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圆桌阿三的赌局
公共厕所里依旧是人来人往，不断地挑战着我的嗅觉。汪先生身边的几个人都能在这样的情形下面不改色，着实令人佩服。由于我也没有手表，只能靠进进出出的人估算时间，大概过了四个人进出的时间，有个男生——之前站在汪先生右手边——朝我眨了眨眼。我也朝他眨了眨眼。这家伙想干什么？先是做摸胡子的样子，然后摆手摇头。我猜他想说“没胡子不好看”，于是我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意思是“无所谓啦。”这男的看起来好像很崩溃，干脆一步跨到了我的面前，沙哑地小声说:“当心，不要相信汪先生。”
“如果想活命，就跟着我走。”见我不说话，沙哑男又补充了一句。
这个沙哑男看起来很严肃，搞不好说的是真的？话又说回来，我都已经死了，莫非还能有更差的结局吗？这么一想，我胆子也大了，对着他点了点头。
沙哑男咕噜着对另一个人说了什么，径直穿进了一个小隔间。我也跟着飘了进去。
这小隔间里不止我们俩，还有一个正在打《王者荣耀》的年轻人。他用的是赵云，正忙着戳死对面的法师安琪拉。
沙哑男阴沉着脸站在年轻人旁边，并没有要抢占蹲坑的意思。说来有趣，灵体不是不吃不喝吗？还能排出什么来？
“victory !”手机尖叫着宣告了年轻人的胜利，他满意地换了屏幕，站起身来。
“进来！”他飘进了蹲坑里。虽然知道触摸不到阳世的有机物，但我仍然觉得略恶心。年轻人已经搞定了牛仔裤，沙哑男招了招手。豁出去了！我也飘了进去。
“哗哗——”年轻人按了冲水键，一股强劲的水流应声而来，虽然水并不能碰到我，但水流激起的一股风却将我吹动起来，我只觉得脚下一滑，“哧溜”一下就滑进了某道。
沙哑男在我前方不远处飘荡，偶尔回过头来看看我是不是跟在后面。避开了几个飞过来的扫帚之后，他飘进了一个酒楼里。
去年我哥高考结束后请的谢师宴，就是在这家“福满楼”里，我还记得这里的水果冰淇淋非常好吃，我那时候连着吃了两个，还没到家就开始拉肚子，然后在家躺了一天没去上课。除了不能和雁子见面之外，不上课的感觉也不错。说起来，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我在医院的事儿？会不会伤心得嚎啕大哭？想到这里，我死了的这件事情突然变得真实起来。我爸我妈肯定伤心欲绝了，在这里一刻也不能多待，要赶紧返回阳世！
“大哥，咱这是到了吗？”我大踏步跟上沙哑男，顺便穿过了一只小狗，那狗子盯着我，死命地叫了起来。
“就是这里。你可以在这里赢得你回去的车票。”沙哑男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张圆桌。几个人围着圆桌坐着，这圆桌肯定是灵体，而且对它自己被固定这件事非常不愉快，拼命地左飞飞，右飞飞，一桌子的人也跟着像大摆钟一样晃来晃去。
“新来的？——”桌子晃过来的时候，一个带墨镜的人伸头来看了我一眼。
“听说你们能让我返回阳世。”我尽量不表露内心的迫切，看着桌子晃了过去。
“没问题——”桌子晃了过来，“——但是你要下赌注！！”桌子晃走了，墨镜不得不扯着嗓子吼完了剩下的一句。
“怎么赌？”
“很简单——”
“——选一点你的记忆——”墨镜说，“就像他们一样——”桌子晃了过来，把一个瘦瘦的女生甩了下去，她一脸茫然地站了起来，呆呆地看着桌子。
“——上桌来玩儿！！”墨镜使劲地吼道。
“我来给你解释。”沙哑男说，“这是阿三，他掌握着一份记忆，这份记忆是回去阳世的办法和路线，阿三生前非常喜欢下注，这份记忆是他赢来的，他把记忆分成很多份，你要是赢了，那就可以得到一份，如果你输了，就要把你的记忆给他一份。”
“无论什么记忆都可以？”
“对，只要是你自己的，什么都可以。汪先生要的是灵力，给了他，你就会被榨干变成一个没有意识的存在，类似植物人。但是阿三只是要记忆，不会危害到你的存在本身。”
太好了，这买卖听起来非常划算。本来我也有很多记忆是不想要保留的，比如我哥因为“打酱油”而暴打我一顿，比如我在公共厕所被冲进下水道……
“怎么样？感兴趣吗？”阿三的脸在我面前一晃而过。
“好啊！”我大声回答。
“爽快，我喜欢！上来！”阿三表演杂技一般从桌子上弯下腰来，我一把抓住他的手，一个旋转上了圆桌，恍惚间似乎听到圆桌一声叹息。
