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03不速之客
听到护士的话，我心里很是吃惊：为什么这陈远志偏偏这时候自杀了？跟猴子研究半天，当然什么都研究不出来。猴子倒是想了很多种可能性，但大多极不靠谱，为避免贻笑大方，这里就不一一赘述。
研究无果，便回房睡下。正做着一个关于“九斤狼”、“精神病院”的乱七八糟的梦，猴子摇醒了我。
我看看漆黑的窗外：“这么早？精神病院还没开门吧？”
猴子做个嘘声的动作：“奶奶的，声音小点。你听！”
我竖起耳朵，听到隔壁有人低声谈话，低声骂猴子：“你变态啊？老大娘的床你也听？”
猴子哼一声：“猥琐的人才会觉得别人都这么猥琐。李教授来了，就住隔壁。”
我一听，忙悄悄起身，耳朵贴在墙上。那边声音很小又隔着墙，勉强能听出来是两三个男人在交谈，但谈话内容却听不到。
猴子一把把我拖到暖气管边上，低声说：“你果然只会耍嘴皮子——从这儿听！”
我耳朵凑到暖气管道上，果然听得清楚了很多。看来猴子的确猥琐，坏事没少干。
隔壁应该是三个人。说话的主要是一个四川人，一个湖南口音的不时补充几句，第三个只偶尔嗯一声。我知道猴子为什么拖我起来了，因为我跟四川有些渊源，他认为我能听懂四川话。但这四川人说话很快，我只能勉强听懂一点儿。这人好像是什么“袍哥会”的，来找一个铁匣子，好像铁匣子里装着一个印章和一本古书。
听见像是宝贝，我立马睡意全无，竖起耳朵。
隔壁一阵悉悉索索，应该是展开了一张什么纸。四川人开口了：“李哥，这地图是不是假嘞？你看嘛，这个地方莫得山嘛。”
一个山西口音传来：“金老弟，你以为古人这么傻？地图没问题，是我们脑子有问题。”这声音好像还真是李教授。奶奶的，明传圣人言，暗掘先人墓。
四川人又说：“那是啥子问题嘛？李哥，你的意思是我脑子瓜，看不出这地图的蹊跷喽？”
山西人说：“你瓜，我也瓜。我也暂时看不出这地图蹊跷。但我保证这地图是真的，七十年代那支考古队用的就是这张地图。”
四川人有些沮丧：“唉，我汉留这么些年表面风光，谁知道我们被人薅了胡子。没了将军印和金不换，就好似账房先生丢了算盘，脸皮丢大喽！”
余人都不说话。
过了半晌，湖南人问：“李老师，那我们现在咋办？”
山西人想了想：“金老弟，你从家里取两条绳子，不用着急，月底来了就行。吴老弟，你从家里取两把铲子，越快越好。”
两人应一声，说道：“那陈远志要是耍阴的，我们铲子绳子可都要丢在里面喽。”
山西人顿了一会儿：“早点休息，这几天就见分晓。明天先到通蒙山去转转。”
再几声轻微响动，之后就杳然无声。
再等一会儿，听见呼噜声，我蹑手蹑脚的回到床上。手机一震，猴子通过微信打字问我：他们说的啥？
我回：他们也有一张冒牌地图，在找印章和书，好像跟陈远志有关系。
猴子又问：还有呢？
我回：这几个人正在等绳子和铲子。这绳子铲子应该材质特殊，需要从家里运过来。
猴子回我：****。绳子是袍哥里善于攀崖采药盗宝的，铲子是盗墓的。
我问：你咋知道？
猴子回：老子从一本小说里看的。他们还说啥了？
我想了想，回道：他们说你是个****。
猴子回：靠，你才是。早点睡觉，明天得跟上他们。
我基本没怎么睡觉。天色微明，听见隔壁有了动静。没多久，几个人出门了。我窗户缝里偷看，昨晚那山西人果然是李教授。
等他们走远，猴子拿出他的开锁装置，在隔壁门外捣鼓两下开了门，就闪身进去了。不多时回来手里拿着两张纸：“咱们不用去精神病院了。你看看。”
我拿过来一看，这是复印的某人的日记。
2013年7月3日晴
陈远志是一个干瘦的老人。我见到他时，他戴着一副只有一个镜片的眼镜，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正在奋力的搬一块石头。石头很大，老人随时要被压倒一样。我刚要上去帮忙，他就露出惊恐的神色来：“你们是山里来的，还是山外来的？”
我一愣：“陈老师，我们山外来的。”
