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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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他们继续坐长途汽车回到洛杉矶,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刘紫涵说口渴,易沧海就让她等着,自己跑去小超市买了矿泉水,出来见紫涵站在那儿等他,他孩子气地轻笑:“紫涵。”连续唤了两声,可她没有一丁点反应,傻傻地立在原地,目光一直注视着前方。

    易沧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疏疏落落的大树下,一辆耀眼的捷豹突兀地停在那儿,驾驶座上坐的人他们都认识,秋末阴阴的凉意拂遍全身。

    他过去握着紫涵的手,刚刚碰到她,这才发现软软的手冷冰冰的,他想拉着她往前走,可她执拗地不肯再迈开一步,不仅脸色,连嘴唇都是泛白的,面容萧瑟得如同枯萎的落叶,眼睛里带着绝望。

    很多人总是以为美好的日子很长久,可以肆意挥霍,可以不加珍惜,可她知道不是的,她的每一秒快乐都是奢求来的,只是没想到会消失得那么快,才半个月而已。

    世上哪里有长久?她怎么看不到?

    易沧海叹了口气,坚定地握着她的手近乎强迫似的扯着她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说:“不用怕他。”

    刘紫涵一直缩着身体,紧抓着他的手臂,眼睛没有离开过前面的那辆车,那防备的模样好像那是一头非洲雄狮,随时随地会扑过来将他们吞噬一样。

    看到他们慢慢地朝自己走来,胡宏年也开门下了车,倚着车门,随手把烟扔地上用脚踩息,他站立的位置上积满了烟头,不知道来了多久了,在刘紫涵记忆里他从来不会有耐心等人的,所以她更加不明白,他这样纠缠不休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胡宏年的手搭在倒后镜上,歪着头有些恶劣地轻笑着,周围的空气里弥散的是刘紫涵熟悉的烟草味,他又摸出一支烟,点燃了吸了一口,玩世不恭地吐出一个个烟圈,眼睛笑眯成一条线:“这几天玩得可愉快啊?”低沉的声音带了些讽刺,说话时他黑亮的眼睛紧实地凝在刘紫涵身上,仿佛要把她看穿看透似的又深又沉。

    刘紫涵已经完全不会思考,怔怔地看着胡宏年。

    ”托福,没有外人骚扰,我们到哪儿都过得愉快。”易沧海嗤笑一声,推了推紫涵的肩膀说:“你先回去,我们兄弟俩难得见面,得聊一阵子。”

    阳光下,胡宏年被他的动作刺了眼,眯着眼睛看了好久才发现他们的无名指上都戴着戒指,乌黑阴沉的瞳孔一缩,鼻子哼着冷笑,尤其是看到刘紫涵踮脚在易沧海耳边低语了什么,然后乖乖地听话离开,他更是憋了一肚子的气,她对他,从没有这么听话。

    易沧海跟他对视了半晌,顿了一会儿说:“找我有事吗?”带着京味的声音不是很大,云淡风轻得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可是他紧握的拳头又不是

    那一回事,他比谁都清楚,他想揍他,狠狠地揍他一顿。

    胡宏年弹弹烟灰,若有似无地笑了笑:“易沧海,不管怎么样,她已经跟了我。”

    ”那又如何?”易沧海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

    胡宏年笑得风流:“你不介意?我跟你说啊,她左胸上有一颗胎痣,也是她的敏感处,还有她的脖子……”他的话没有说完就吃了易沧海一拳,而他没有闪避,仿佛也在等着他发怒,等着他这一拳,他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腥,还得寸进尺地继续说:“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那一刻,胡宏年觉得自己也疯了。

    易沧海再也忍不住,放开声破口大骂:“你tmd的给我闭嘴!信不信我杀了你!”杀气腾腾的眼睛让人毫不怀疑他的决心,就连空气都被染上了剑拔弩张的气息,他把胡宏年死死地摁在车前,咬牙切齿地说:“紫涵是我的!是我的!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你对得起我吗?”他伸出手想再给胡宏年一拳,可无意中瞥到他隐藏在刘海的那道小伤疤,挥舞的拳头顿时僵在半空中。

    你救过我一命,我将来还你一命。

    说啥呢?见外是吧?咱俩是共过生死的好兄弟呢。

    很武侠式的台词,每个男人少年时代都曾有一个武侠梦,仗剑江湖,快意恩仇。

    那时他们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大孩子,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郭弈,易沧海,胡宏年,约翰他们是校里最好的朋友,约翰与胡宏年在校园里追逐打闹,他一时不慎在三楼天台上地踩空了,还没反应过来人就摔了下去,却发现不怎么疼,低头一瞧,胡宏年把他接住了,摔倒的一瞬间自己的额头碰到石头,人早昏了过去,一直流着血,当时他真的吓坏了,看着地上沾满血,急急忙忙地送他去医院,他以为他真的死了。

    后来胡宏年的额头缝了7针,胫骨被压断了,在医院躺了一个月。

    那会儿他天天去医院陪他,两人的关系越来越铁,整个学校谁不知道易沧海和胡宏年俩小子焦不离孟形影不离,呵呵,怎么现在想起来却这么讽刺这么悲哀呢!

