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谋之译宛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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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雪泥鸿爪3

    呼雅公主入住太后寝宫的事情很快传到相应人等耳中。皇帝在御书房狠狠砸了一个杯盏,前来送夜宵的江皇后面色不好,跪在地上求皇帝息怒。

    亲自将皇后扶起,皇帝沉眉,“你这是做什么,朕并无责怪你之意。”

    “ 臣妾未能助皇上一臂之力,纵是不满,也请您保重龙体。”

    “唉,”单手负在身后,皇帝徐徐道:“自朕登基以来,朝廷中多股势力交杂,这么多年殚精竭力下来,终于让一干勋贵老实了些,至少表面上不敢轻易与朕对抗。只是总有人仗着自己的功劳,想要染指朕的江山。唉······”

    皇后敛眉,“皇上仁慈,不愿对老臣使出雷霆手段,臣妾相信总有人会理解皇上一片苦心,大靖江山永固,国祚长存。”

    “嗯,最近伦容长进很大。朕事务繁杂,很久没有考教过他了,待此间事了,便让他来御书房跟着见识一下吧。”这是要亲自带伦容熟悉朝政了,虽然太子自有东宫属官辅佐,但是本朝为防有心怀叵测之人带坏储君,是以东宫并无固定的大儒教导太子。皇后心中喜悦,眉眼带笑,“伦容最为仰慕圣上才干,能得圣上亲自教导,日后必定能有所作为。”

    夫妻二人闲话一阵,仿若平常百姓。皇帝忆起登基前皇后亦是这般柔顺,那时节没有如今的诸般烦恼,日子过得颇好,偶有鸡毛蒜皮的小事,两人也是这般夜话私语一起面对。不由得伸手揽住皇后腰身,“夜深了,皇后与朕早些安歇了吧。”乘坐暖轿回到寝殿,宫侍侍候二人洗漱后悄然退下。香炉中发出淡淡的沉水香味,皇后眉眼带上一抹娇羞,自己丈夫的怀抱已经属于天下,两人难得温存,是以更加小意奉承,直让皇帝重温了当年两人的浓情蜜意。

    白日里,罗译一马当先将沈宛带到了太医院。皇帝得知沈宛为了救护呼雅公主身受重伤,大赞罗译处置及时,吩咐太医院专门辟了一个安静的院落为沈宛治伤。又下旨安抚了王琎僔,允准其在太医院陪伴。

    匆匆与王琎僔交代几句,罗译不得不奉旨前去捉拿刺客同党。带着金吾卫与崔元林分头挨家挨户搜查完各个坊市已是三更时分,只是仍旧一无所获,看起来似乎就是已经殒身的哲卜安排了一切。崔元林手段狠辣,将一众鸡鸣狗盗之徒尽皆拿下大狱,挑着平日里名声最不好的施以严刑,并且放出风头道是提供刺客线索者可以得十金赏赐。

    安排好接下来的一应事务,顾不得人困马乏,罗译遣了忙碌一天的手下回去休息,自己顶着寒风闯进太医院。沈宛仍未醒来,面色苍白侧卧着。一旁守候的严承起身施礼,“罗二哥。”

    “她还没有醒来?”罗译眸中焦虑并不隐瞒,“王先生可还好?”

    “老师没事,我悄悄用安神汤换下了他的夜宵,现在已经在隔间安置下了。姐姐一直没有醒来,用了麻醉汤药,就连太医为她的伤口缝合之时也只是低声*了几下。”严承徐徐说来,罗译只觉心中钝痛,恨不能替沈宛承受今日的刀斧加身。“我来照顾她吧,你去歇着。”

    严承摇头,“京城出了大事,罗二哥必定忙得脚不沾地,还是你去歇着吧。太医说了,姐姐挺过今晚就没事了,我和晓岚会好好照看姐姐的。”

    心知自己如果不能看沈宛安然醒转,今夜纵是躺在床上也会一夜无眠,罗译抿唇道:“我见惯了外伤,也知道怎么照顾。白日里我要值守也帮不上忙,你这样一直熬着能熬几天?听我的快去休息!”语气不容拒绝,严承心中一激灵,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意味深长看了罗译一眼,拱拱手便去了隔间。

    晓岚将热水送进房间,罗译略略洗过,见屋檐下一直坐着热水,吩咐晓岚下去休息。面对着昔日的主子,晓岚很想应下,但是心中思量一番,还是咬着舌低声道,“小姐晚上可能会发烧,太医嘱咐用温水为她降温,您留在这里怕是不方便。”

    罗译看她一眼,晓岚只觉后背生寒,头垂得越来越低之际,罗译低沉的嗓音响起,“无碍,不是还有当值的太医吗,我会照看好她,处理不来再唤你们。”

    “是。”再也不敢反对,晓岚应声退下。

    门被轻轻合上,罗译走到沈宛床前,用手背探探她的额头,感觉有些冰冷,便双手对搓之后将手贴在她的额头。过了一会儿,略略掀起被子一角看了看包扎的厚厚纱布,低声自责,“皇上出宫,我就离开一会儿的时间,你就被伤成这样。怎么这么傻,为了一个外族公主,也不顾着些自己的性命······”

