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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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当紫涵再次看见胡宏年时,他又恢复了往昔的温柔。

    “紫涵,还不放手吗?”

    “……”

    “你们的爱情,毁了太多人的幸福,你们不觉得惭愧吗?”

    “。我们相爱究竟有什么错?”紫涵抬起迷离的泪眼。

    “你们相爱没有错,只是你们的缘分太浅了。”

    易沧海从医院回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

    紫涵看着他疲惫的面容,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她拉着他去超市,买了一大堆火锅食材,回家熬了一锅飘满辣油的四川火锅底,沸烫的汤面欢快地跳跃着,他喜欢吃辣,边吃边嚷着喜欢,一直没停过筷子,后来发现她根本没有动,转头看去,她簌簌地落着泪。

    他一下子急了,连忙丢下筷子,拿纸巾笨拙地替她擦眼泪:“你怎么了?”

    她推开他的手,吸了吸鼻子说:“就是太辣了,难受得忍不住,辣得喉咙都黏起来。”

    他弯唇傻傻地笑了笑:“,那多喝点水,以后啊,记得做个鸳鸯锅,你一半,我一半,谁也不耽误。”

    这话,让她沾了辣味的喉咙更添了些许苦涩,以后,以后,也许永远也不会有的以后。

    饭后,他主动负责洗碗,还推着她先去洗澡。

    然后他们靠在一起看了一部电影,是老片《勇敢的心》,她依旧哭得泪水哗啦哗啦地流,华莱士的死,和伊莎贝拉的情,每一幕都击中她的泪点,其实戏里戏外,那么多人和他们一样,相爱却不能相守。

    刘紫涵早上起来的时候,易沧海还在睡,才踏入初冬屋里就开了暖气,都这样他还是睡了很久身体才暖和一些,这是病根。被子的半角滑下,露出他精瘦的胸膛,手臂、靠近心脏的地方有几道疤痕,她一直不敢碰,仿佛那疤痕那疼痛是落在她身上一样可怕,而他原本可以活得很潇洒的。

    她很艰难才忍住,没有流泪。

    她先到厨房做了早饭,摆在保温瓶里温着,然后到阳台上把她和他的衣服都收起来,规规矩矩地叠好放在衣橱里,然后把自己简单的几套衣服放到袋子里,不舍地环顾了这间房子好久,好久,可再不舍,还得舍。真有些讽刺,她答应过不会放弃他的,现在的她再不能为这份爱失去什么了。

    渐渐地,爱会变得模糊,变得什么都不是,才发现,坚持已经失去了本来的意义。

    市中心的某座商业大楼——

    秘书敲门的时候手都是抖的,双腿直打颤,大boss最近心情不好,公司的高层几乎每个人都被他吼过,人人自危,她在他手底下办事更是战战兢兢,就怕哪里惹了他不高兴,随时得卷铺盖走人。

    胡宏年正在看设计部送上来的设计方案,才看两页就发现了几处漏洞,火

    大得想骂人,秘书敲门时他不高兴地喷火:“进来!”那双犀利的黑眸毫不留情地直视着她,拧着眉冷声问:“又有什么事?”

    秘书镇定了一会儿,从文件夹里取出两张音乐会入场券,上前一步放在他跟前:“胡总,您要的票已经到了。”

    胡宏年挑起下巴问她:“这是什么?”他的眼神有些疑惑,仿佛忘记了有这么一桩事情。

    秘书回道:“胡总,这是钢琴大师拉尔夫先生在全国巡演的首场式,您之前吩咐我提前订票的。”

    经过秘书的提醒,胡宏年终于想起来了,他微微眯起眼睛,冷淡地说:“知道了,放下吧。”

    等秘书离开以后,他拿起票看了几眼就意兴阑珊地丢在一边,他对什么演奏会没有一点兴趣,喜欢听的人,是刘紫涵。那时她还跟着自己,每晚总要听几遍这个拉尔夫的专辑才睡得着,后来恰巧听朋友说这个人有意来洛杉矶办演奏会,他鬼使神差就记住了,那时还想着,这下那个小女人该高兴了吧?没想到……