……
……
……
“砰！”
脑袋顶突然传来一阵痛楚，我发现自己正倒在地上，面前是一个没有把手的门，显然我刚才撞在了这扇门上，脑袋里嗡嗡地好像有很多蜜蜂在飞。我晃了晃头，揉了揉被撞到的地方，这是什么地方？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能站起来。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婚礼现场，新郎新娘正在往我身上倒香槟，不对，是往一堆杯子里倒，这些杯子恰好放在了我的身体里。
这是什么地方？我在干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刚才正在干嘛来着？
我试图努力回想，但似乎什么也没想起来。我唯一还能记得的，就是我叫姜由。为什么香槟和杯子能穿过我的身体？为什么婚礼现场没有一个人觉得这不正常？
大厅角落里有一张圆桌正在飞来飞去，桌上坐了一圈人，有个戴着墨镜的人朝我招招手。我茫然地朝他走了过去。
“太可惜了，你输了——”墨镜的脸晃开了，“——你现在一无所有了！哈哈哈哈！”
“那我现在该干什么？”我傻乎乎地问。
“你现在自由了，我的朋友。你拥有了一个新的开始，再也不必为以前的人生而烦恼。”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留着小胡子，看起来很有教养的人朝我走过来，看起来略有些眼熟。
“汪先生，这小子的味道还不错！”墨镜敏捷地从圆桌上跳下来，稳稳地落在地上。
“圆桌阿三，”这个叫汪先生的人微微点头行了个礼，“灵界的记忆吞噬者，靠着吞噬记忆维持灵体。我就知道这个年轻人很合你的胃口。”
“汪先生，您太抬举我了。灵界谁不知道您的大名？”圆桌阿三油腔滑调地说，“您可是不需要记忆，就能维持灵体。不过这小子灵力一般，估计还不够您塞牙缝的。”
“劣马虽然无法日奔千里，但也可以拉车犁地嘛。”汪先生转身看向我，“小兄弟，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倘若不嫌弃的话，我还是知道在这灵界的生存之道的，可以保你一命。”
“什么灵界？”我莫名其妙，从刚才开始，这两个人自说自话地都在讲什么？背小说台词吗？
“没记忆，真可怕！”圆桌阿三嘎嘎大笑，“小子，你把记忆都输给我了！你已经死啦！阳世再也没有你的存在啦！要么去阴世受苦，要么在这灵世苟活！”
我花了好长时间才理解了圆桌阿三的这几句话。我死了？我忘记自己死了？不仅如此，我还忘记了自己之前的人生？我不记得自己几岁，有什么样的家人，有没有朋友，不知道自己的爱好和梦想，一片可怕的虚空紧紧缠绕着我。可怕的并不是死亡，因为我根本不记得活着的滋味。
“那我该怎么办？”我可怜巴巴地看着汪先生，至少外表看起来，他比圆桌阿三靠得住些。
“跟我走吧，给你一个新的生活。”汪先生说，“我让豆儿带你去新家。”他朝大门的方向点点头，越过大厅里正在抢新娘捧花的人群，我远远地看到了一个小女孩，一蹦一跳地走过来。奇怪的是，随着她越走越近，身材也越发高挑起来，等她走到我面前的时候，已经比我矮不了多少了，齐肩的梨花头，配着一身汉服，看起来十分可爱。我不记得我自己是否曾经有女朋友，如果有的话，像她一样该有多好啊！
“汪先生，”豆儿朝我微笑了一下，随即转向汪先生，“需要安排到哪里去呢？”
“就送到汪家大院里。”汪先生说，“我想亲自培养他。”亲自培养我？听起来有点莫名的感动啊！
“对了，你顺便把那些魂石带过来。”
豆儿点点头，转身迅速走开了。我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小女孩的模样，消失在大厅尽头。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活人婚礼的司仪站在我身边，使劲地叫着“祝新人新婚快乐！大家鼓鼓掌，幸福万年长！”我迷迷糊糊地也跟着鼓起掌来。圆桌阿三嗤嗤笑着回到了他那个摇来摇去的大桌子上。
大家还在鼓掌，豆儿就回来了，走到我身边的时候，已经恢复成一个可人的少女。见我一直盯着她，不由得捂嘴一笑。
“先生，我们先走了。”豆儿向汪先生行了个礼，我也跟着赶紧弯了弯腰。
“路上小心。”汪先生拍了拍我的肩膀，“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大家庭。”