    烛火微颤,仿佛在代替沈宛应答罗译低语,就这样到了后半夜,见沈宛的面色变得红润,呼吸声也大了一些,罗译大手抚上沈宛面颊,惊觉沈宛肌肤果然已是一片火烫,忙不迭地倒了热水为沈宛擦拭头面掌心各处。里间的动静惊醒了严承,他批衣过来,一言不发帮着罗译为沈宛润唇。直到天明之际,沈宛的身上终于不再火烫,招呼晓岚来为她换下了汗湿的内衫,又请了当值的太医为沈宛把脉。

    “她高热半夜,对伤口可有妨碍?”罗译静静站在门外,待太医出门,淡声问道。

    “伤后发热是正常现象,现在沈女官脉象平稳,只需好生将养就是。”太医答完,拿眼觑了一下身边医女,医女会意启口,“方才已经为沈女官换了药,箭伤甚深,虽未伤及心脉,但是天寒不利伤口愈合。下官每日会来为沈女官换药,再辅以汤药内服,相信伤口不会出问题。”

    罗译拱手,“嗯,有劳了。圣上很是重视此事,倘若有需要我效力之处,请尽管开口。”

    二人俱是识得罗译身份之人,闻言皆躬身施礼,保证会好生医治沈宛。待太医与医女离开后,罗译抬步进了房间,王琎僔正一言不发坐在房内交椅上,严承晓岚二人面面相觑。心中明了,罗译上前行礼,“先生,太医说沈小姐并无性命之碍,眼看就要上朝了,不如由晚辈护送您进宫?”

    “成德不必替他打马虎眼,”王琎僔气结,“若是不知何为上奉亲长,我又有何面目觍颜站在朝堂之上,为圣上分忧教化子弟?”这话说得重了,严承扑通跪倒在地,却是不发一言为自己争辩。罗译心中轻叹,上前将严承扶起,“先生担忧沈小姐,承弟亦是一样,他的心意,先生也明白。”

    “我自是明白,只是,他处置不当之事岂止是更换老夫夜宵。”这是埋怨严承竟然允了罗译整夜陪伴沈宛,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毕竟对两人清誉有损。罗译何样精明人物,很快想明白个中关窍,笑道:“晚辈担忧沈小姐伤势,昨夜来探望之后已经过了宵禁,承弟也不好赶晚辈,是故没有离开。”

    “成德好意老夫自然明白,”王琎僔直视罗译面容,“不过,成德是天子近臣,须明白伴君如伴虎,万一为了些许小事影响了自己前程,家下心中必是有愧的。”

    一日一夜未曾闭眼,罗译眼下青黑,只是双眸仍旧明亮,掷地有声道,“先生言重了,晚辈行事乃是顺应己心。之前未能明言,是情势所迫,现在斗胆将心意表明,还请先生成全。”王琎僔愣了一愣,“这······宛儿可知道?”知他一心想要让沈宛嫁进家境殷实和平之家,自己又是一身麻烦,罗译小心翼翼,“沈小姐忠孝,晚辈已经下定决心等候五年。”

    空气顿时凝结,王琎僔心中震动,罗译虽不是最佳良配,但是不失为一位顶天立地的男子,沉默半晌道,“罢,时辰将至,成德与老夫一起进宫吧。”罗译微微一笑,此事算是王琎僔默许了,只待那个傻子能将芳心交付,他便愿意用余生爱护。

    殷勤将王琎僔扶上马车,罗译跃上马背,车马辚辚,在宫门口遇到往日熟识的人也只是微微颔首。昨日之事已经传遍京城,世家贵族心知今日朝堂上皇帝必会发作,尽皆点头致意,再无往日的热闹。

    朝堂上,众人惊异的发现,皇帝的怒气经过一夜的发酵,竟然没有在朝堂上勃然大怒。只是,对待承恩侯府的态度可谓深不可测。崔骏以身体不适告假,皇帝当堂赏赐下无数珠宝药材以示抚慰。然而,对于崔家长子崔元林却是不假辞色,怒斥其办差不利,在北凉人面前丢了大靖皇家的脸面。随后下旨贬其为禁军副统领,新提拔皇后母族后辈郎劲烜为禁军统领,全力彻查昨日刺客之事。

    这般打个耳光赏个甜枣的事情是 皇帝惯用手法,崔元林以头抢地叩谢皇帝天恩。眼看皇后一族在朝堂上做大,一殿大臣心思各异,有那些素日以崔骏马首是瞻的人心中已经开始谋划另抱大腿。皇帝高坐朝堂,将底下人神色看得一清二楚,心中冷笑。玉阶下罗译站得笔直,俊美儿郎赏心悦目,念及罗译入宫后勤恳谨慎,昨日也已经让他参与捉拿刺客一事,皇帝忽地开口,“殿前端仪将军罗译听旨,”罗译立即单膝跪地,抱拳躬身,“末将在!”

    “罗译护卫北凉公主有功,朕命你为特使,准你便宜行事,协助郎劲烜侦破刺客一案,务必将刺客同党一网打尽!”

    罗译抬首,双眸熠熠生亮,朗声道:“微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