老人一听，忙将石头扔在地上，鞠了一个很大的躬，嘴里说道：“我有罪！我有罪！”说完，嘴里唱歌似的开始背语录。
我忙去扶他：“老人家，现在早不批斗人啦。您快别给我们鞠躬了，这不折我们寿嘛！”
老人不听，还是一个劲的鞠躬认罪：“打倒一切牛鬼蛇神！我有罪。我是牛鬼蛇神，我是腐朽封建文化的毒瘤，我是宣扬神鬼论的跳梁小丑，我是阻挠历史车轮的千古罪人！”这一大段念的清楚又流利，想来念了无数遍了。
无论如何劝，老人就是不听，一个劲的认罪。
我问：“陈老师，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老人站直身子：“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配合组织调查。”
老人把我们领进屋子。屋子里很暗，没有电灯，连蜡烛都没有。老旧的桌子上堆满各种泛黄的材料。草草翻一下，发现这些全是当年他的罪状。他竟然都留着。
交谈中，他三句话里一句是语录，一句是检讨，剩下一句才是讲述。就这样，我们大概了解了他的故事。
陈远志当年被下放到国营通蒙山铜矿，做铜矿附小的老师。这是个小矿，建立不久，但当年也是风风光光，是方圆几十公里内最大的单位。有一天，矿工们着着急急的涌到矿长办公室外，说铜矿里发现了许多人骨。经过仔细研究，发现这铜矿在古代就被人开采过了，规模比现在的铜矿还要大许多，那些人骨应该就是那时候的矿工。陆陆续续的，发现了几千具人骨，还有许多的工具、岩画。
按理说这么大的发现，应该停工由考古队来接手。但当时情况特殊，这铜矿能正常运转已经算是奇迹了。矿长决定，不理会这些人骨岩画，继续生产。陈远志是历史老师，大学学的就是考古学。虽然不能阻止铜矿开工，但争取到将发现的石碑岩画等保护起来的机会。那些日子是陈远志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他在那个动荡的年代里能从事自己最喜欢的事情，可以说是上天的厚赐。
碑文用的文字陈远志从未见过，但他知道这文字的发现一定能震惊考古界。岩画的风格他也是第一次见，介乎于画与文字之间，是一种古老的象形文字。岩画比碑文要容易研究得多。经过半年的努力，他基本破译了岩画的内容。
岩画有很多缺失，他破译的岩画内容大致是这样的：一群怪物在人间肆虐，许多人类惨死，一个什么王带领人们打败了怪物们，并将它们关在地下。
虽然岩画缺失很多，但就他破译的这一段也够震惊考古圈了。要知道，以前的岩画都是以写实为主，这么大胆的夸张还从未有过。
但很快，陈远志发现岩画的内容并不是夸张。很多矿工莫名其妙的死了，死状诡异，与岩画中描绘的死法一样。他赶紧告诉矿长，请求停工。矿长也觉得蹊跷，就叫上陈远志，带队亲自下到矿井内勘察。
这一次，井下发生了意外。据老人讲，他们在矿底发现了以铜矿石为食的铜狼。众人合力将最年轻的陈远志推出矿井，然后点着炸药，把碑文、岩画、以及无数的秘密都埋在了深深的地下。
老人讲了一个很有趣的故事。这么多年他不知讲了多少次，但是没有人相信。的确，这样的故事确实严重违背了常识。
失去亲人的人们认为他是可怕的杀人凶手，别有用心的阴谋家认为他是可爱的批斗对象，而更多的普通人觉得他是可笑的疯子。
在指责、冷漠及无休止的批斗下，他后来就真的疯了。那些声称他是疯子的人见到他真的疯了，反而饶过了他，这可真有意思。他一遍一遍的搬石头，想要把矿长、岩画都刨出来。铜矿后来变成学校，学校变成养猪场，养猪场又变成采石场。现在采石场都倒闭了，但陈远志还在挖，意识没有跟着时间向前，永远停在了那个时代。
我不胜唏嘘。特别是看到一个干瘦的老人站在我面前瑟瑟发抖时，心里真不是滋味。
但我愿意试着相信他，帮助他打开心结，在人生的最后日子里感受到为人的快乐、平静。
……
沉默很久后，我说：“真玄乎。看来陈远志跟那九斤狼果然有关系。可是，这也看不出来陈远志为什么自杀啊。”
