百会,下通玉枕、命门,过会阴,重回丹田。待运行完四十九个周天后,流光心随意动,竟在体内顺畅无比。此时的平度已打通全身经脉,丹田注满的七彩流光,杂糅在一起,显得白蒙蒙一片。行功完毕,平度试着将流光从手掌逼回墙壁,流光如同放生回池塘的小鱼,钻入墙壁,恢复往日自由自在的形态,丹田也恢复到空荡荡的状态。

    平度给这段功法起了个名字,悲秋风。大悲之后的平度,与这段功法有了一种血肉相连的感觉,他便是流光,流光便是他。每日将流光导入体内,将流光放回墙壁,运行多了,平度不用再将手贴在墙壁上,只需心念闪动,墙壁上的流光便会自己钻入平度的身体,运行的轨迹,由起初口诀上的穴位渐渐遍及全身穴位。平度自己不知道,在流光的帮助下,他已打通周身穴道,自然而然地发动了大周天,进入更为玄妙的戒空山诀——驭物境。驭物境是打通身体与天地间的桥梁,进入此境,便可以使用戒空山诀中的种种妙法,修炼至极致,传说可驾驭万物,进而去探寻戒空山传说中的长生境。平度此刻明白,熟计于心的口诀、招式,使不出功法,不是房间没风的缘故,而是因为当时境界不够。平度伸出双手,再次使出师傅的风泥手,左手轻扬,丝丝流光从手中挥出,形成一个绚丽的流光圆盘,然后流光如游蛇般从圆盘中飞出融入墙壁,然后又流回他体内,补充圆盘,循环往复。平度感觉很奇妙,转换姿势,使出师傅竭尽全力的那式阴阳风母手,左右手成太极状,瞬间,快速流动的白光被急速阻断,幻化成一道八卦出现在胸前与流光圆盘合为一体,圆盘镶在八卦中间,成反方向旋转,不过那道大光并没有出现,应是这特殊地域的缘故。八卦圆盘没有持续多久,便消散了,因为流光同时供应圆盘和八卦,循环的速度大大加快,平度的身体无法支撑太久。

    岁月流逝,不知多少春秋,平度已由少年变成了七尺男儿,满脸胡渣。寂冷的房间,没有丝毫变化,可平度已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每日观赏画卷,练习悲秋风,那一式阴阳风母手早已炉火纯青。直到一日,平度心血来潮,想起那位满脸阴煞邪气、横扫千军如卷席的风羁师叔祖,使用悲秋风时,鬼事神差地将流光化成了风刃,风刃密密麻麻地沾满整个房间,不受控制地朝枯石图像的墙壁射去,风刃击中的位置恰是枯石的眉心。当年白刃万剑归宗刺暗黑磨盘的场景,重现在眼前。流光的轨迹,犹如一只椭圆形的蚕蛹,平度在一端,师傅在另一端。流光的速度越来越快,平度的经脉感到越来越重的刺痛,流光已经失控,平度的经脉最终承受不住压力,开始爆裂,平度又一次晕死过去。。。。。。

    四周依旧寂静,平度醒了,但没有睁开眼睛。一次又一次的清醒,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挣扎,每一次的希望,换来的是更大的失望,平度的心已经经不起折腾,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成,索性就躺在这里做个活死人吧。眼泪,顺着这个少年的眼角,流了下来。然而,或许是一种错觉吧,一双手从身前划过,轻轻擦拭着洒落脸庞的眼泪。算了吧,不要再给我希望,让我去死,平度,又睡了过去。

    当再一次睁开双眼,还是在白色的房间,只是那不是错觉,真的有个人依偎在平度的身旁。她是个年轻的女子,一袭白衣。平度此刻平躺在不知何时多次的石床上,白衣女子斜靠在平度身旁,安然入睡。这么多年来,平度第一次真正感觉暖暖的幸福,他知道,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个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