    他萧索地靠着椅背,一闭上眼就是她那张娇娇小小的脸,看他的眼神除了怨恨、淡漠、难堪,再没有别的。也就只有看着易沧海,才知道原来她也有眉眼如丝温柔似水的时候,那天她冷冰冰地对自己说,没什么,只因为我爱他,我不爱你,这就够了。她又一次成功地在他心口划了一刀,狠狠的一刀,无论他做了什么,在她眼里都是一文不值的。

    其实他无需讨好任何人,从来都是别人巴巴地求着他的,她既然这么不稀罕自己对她好,她既然想的是别人,他为什么还得放软姿态?比她好比她漂亮的女人多的是!可是他偏偏就对她放不下,如果她能爱自己,让自己用生命来换也行。

    “用生命来换也行。”胡宏年久久的回味着这句话。

    他把门票扔到了垃圾篓里,觉得心里有点烦躁,猛地起身,在办公室里转了几圈,决定出去透透气。路过秘书处茶水厅的时候,几个小秘书围在那里叽叽喳喳的,一见了他马上作鸟兽散,他好气又好笑,刚好觉得有点渴,进去倒了杯咖啡,坐下来抿了一口,瞥见餐桌上有本杂志翻开了。

    你爱的他(她):

    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会发现哪里都有她的影子,会总是想给她打电话,会惦记她的笑容,会想着讨好她……

    他猛然一震。他发现自己真的是无可救药了。

    刘紫涵由于心情不好,所以出来走走,她在考虑是不是真的应该放弃易沧海了。天空是灰黑色的,像吐出的一层层烟雾,阴沉且低迷,她没走几步就下起雨来,雨虽然不大,却很密,没打伞的人都急着往边上躲,只有她,一个人茫然地走,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变

    大了,又什么时候天黑了,她浑然不觉身上已经湿透了,眼前朦朦胧胧的一片。

    走到一家婚纱店前,橱窗摆着今季最新款的婚纱,她呼吸一摒,顿住了脚步,前天她和易沧海还在讨论要办一个怎样的婚礼,今天她又打算放弃了,她算什么样的人?。

    离离合合的人生。

    那么宽敞的路上,车水马龙,行人百千,不知道为什么,胡宏年一眼就看到了她,形萧落索,像个小可怜。仿佛已经忘了自己说过的话,还在红灯那来个逆行转弯,流线型的车身轻松嚣张地停在了婚纱店前面。

    他打开门,优雅地下车。

    雨下得更大了,他们谁也没撑伞,却并不显得狼狈。

    他又朝她走得更近了些,他穿的是灰色的西装,丰神毓秀,显得他很挺拔,每走一步都迷煞了人的眼。

    然后在她身后站定。

    也许,属于他们的七秒开始了

    胡宏年脸上的表情很淡,声音透过润湿的空气传到刘紫涵耳后:“风大雨大的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易沧海呢?”他浑然不知道自己那似笑非笑的语气要多酸有多酸,俨然一个妒夫。

    刘紫涵木然地看着橱窗印上了胡宏年的影子,夺去了白纱的颜色,她咬了咬唇慢慢转过身,一言不发地与他擦身而过,根本不想与他有任何交集。

    胡宏年哪会轻易容人冷落,面色一沉,一下子握住她的手臂,微微低沉地说:“朋友见面也该打声招呼才走,这点礼貌你不会不懂吧?”雨已经渐渐停了,仍有风,她湿漉漉的长发掠过他的手,沁入心扉的凉,跟他温热的手指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黑亮的眼灼灼地看着她,带着强迫的力道逼得她不得不回头,秀眉紧皱,却不是看他,而是专注地看着不远处一对白发苍苍手搀着手过马路的老夫妇,从心到喉咙涌上了一抹酸涩,不答反问:“胡宏年,你什么都有了,你对什么事都可以潇洒,为什么不能潇洒点对我呢?”