猴子哼道：“你还是不动脑子，没有一点逻辑思维——因为他们这儿新来了一位患者嘛！”
(本章完)
研究无果，便回房睡下。正做着一个关于“九斤狼”、“精神病院”的乱七八糟的梦，猴子摇醒了我。
我看看漆黑的窗外：“这么早？精神病院还没开门吧？”
猴子做个嘘声的动作：“奶奶的，声音小点。你听！”
我竖起耳朵，听到隔壁有人低声谈话，低声骂猴子：“你变态啊？老大娘的床你也听？”
猴子哼一声：“猥琐的人才会觉得别人都这么猥琐。李教授来了，就住隔壁。”
我一听，忙悄悄起身，耳朵贴在墙上。那边声音很小又隔着墙，勉强能听出来是两三个男人在交谈，但谈话内容却听不到。
猴子一把把我拖到暖气管边上，低声说：“你果然只会耍嘴皮子——从这儿听！”
我耳朵凑到暖气管道上，果然听得清楚了很多。看来猴子的确猥琐，坏事没少干。
隔壁应该是三个人。说话的主要是一个四川人，一个湖南口音的不时补充几句，第三个只偶尔嗯一声。我知道猴子为什么拖我起来了，因为我跟四川有些渊源，他认为我能听懂四川话。但这四川人说话很快，我只能勉强听懂一点儿。这人好像是什么“袍哥会”的，来找一个铁匣子，好像铁匣子里装着一个印章和一本古书。
听见像是宝贝，我立马睡意全无，竖起耳朵。
隔壁一阵悉悉索索，应该是展开了一张什么纸。四川人开口了：“李哥，这地图是不是假嘞？你看嘛，这个地方莫得山嘛。”
一个山西口音传来：“金老弟，你以为古人这么傻？地图没问题，是我们脑子有问题。”这声音好像还真是李教授。奶奶的，明传圣人言，暗掘先人墓。
四川人又说：“那是啥子问题嘛？李哥，你的意思是我脑子瓜，看不出这地图的蹊跷喽？”
山西人说：“你瓜，我也瓜。我也暂时看不出这地图蹊跷。但我保证这地图是真的，七十年代那支考古队用的就是这张地图。”
四川人有些沮丧：“唉，我汉留这么些年表面风光，谁知道我们被人薅了胡子。没了将军印和金不换，就好似账房先生丢了算盘，脸皮丢大喽！”
余人都不说话。
过了半晌，湖南人问：“李老师，那我们现在咋办？”
山西人想了想：“金老弟，你从家里取两条绳子，不用着急，月底来了就行。吴老弟，你从家里取两把铲子，越快越好。”
两人应一声，说道：“那陈远志要是耍阴的，我们铲子绳子可都要丢在里面喽。”
山西人顿了一会儿：“早点休息，这几天就见分晓。明天先到通蒙山去转转。”
再几声轻微响动，之后就杳然无声。
再等一会儿，听见呼噜声，我蹑手蹑脚的回到床上。手机一震，猴子通过微信打字问我：他们说的啥？
我回：他们也有一张冒牌地图，在找印章和书，好像跟陈远志有关系。
猴子又问：还有呢？
我回：这几个人正在等绳子和铲子。这绳子铲子应该材质特殊，需要从家里运过来。
猴子回我：****。绳子是袍哥里善于攀崖采药盗宝的，铲子是盗墓的。
我问：你咋知道？
猴子回：老子从一本小说里看的。他们还说啥了？
我想了想，回道：他们说你是个****。
猴子回：靠，你才是。早点睡觉，明天得跟上他们。
我基本没怎么睡觉。天色微明，听见隔壁有了动静。没多久，几个人出门了。我窗户缝里偷看，昨晚那山西人果然是李教授。
等他们走远，猴子拿出他的开锁装置，在隔壁门外捣鼓两下开了门，就闪身进去了。不多时回来手里拿着两张纸：“咱们不用去精神病院了。你看看。”
我拿过来一看，这是复印的某人的日记。
2013年7月3日晴
陈远志是一个干瘦的老人。我见到他时，他戴着一副只有一个镜片的眼镜，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正在奋力的搬一块石头。石头很大，老人随时要被压倒一样。我刚要上去帮忙，他就露出惊恐的神色来：“你们是山里来的，还是山外来的？”
我一愣：“陈老师，我们山外来的。”
老人一听，忙将石头扔在地上，鞠了一个很大的躬，嘴里说道：“我有罪！我有罪！”说完，嘴里唱歌似的开始背语录。
我忙去扶他：“老人家，现在早不批斗人啦。您快别给我们鞠躬了，这不折我们寿嘛！”
