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至穷时尽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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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流年,唯一_136 我的命给你

    第二天一早,乔盛年带我回了江城。

    第三天下午,乔盛年带我去了美国。

    因为脚受了伤,不能走路,所以在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下了飞机后,乔盛年一直用轮椅推着我。

    隔天清晨,乔盛年就带我去见了当年给我做心理催眠治疗的那个专家,两个人在用英语交流,我坐在轮椅上摆弄着泰迪熊,偶尔抬头看乔盛年一眼,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可惜,我的英语水平很烂,而且他们对话的语速非常快,所以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内容,我没有听懂,只能隐约根据那几个能听懂的简单英语单词,大致推断出那个专家对乔盛年说,我后来去加拿大接受的心理康复治疗扰乱了我的记忆,导致我现在的记忆出现错乱,而且,极有可能是造成我解离性人格障碍越来越严重的主要原因。

    现在有两种选择。

    如果放任当年的记忆继续错乱下去,有很大的可能,会对我以后的治疗产生不好的影响,可如果要对我进行心理重建,就只能再次让我接受催眠,再次将记忆彻底封存起来。

    可催眠这件事情一旦开始,就无法结束,一旦我以后又受到刺激,再次想起当年的事情,就必须重复不断地接受催眠,重复不断地封存记忆。

    换言之,我这一辈子都要有段记忆空白。

    我嘴角猛地颤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乔盛年。

    我想说,“我不要接受催眠,我不想忘记!”,可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乔盛年脸色阴郁,沉默半晌,语气低沉却不容置疑地说道:“给她催眠!我宁可她再也记不起当年的事情,我承受不起任何不好的可能!”

    ——

    因为需要调取我当年的病例、治疗记录,还有各种其他催眠的有关资料,所以这次催眠治疗定在三天后。

    这期间,乔盛年一直寸步不离地贴身照顾我,而我的精神状态却越来越差。

    我经常会突然间变得特别沉默,沉默到了无生息,紧接着,又会毫无征兆地突然变得非常暴躁,看到什么摔什么,乔盛年身上很多旧伤还没有痊愈,很快就会添上新伤,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乔盛年却没有任何不耐烦,甚至比之前更加细心地照顾着我,随时随地留意着我的情绪变化。

    一天之内,无数次在这两个极端里转换,有时候我是顾唯一,有时候我是顾安然,还有些时候,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我究竟是谁。

    不过大部分时间,我都是沉默着不说话的。

    直到第三天中午,乔盛年喂我喝粥时,我开口说了来到美国后的第一句超过五个字的话,“乔盛盛,我想去看长颈鹿!”

    “唯一?你刚才说,你想要去看长颈鹿?”乔盛年

    身形微微僵硬,眼里闪过一抹惊喜交加复杂的神色,手指微颤,手里的勺子顺势掉进粥碗里。

    飞溅起的粥花落在我脸上,我下意识地皱起眉头,抬手打翻了他手里那碗冒着热气的皮蛋香菇瘦肉粥。

    滚烫的粥洒在乔盛年手背上,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眸色欣喜,而又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那副震惊的样子不亚于初次当爸爸的人,第一次听到自己牙牙学语的孩子开口叫自己“爸爸”,乔盛年猛地伸手将我抱进他怀里,“好,我们去看长颈鹿,我们吃完饭就去看长颈鹿!”

    我抿了抿嘴唇,心底最深处那个暗不见天日的角落里,蓦地柔软,那句差点儿脱口而出的“我又不想去看长颈鹿了”在舌尖儿上转了个圈,又咽回喉咙里。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恍若刚才十分暴躁愤怒地打翻了粥碗的人并不是我,我两条腿垂在床边,晃了晃,乖巧地点头,“嗯,安然要去看长颈鹿!”

    下午两点半,乔盛年带我去了美国国家动物园,身后远远跟着几个便衣保镖。中途,乔盛年接了个电话,好像是宋励阳打来的,不知道宋励阳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乔盛年的脸色瞬间阴沉,“dt?”

    我眉心微蹙,抬手按了按微微发涨的额角。

    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两个英文字母。

    乔盛年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接着说道:“消息来源可靠吗?……所以说,他们这次来江城,目的不仅仅是要带走许繁简?极有可能,当年那件事情,也和dt脱不了关系!”