    胡宏年瞬时全身僵直,沉默良久,才风马牛不相及地犹豫地浑然不觉地放低姿态问:“喂,你……能不能对我笑一笑?别总是绷着个脸让人瘆得慌!”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愣住了,尴尬地别开眼,手劲也放松了,没头没脑地拦住她就问这样抹脸的话,他真的是为了她疯了不是?

    天色暗下来,初冬的冷风刮在皮肤上,刀割般的疼贯穿全身,所有的力量都被抽走了,让人躲都没处躲,就像这人生这命运,谁又能躲得过?

    刘紫涵抬起憔悴的眼,脸上不知是雨珠还是泪珠,叠叠层层。她没有抗拒,勾起唇弯出一个僵硬敷衍的笑容,鼓作欢颜地喃喃:“这样就可以了吗?胡先生。”

    然后她一直笑,悲凉地笑,胡宏年

    终于忍不住,晃着她的手臂想让她清醒:“够了!够了!”她是故意的!她明知道他要的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刘紫涵本就昏昏沉沉的,被雨水打湿的身体冷得直发抖,被他这么一晃,干脆整个人直直地倒在了他怀里,昏倒前只隐约地记得有个高扬的声音一直喊着自己的名字。

    这一昏就是半宿过去,她感觉自己被密实地包围着,柔软的蚕丝被烘得她整个人火一样的温热,她好像睡了很沉的一觉,迷迷蒙蒙地醒来,头顶上的小壁灯亮着,灯光晕黄柔和,照在白色长绒地毯上,出奇的温暖。

    看着很陌生,又很熟悉的地方。

    刘紫涵混沌的大脑有片刻的疑惑,想动,却动不了,腰身被人紧紧环住,还听见了不同于自己的呼吸声,哑哑的嗓子有些迷糊:“醒了?感觉好些了么?”胡宏年的手放到她额头上,浅浅地笑了:“嗯,不烧了。”

    其实他的手温更高。

    这下刘紫涵被吓得连忙起身,僵着下巴说:“你!我怎么在这里?”她抓着被子下意识地垂眼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是从前留在他这儿的睡衣,她霎时脸色发白,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胡宏年觉得眼皮很重,可还是吃力地睁开眼睛,没好气地说:“别一副‘我怎么了你’的样子,我没饥渴到这地步……”虽然他的确很久没碰女人了,好像突然就没了那方面的兴趣,连郭弈都笑话他赶得上和尚的修为了。

    他说完这话又闭上了眼睛,呼吸很浑浊,仿佛是累坏了。

    而刘紫涵也根本不想多看胡宏年一眼,起身在房里找了半圈,没找着自己原来的那身衣服,她犹豫了一下,打开衣柜才发现他买给自己的衣服还在,而且叠得整整齐齐的,她拿到浴室迅速地穿戴好,稍稍打理了头发才出来,斜眼看去,他还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挂钟显示现在是凌晨两点,她的手机没电了,连开机都开不了,她想了又想,低声喊道:“我,我先回去了。”跟他处在一个空间总有种不安全的感觉。

    可胡宏年没有丁点儿动静。

    刘紫涵管不了那么多,拉开门把想走,可不知怎么的又回头看了一眼,刚巧胡宏年热得掀了被子,翻过身子难受地呓语着,声音小得她听不见,忍不住走过去,却听得他喊:“紫涵,紫涵……”

    她立在原地几乎站不稳,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满脸潮红的胡宏年。

    生病是人最脆弱的时候,此间思念可直达灵魂最深处,也最为真实,他想的念的都是刘紫涵,只是他自己没发现而已。

    刘紫涵疑惑地伸出手探向他的额,病火滚烫的一大片,还涔涔的发着虚汗,原来发烧的是他。她推推他的肩又喊了一遍:“胡宏年?”