    易沧海觉得自己就像被圈住的困兽,盯着胡宏年的眼睛一直重复:“你怎么对得起我?”胡宏年每说一个字都像一把锐利的刀刺进他的心口,试问发生这样的事哪个正常的男人会不介意?可是他不能介意,因为那不是紫涵的错,是他没有保护好她,是他给了别人伤害她的机会,更可恨的是胡宏年说得对,如果没有他,可能紫涵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儿。

    伤害紫涵的人,他都收拾了,至于胡宏年,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动不了他,有太多的顾忌,又有太多的无奈。

    胡宏年推开他,抖抖衣领,缓了缓神

    让自己冷静,又恢复那种滴水不漏的淡漠却张狂的样子,他不紧不慢地说:“你知道你输在哪里吗?你输在太过冲动,要是有本事你就把她弄远远的去,别人想发作也找不着门路,要是不行就慢慢地磨,家里不同意你就耗着不结婚,玩个地下情,反正现在一张结婚证书有也跟没有差不多,等有了孩子你还怕他们不同意?只可惜……你开局开得太糟糕,才一发不可收拾,她跟着你,永远不会幸福的。”

    易沧海被他的话震得僵如化石,脸色青白交加,他抿着唇冷笑:“那紫涵跟你就有幸福可言?你当她是什么?你又问过她需要什么吗?是啊,我什么都输了,我可以一无所有,那又怎么样?我有她爱我就够了。”

    胡宏年幽暗的眼底闪过一道光,他看着易沧海的无名指:“爱?”仿佛在思考这究竟是一个拥有什么意义的字眼。

    刘紫涵上楼以后越想越不妥,把行李放在玄关就匆匆跑了下来,才出电梯口就见到易沧海弯着腰,表情很痛苦,而胡宏年的手伸向他,她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扶着易沧海的臂弯挡在他前头,恨声对胡宏年说:“我们都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

    很明显的,刘紫涵的心是向着易沧海的,问也没问,就以为出手的是他。若她愿意了解他,就知道他已经很多年没打过人了,就算再年少轻狂的时代,也只是打过外人。

    胡宏年收回手,有些自嘲地冷笑:“你们的美梦也该醒了。你们以为邓家会善罢甘休?易叔始终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刘紫涵完全呆住了,看看易沧海,又瞥向胡宏年:“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那你得问问他自己了。”胡宏年看她老鹰户小鸡的样子就想笑,后来想想也没什么可笑的,更可笑的是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为一个已经心不在自己身上的女人?还是为了加速兄弟反目?好像都不是,他似乎只是要一个答案。

    他问她:“刘紫涵,你就这么喜欢他?他有什么好?他能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为什么你就不能留在我身边。”

    刘紫涵,忽然变得很冷静,异常地清醒:“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我爱他,我不爱你。”

    胡宏年像被雷劈到一样,瞪大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她看。

    看着他们俩手挽着手相亲相爱地靠在一起,他恨不得冲上前分开他们,把她拉回自己身边,可是她说什么?她不爱他,是他犯浑,天天吃不好睡不好的想她!

    ”你们好自为之!”他扔下一句话就上了车,才发动车子又摇下车窗对他们说:“既然我能找到你们,他们也快了。”然后扬长而去。

    他们?易沧海脸色一变,他们,指的当然是邓家,易家的人。

    看着胡宏年离开,刘紫涵脑门突突的跳,总感觉有更坏的事情要发生了。

    易沧海看到阳台上晾得满满的衣服,有他的也有她的,看着桌上那几道自己喜欢吃的菜,笑得很满足:“紫涵,等我们结婚以后,我想我们得换一个大房子,最好有花园的那种,可以种种花草,对了,我觉得还得按一个秋千,等有了孩子他们就可以在花园里玩,我们一家几口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生活。”

    他描绘的,是他们一直向往的未来,他许她的未来。

    属于他的温暖透过她冰冷的肌理跃进她的心,击退她的寒意,她很有默契地不再提别的,还顺着他的话继续编织着:“然后啊,等孩子大了,咱们老了,就会为了他的事发愁,他可能不听话,我又舍不得打,到时候你得唱白脸,咱们慈母加严父,唔……”