    “砰——”

    “砰——”

    “砰——”

    不远处忽然传来三声枪响,我脑子里一个激灵,猛地缩起身子,紧接着,整个动物园里就沸腾起来,各种尖叫声、奔跑声乱做一团,特别嘈杂。一个保镖匆匆跑过来,“乔少,情况不太对劲,好像是意大利dt的人,对方人多势众,来者不善,而且手里都有枪,您赶快带顾小姐离开这里……”

    “呃!”那个保镖话还没有说完,胸口就中了枪,殷红的鲜血从黑漆漆的子弹口里喷涌而出,滚烫腥甜的液体溅了我满脸。

    我猛地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方才还活生生的保镖在我眼前缓缓倒下,表情呆滞地愣住原地,乔盛年忙抬手捂住我的眼睛,“别看!”

    “啊——!”眼光忽然闪过一道极其刺眼的白光,亮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似曾相识的情景重重涌入脑海里,我抱头尖叫一声,身体哆嗦得厉害。

    二十三年前,在景市那家幼儿园被绑架的几个孩子,除了我和乔盛年、易北初、宋励阳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男孩子,那个男孩子,当年不过五六岁,眉眼清秀,乖巧呆萌,也是如同今天这般,胸

    口中了一枪,鲜血喷涌而出,他目光惊恐而又茫然地缓缓低下头,愣愣地看着自己胸口处那个黑漆漆的血洞口,不知所措。

    他抬起手,似乎想用手指堵住那个不停往外喷血的血洞,可是手臂只抬到一半,那具小小的身体就缓缓向后倒了下去。

    艳丽惊心的血红色漫天遍野,染透残阳。

    那段血腥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我身子几乎抖成筛糠。

    “别怕唯一,我们走!”

    乔盛年打横抱起我,刚要转身离开,一条手臂缓缓横到乔盛年身前,紧接着,一道噙着低沉喑哑笑意的声音蓦地在我耳边响起,宛若魔音灌而,“别着急啊!好戏还没有结束呢!”

    我身形僵硬,瞳孔骤缩,是他!是江镇原!是那个亲手在我曾经纯如白纸的人生里打上了卑劣不堪烙印的变态恶魔!

    一如二十三年前,江镇原依然穿着一件极其宽大的黑色连帽风衣,低着头,黑色鸭舌帽的帽檐儿压得非常低,几乎盖住了大半张脸,他身后还站着两个体格彪悍的年轻男人。

    我隐约听乔盛年低声说道:“麻头、海獭!”

    “乔少,好久不见,别好无恙!”江镇原冲乔盛年打了个招呼,嗓音低沉喑哑,有种难以言状的粗粒感。

    他的声带,似乎受过伤。

    乔盛年皱眉,不着痕迹地把我往他身后护去,“七叔,你终于肯现身了!”

    “七叔?”

    宛若听到一个极其好笑的笑话似的,江镇原缓缓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乔盛年,眼睛漆黑,目光却空洞涣散,没有焦距,顿了顿,江镇原忽然意味不明地低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一抹类似于和蔼慈祥的神色。

    他上前一步,抬手轻轻搭在乔盛年肩头,沉声笑道:“真的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呼了,你最后一次叫我七叔,好像还是在二十三年前,当年你才九岁,转眼,你已经长这么大了,如果修函没有死,她应该跟你差不多大,说起来,当年我果然不该对你念及旧情,应该及早杀了你的,修函总是喜欢粘着你,像个小跟屁虫,你应该去黄泉路上陪着她的!”

    说着,江镇原眼底陡然涌起一股变态杀意,掏出口袋里的麻醉针,动作极快地朝乔盛年肩头扎去,紧接着,麻头和海獭迅速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乔盛年。

    乔盛年皱眉,“七叔,我的命给你,放了唯一,她是无辜的!”

    “无辜?”江镇原冷笑,动作缓慢地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

    我眯了眯眼睛,强行压下心底的恐惧,边往后退,边试图看清楚那个与自己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男人的脸。

    忽然,江镇原用一种极其尖锐怪异而且高亢有序的声音“嘿嘿嘿”笑了起来,肉眼可见,他嘴角上扬

    的弧度在不断扩大,最后,扩大成一种十分诡异恐怖的夸张弧度,他嘴角周围的蜈蚣状疤痕层层扩展开,像极了两条攀附在脸上的蜈蚣。

    不过更加骇人的是,他脸上竟然还遍布着褶皱起来的鱼鳞状伤痕,那似乎是经过烈火灼烧后留下的痕迹。

    我心神俱震。

    江镇原猛地收住笑容,指着自己脸上的疤痕,恶狠狠地看向我,冷声道:“小丫头,看到了吗?害怕了吗?这些、这些、还有这些,全都是拜当年的江城六少所赐,就是那些满口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们,他们都想让我死,可我偏偏不能顺了他们的意,我苟且偷生,活到今天,就是为了报复他们,我也要让他们尝尝,最爱的人一个个在他们面前死去的痛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