老人不听，还是一个劲的鞠躬认罪：“打倒一切牛鬼蛇神！我有罪。我是牛鬼蛇神，我是腐朽封建文化的毒瘤，我是宣扬神鬼论的跳梁小丑，我是阻挠历史车轮的千古罪人！”这一大段念的清楚又流利，想来念了无数遍了。
无论如何劝，老人就是不听，一个劲的认罪。
我问：“陈老师，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老人站直身子：“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配合组织调查。”
老人把我们领进屋子。屋子里很暗，没有电灯，连蜡烛都没有。老旧的桌子上堆满各种泛黄的材料。草草翻一下，发现这些全是当年他的罪状。他竟然都留着。
交谈中，他三句话里一句是语录，一句是检讨，剩下一句才是讲述。就这样，我们大概了解了他的故事。
陈远志当年被下放到国营通蒙山铜矿，做铜矿附小的老师。这是个小矿，建立不久，但当年也是风风光光，是方圆几十公里内最大的单位。有一天，矿工们着着急急的涌到矿长办公室外，说铜矿里发现了许多人骨。经过仔细研究，发现这铜矿在古代就被人开采过了，规模比现在的铜矿还要大许多，那些人骨应该就是那时候的矿工。陆陆续续的，发现了几千具人骨，还有许多的工具、岩画。
按理说这么大的发现，应该停工由考古队来接手。但当时情况特殊，这铜矿能正常运转已经算是奇迹了。矿长决定，不理会这些人骨岩画，继续生产。陈远志是历史老师，大学学的就是考古学。虽然不能阻止铜矿开工，但争取到将发现的石碑岩画等保护起来的机会。那些日子是陈远志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他在那个动荡的年代里能从事自己最喜欢的事情，可以说是上天的厚赐。
碑文用的文字陈远志从未见过，但他知道这文字的发现一定能震惊考古界。岩画的风格他也是第一次见，介乎于画与文字之间，是一种古老的象形文字。岩画比碑文要容易研究得多。经过半年的努力，他基本破译了岩画的内容。
岩画有很多缺失，他破译的岩画内容大致是这样的：一群怪物在人间肆虐，许多人类惨死，一个什么王带领人们打败了怪物们，并将它们关在地下。
虽然岩画缺失很多，但就他破译的这一段也够震惊考古圈了。要知道，以前的岩画都是以写实为主，这么大胆的夸张还从未有过。
但很快，陈远志发现岩画的内容并不是夸张。很多矿工莫名其妙的死了，死状诡异，与岩画中描绘的死法一样。他赶紧告诉矿长，请求停工。矿长也觉得蹊跷，就叫上陈远志，带队亲自下到矿井内勘察。
这一次，井下发生了意外。据老人讲，他们在矿底发现了以铜矿石为食的铜狼。众人合力将最年轻的陈远志推出矿井，然后点着炸药，把碑文、岩画、以及无数的秘密都埋在了深深的地下。
老人讲了一个很有趣的故事。这么多年他不知讲了多少次，但是没有人相信。的确，这样的故事确实严重违背了常识。
失去亲人的人们认为他是可怕的杀人凶手，别有用心的阴谋家认为他是可爱的批斗对象，而更多的普通人觉得他是可笑的疯子。
在指责、冷漠及无休止的批斗下，他后来就真的疯了。那些声称他是疯子的人见到他真的疯了，反而饶过了他，这可真有意思。他一遍一遍的搬石头，想要把矿长、岩画都刨出来。铜矿后来变成学校，学校变成养猪场，养猪场又变成采石场。现在采石场都倒闭了，但陈远志还在挖，意识没有跟着时间向前，永远停在了那个时代。
我不胜唏嘘。特别是看到一个干瘦的老人站在我面前瑟瑟发抖时，心里真不是滋味。
但我愿意试着相信他，帮助他打开心结，在人生的最后日子里感受到为人的快乐、平静。
……
沉默很久后，我说：“真玄乎。看来陈远志跟那九斤狼果然有关系。可是，这也看不出来陈远志为什么自杀啊。”
猴子哼道：“你还是不动脑子，没有一点逻辑思维——因为他们这儿新来了一位患者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