    他忽然吻住她,她只是微微地僵了一下,却没有拒绝。他欣喜若狂,情不自禁地一路吻下去,手指还大胆地探进居家服里,抚揉她的柔软,扣子一颗一颗被解开,露出她瘦削却惑人的胸脯,他越发地疯狂,深吻落至光洁的肩头,可就在这缠缠绵绵的激情时刻,他却忽然顿住了,双手撑在沙发上,还喘着粗气,而沉默的目光凝在她的肩窝处,那里,有一排牙齿印。

    她被骤然变冷的气氛冻得清醒过来,顺着他的目光,她也同样看到那个狰狞的印记,那些仿佛已经久远,远到她已经不想记得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因为动情而柔软的身体瞬间僵硬得跟化石一样,一动不动。

    记得忘记——这个本事她怎么也学不会。

    疼痛,像午夜破碎的月光,疏疏影影,忽然化成无情的冰刀,一点一点地凌迟她的心。

    那些另一个男人打在她身上的烙印,也许这一辈子也不会消失,她该如何面对?她揪紧他的衣服,指尖一颤一抖的如同叶上脆弱的蝴蝶,才止住的泪水又开始决堤。

    他慢慢地低下头,轻吻上了那道伤疤,似乎在感受她曾经受过的苦和难,那不是耻辱,那是为了让他记得,这个女人为自己为他们在一起,曾经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他们始终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时机不对。

    她说肚子饿了,他明知道她是在逃避自己,却也没有点破,他们之间已经失去过太多太多,只能依靠时间,慢慢地把空缺填满。

    看着一桌被遗忘的冷菜,刘紫涵说:“把菜热一热还能吃。”

    易沧海摇摇头,捏了下她的鼻尖:“翻炒的菜没啥营养,要不这样,我煮给你吃?”

    ”你?”刘紫涵睁大圆溜溜的眼睛瞅着他,揶揄道,”不会又是烤焦的荷包蛋吧?”

    ”别小看我,像我这种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男人很稀有,

    不知道多受女人欢迎啊。”见刘紫涵听了他的话,嘴嘟得可以挂油瓶,他宠溺地笑了笑,那般笑容如初冬的暖阳,化去一切伤感,他又说,”傻丫头,我只做给你吃,别人可没这个福利。”

    霎时,刘紫涵甜得整颗心都融化了。

    易沧海煮了一大碗面,果然如刘紫涵所料,火候控制不得法,面有些糊了,上面还有盖着两只依旧焦了的荷包蛋。

    他摸摸鼻子,有些尴尬地笑着说:“看来老祖宗说的”男主外、女主内”是至理名言,你将就着吃吧。”

    刘紫涵痴痴地看着面,没有动筷子的意思,她舍不得,仿佛只是看着易沧海穿起围裙在厨房走来走去,她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易沧海玩心一起,夹起面的一端自己含着,把另一端送到她跟前,还挑了挑眉,她横了他一眼,不过还是照着他的意思咬了面,而且心有灵犀地没有咬断,小心翼翼地吸,慢慢靠近,一直到他们的嘴唇相遇,面才断。

    餐桌就摆在窗台前,月光投进来,他们的倒影很像那种热销的对嘴情侣娃娃,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紫涵。”他的声音很低,回绕在她耳边,沉沉地很有磁性,”谢谢你,没有选择放弃我。”也许他比她,更没有安全感。

    ”不要放弃我,千万不要。”

    他的侧脸那样瘦,瘦得让人心疼,她忍不住伸手摩挲他的脸颊,新长的胡渣扎她的手,其实他的样子已经牢牢地刻在她的心上,可是她还是有种恐惧,怕自己会忘了他,明明他就在她身边,她还是觉得心空空的,很不踏实。她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里,两只对戒合在一起,刚好是一个完整的”love”。

    ”好。”她答应他,把头埋在他怀里,”那你记得,别放开我的手,不然我会迷路的。”

    女人的第六感还真准。紫涵总感觉要出事了。

    第二天,易沧海的父母来了。

    叫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她刚开门,易沧海的父亲就闪了她一巴掌,恶狠狠地骂她:“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

    “爸。妈,我爱紫涵,我就是要和她在一起。”

    “你想气死我吗?”

    他们万万没想到,易沧海的爸爸突发心脏病昏倒了,当即送院急救了。

    易沧海去医院了,紫涵没有去,她怕因为自己再刺激到老人。

    其实有很多事,不是努力争取了,就一定能得到,譬如爱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