“谢谢。”我咕噜出两个字，迅速转身跟着豆儿朝大厅的门飘过去。
(本章完)
“如果想活命，就跟着我走。”见我不说话，沙哑男又补充了一句。
这个沙哑男看起来很严肃，搞不好说的是真的？话又说回来，我都已经死了，莫非还能有更差的结局吗？这么一想，我胆子也大了，对着他点了点头。
沙哑男咕噜着对另一个人说了什么，径直穿进了一个小隔间。我也跟着飘了进去。
这小隔间里不止我们俩，还有一个正在打《王者荣耀》的年轻人。他用的是赵云，正忙着戳死对面的法师安琪拉。
沙哑男阴沉着脸站在年轻人旁边，并没有要抢占蹲坑的意思。说来有趣，灵体不是不吃不喝吗？还能排出什么来？
“victory !”手机尖叫着宣告了年轻人的胜利，他满意地换了屏幕，站起身来。
“进来！”他飘进了蹲坑里。虽然知道触摸不到阳世的有机物，但我仍然觉得略恶心。年轻人已经搞定了牛仔裤，沙哑男招了招手。豁出去了！我也飘了进去。
“哗哗——”年轻人按了冲水键，一股强劲的水流应声而来，虽然水并不能碰到我，但水流激起的一股风却将我吹动起来，我只觉得脚下一滑，“哧溜”一下就滑进了某道。
沙哑男在我前方不远处飘荡，偶尔回过头来看看我是不是跟在后面。避开了几个飞过来的扫帚之后，他飘进了一个酒楼里。
去年我哥高考结束后请的谢师宴，就是在这家“福满楼”里，我还记得这里的水果冰淇淋非常好吃，我那时候连着吃了两个，还没到家就开始拉肚子，然后在家躺了一天没去上课。除了不能和雁子见面之外，不上课的感觉也不错。说起来，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我在医院的事儿？会不会伤心得嚎啕大哭？想到这里，我死了的这件事情突然变得真实起来。我爸我妈肯定伤心欲绝了，在这里一刻也不能多待，要赶紧返回阳世！
“大哥，咱这是到了吗？”我大踏步跟上沙哑男，顺便穿过了一只小狗，那狗子盯着我，死命地叫了起来。
“就是这里。你可以在这里赢得你回去的车票。”沙哑男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张圆桌。几个人围着圆桌坐着，这圆桌肯定是灵体，而且对它自己被固定这件事非常不愉快，拼命地左飞飞，右飞飞，一桌子的人也跟着像大摆钟一样晃来晃去。
“新来的？——”桌子晃过来的时候，一个带墨镜的人伸头来看了我一眼。
“听说你们能让我返回阳世。”我尽量不表露内心的迫切，看着桌子晃了过去。
“没问题——”桌子晃了过来，“——但是你要下赌注！！”桌子晃走了，墨镜不得不扯着嗓子吼完了剩下的一句。
“怎么赌？”
“很简单——”
“——选一点你的记忆——”墨镜说，“就像他们一样——”桌子晃了过来，把一个瘦瘦的女生甩了下去，她一脸茫然地站了起来，呆呆地看着桌子。
“——上桌来玩儿！！”墨镜使劲地吼道。
“我来给你解释。”沙哑男说，“这是阿三，他掌握着一份记忆，这份记忆是回去阳世的办法和路线，阿三生前非常喜欢下注，这份记忆是他赢来的，他把记忆分成很多份，你要是赢了，那就可以得到一份，如果你输了，就要把你的记忆给他一份。”
“无论什么记忆都可以？”
“对，只要是你自己的，什么都可以。汪先生要的是灵力，给了他，你就会被榨干变成一个没有意识的存在，类似植物人。但是阿三只是要记忆，不会危害到你的存在本身。”
太好了，这买卖听起来非常划算。本来我也有很多记忆是不想要保留的，比如我哥因为“打酱油”而暴打我一顿，比如我在公共厕所被冲进下水道……
“怎么样？感兴趣吗？”阿三的脸在我面前一晃而过。
“好啊！”我大声回答。
“爽快，我喜欢！上来！”阿三表演杂技一般从桌子上弯下腰来，我一把抓住他的手，一个旋转上了圆桌，恍惚间似乎听到圆桌一声叹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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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脑袋顶突然传来一阵痛楚，我发现自己正倒在地上，面前是一个没有把手的门，显然我刚才撞在了这扇门上，脑袋里嗡嗡地好像有很多蜜蜂在飞。我晃了晃头，揉了揉被撞到的地方，这是什么地方？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能站起来。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婚礼现场，新郎新娘正在往我身上倒香槟，不对，是往一堆杯子里倒，这些杯子恰好放在了我的身体里。