    哪知他只是咕哝着去抓着那只手,根本没半分意识。

    她费了点劲才把手抽回来,终究是心软,叹了口气,去浴室拿了条热毛巾帮他擦汗,再添一床被子盖在他身上稳稳地掖好,又喂他咽下了退烧片,去厨房取来了冰袋置他额上敷着。胡宏年睡得不安稳,火烧火燎的感觉让他像个孩子似的乱折腾。她忙进忙出的,等坐下来的时候又是一小时过去了。

    她静静地坐在靠着窗台的椅子上,远远地打量着胡宏年,他睡得很沉,浓黑的长眉微微紧皱,那双犀利的眼闭着,总是说伤人的话的嘴唇有些泛白裂开,整个人虚弱地蜷在那里,这个安静的胡宏年她不熟悉。他总是不管不顾地迫着她,所以她甚至是恨他的。

    有时候她真不明白,她和胡宏年怎么会纠缠到一块儿?不过让人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她和易沧海志趣相投,爱得深,不一样是情深缘浅?她又开始觉得头晕,到厨房倒了杯温开水暖了暖胃,这才觉得舒服一些。

    她捧着杯子,静心地环顾这个装载着她太多不堪的地方,后知后觉地发现本来它又跟之前有很大不同,本来主打黑白的设计全换了明亮的暖色系,家具也全新的,就连窗帘都变成了柔和的轻纱,这种颜色,这种布局,这种设计,怎么感觉那么熟悉?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又很快甩甩头呢喃着:“不可能的。”自己还没那么重要。

    蓦地,房间里传来响声,好像是什么东西倒下去了,她迟疑地上楼开门,胡宏年狼狈地坐在地毯上,手还捂着额头,见到刘紫涵仿佛不认识似的,呆滞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问她:“原来你还没走?”那刚才自己半昏半醒的时候是她守着自己?不是幻觉?

    ”嗯。”刘紫涵简单地应了一声,站在门口那一动不动。

    胡宏年最恼她这种不愠不火不喜不怒的样子,好像冷漠得要跟自己划清界限一样,他脾气一上来又忍不住嚷嚷:“还‘嗯’什么?快拉我起来啊!”他执拗地朝她伸出手来,眼神有种让人读不出的情愫繁衍滋生着。

    偏偏刘紫涵是榆木,忽视他不说,更急得踉跄扭过头抛下一句:“既然你醒了,我也该走了。”

    他慢慢地站起来,无奈自嘲:“你就那么不喜欢跟我呆在一起吗?难道我就那么惹你讨厌?”

    刘紫涵没有回答,顿了顿脚步,又继续往楼道走去,然后忽然被不知何时追上的他从后面猛地搂住,手抓得死死的,她怎么也无法挣开。

    他即使在病中也不减气势,沙哑着声音缓缓说道:“我知道你恨我。可怎么办呢?刘紫涵,我爱你,可以用生命爱你。”

    过了一会儿,刘紫涵终于开口:“你爱我?爱我什么呢?其实

    我要求不高,只是想找一个彼此相爱的人安定下来。”她推开了他的手,转过身来与他对视,过分尖细的下巴微扬:“而你,却不是那个人,我们不合适。”她的声音不轻也不重,在偌大的楼层回响着。

    胡宏年嘴角轻轻慢慢一撇,双眸紧紧睨着她,情绪隐动。

    刘紫涵站起身,凝视着胡宏年,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不想也没能力追究。以后即使再见我们也当彼此是陌生人,这样对谁都好。”不管他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空气也仿佛静止了。

    她拢了拢内衬了小羊羔毛的大衣汲取温暖,这才慢慢走到玄关那里,穿好了鞋准备离开,却听见身后他划破沉寂的声音说:“刘紫涵,我不会放手的。”她怔忡着苦笑了一下,坚定地拉开门离去。

    爱情要来,无人能拒。

    爱情要走,也无人能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