这是什么地方？我在干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刚才正在干嘛来着？
我试图努力回想，但似乎什么也没想起来。我唯一还能记得的，就是我叫姜由。为什么香槟和杯子能穿过我的身体？为什么婚礼现场没有一个人觉得这不正常？
大厅角落里有一张圆桌正在飞来飞去，桌上坐了一圈人，有个戴着墨镜的人朝我招招手。我茫然地朝他走了过去。
“太可惜了，你输了——”墨镜的脸晃开了，“——你现在一无所有了！哈哈哈哈！”
“那我现在该干什么？”我傻乎乎地问。
“你现在自由了，我的朋友。你拥有了一个新的开始，再也不必为以前的人生而烦恼。”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留着小胡子，看起来很有教养的人朝我走过来，看起来略有些眼熟。
“汪先生，这小子的味道还不错！”墨镜敏捷地从圆桌上跳下来，稳稳地落在地上。
“圆桌阿三，”这个叫汪先生的人微微点头行了个礼，“灵界的记忆吞噬者，靠着吞噬记忆维持灵体。我就知道这个年轻人很合你的胃口。”
“汪先生，您太抬举我了。灵界谁不知道您的大名？”圆桌阿三油腔滑调地说，“您可是不需要记忆，就能维持灵体。不过这小子灵力一般，估计还不够您塞牙缝的。”
“劣马虽然无法日奔千里，但也可以拉车犁地嘛。”汪先生转身看向我，“小兄弟，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倘若不嫌弃的话，我还是知道在这灵界的生存之道的，可以保你一命。”
“什么灵界？”我莫名其妙，从刚才开始，这两个人自说自话地都在讲什么？背小说台词吗？
“没记忆，真可怕！”圆桌阿三嘎嘎大笑，“小子，你把记忆都输给我了！你已经死啦！阳世再也没有你的存在啦！要么去阴世受苦，要么在这灵世苟活！”
我花了好长时间才理解了圆桌阿三的这几句话。我死了？我忘记自己死了？不仅如此，我还忘记了自己之前的人生？我不记得自己几岁，有什么样的家人，有没有朋友，不知道自己的爱好和梦想，一片可怕的虚空紧紧缠绕着我。可怕的并不是死亡，因为我根本不记得活着的滋味。
“那我该怎么办？”我可怜巴巴地看着汪先生，至少外表看起来，他比圆桌阿三靠得住些。
“跟我走吧，给你一个新的生活。”汪先生说，“我让豆儿带你去新家。”他朝大门的方向点点头，越过大厅里正在抢新娘捧花的人群，我远远地看到了一个小女孩，一蹦一跳地走过来。奇怪的是，随着她越走越近，身材也越发高挑起来，等她走到我面前的时候，已经比我矮不了多少了，齐肩的梨花头，配着一身汉服，看起来十分可爱。我不记得我自己是否曾经有女朋友，如果有的话，像她一样该有多好啊！
“汪先生，”豆儿朝我微笑了一下，随即转向汪先生，“需要安排到哪里去呢？”
“就送到汪家大院里。”汪先生说，“我想亲自培养他。”亲自培养我？听起来有点莫名的感动啊！
“对了，你顺便把那些魂石带过来。”
豆儿点点头，转身迅速走开了。我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小女孩的模样，消失在大厅尽头。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活人婚礼的司仪站在我身边，使劲地叫着“祝新人新婚快乐！大家鼓鼓掌，幸福万年长！”我迷迷糊糊地也跟着鼓起掌来。圆桌阿三嗤嗤笑着回到了他那个摇来摇去的大桌子上。
大家还在鼓掌，豆儿就回来了，走到我身边的时候，已经恢复成一个可人的少女。见我一直盯着她，不由得捂嘴一笑。
“先生，我们先走了。”豆儿向汪先生行了个礼，我也跟着赶紧弯了弯腰。
“路上小心。”汪先生拍了拍我的肩膀，“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大家庭。”
“谢谢。”我咕噜出两个字，迅速转身跟着豆儿朝大厅的门飘过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