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谋之译宛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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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章 暗流涌动

    夜风侵人,沮渠呼雅眸色深沉。“纵然是试探,也是在播下种子,呼雅相信总有一天会有收获的。”

    “嗯。”沮渠牧琛点点头:“早些休息吧,现在事情走向不错,你不必担忧。”

    “难道哥哥真的不担心呼雅一事无成?毕竟那个承恩侯府,皇帝似乎并不看重。”

    “那是男人的事,呼雅不怨哥哥不能保护好你吧?只要两国不开战,你在大靖,该有的尊荣不会少。汉人注重传承,一旦生下嫡子,你的地位稳定,对我而言有利无弊。”

    “是,我会努力的。”呼雅轻咬下唇,先前就已料到在大靖会是举步维艰,面上神情坚定,微微点头后折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圣旨既下,礼部着手准备呼雅公主下嫁承恩侯府的一切事宜。七天后,先前奉命往凉州迎接北凉大王子的崔元林风尘仆仆赶回京城,面对云氏面上愁容,宽解道:“圣旨已下,母亲万不可作此等姿态。沮渠王室的公主身份金贵,那个沮渠牧琛又是个难缠的主,让人以为我们不满就不好了。”

    云氏扶着包着抹额的头低声道:“我知道,只是想起你弟弟就要娶一个异族女子,心里就不得意。你说,我们进宫去求求太后,会不会有转机?”崔元林摇摇头:“事前没有任何消息流出,看来此事是皇上势在必行,况且圣旨已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母亲就莫要再多想了。父亲在书房等着儿子,晚上儿子再来向母亲请安。”

    看着崔元林黑瘦不少,不过精神却极佳,将来府里的事情还是要依靠长子,云氏心中松了一口气,满脸慈爱道:“去吧,和你父亲好好商议一下,早点回去歇着。”

    “是。”崔元林拱手退出房门,觑见张妈妈端着燕窝羹过来,沉声道:“母亲偶感风寒,张妈妈近日辛苦了,只是新妇进门之前这病也该好了。否则若是落了口实,怕是诺大的 府里没人会讨得了好!”

    崔元林积威甚重,张妈妈喏喏应声,连连保证会精心伺候云氏,不会有任何不妥。崔元林微微点头,大步走到后院书房,见崔骏遣走下人,立在窗边遥遥望着庭中绿植。

    “父亲!”走到窗边将一株开败的菊花拔起扔掉,崔元林在门边长身施礼。崔骏眉眼未抬,微微颔首,“可进宫复命了?”

    “圣上未召见,不过事情都交接清楚了。”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皇帝登基已有数载,朝中内外已经尽在掌握,对于以前拥戴的臣属便不再和颜悦色,便是连见面也不肯了。思及先皇在世时皇帝对自己的濡目之情,崔骏心中只剩苍凉。闭眼深吸一口气道:“元浩与沮渠呼雅的婚事你已经知晓了,此次前去迎接沮渠宏,你对此人看法如何?”

    “沮渠宏是北凉看起来赢面最大的王子,身后支持的势力很壮大。不过此人勇武有余而谋略稍差,比不得一直觊觎兄长王位的沮渠平南老奸巨猾。二王子沮渠拓烈武力值最高,也是一个不容小觑的主。五王子沮渠牧琛,说是母族不盛,但是其母舅在姑墨很是得他们的王上宠信,若是真的有意相帮,沮渠宏也不是那么容易得逞。其他的王子各有支持,但是私底下的想法,恐怕不会是心甘情愿放弃那个位置。”

    “圣上将北凉公主嫁进了我崔家,沮渠宏想必不会对你有好脸色。依你看,我们这是就与沮渠牧琛捆在一起吗?”

    “父亲此言差矣!”崔元林摇头,“沮渠呼雅是外嫁女,进了崔家的门便是崔家媳妇,北凉王室的权力争夺与我们无关。圣上的意思也未必是要扶植沮渠牧琛,否则他将人召进宫便是了。眼下圣上猜忌朝中老臣,对我们防备甚重,最好静观其变,不要擅自出手。再说,此次接触中,沮渠宏似乎对沮渠呼雅嫁入大靖一点也不担心,仿佛是料定了沮渠呼雅无法获得皇上的偏爱一般。”

    长子分析有理,又是多年浸淫官场,崔骏心中安慰。点点头道:“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北凉王室争斗已经多年,几位有权势的王子心知肚明情势不会在短时间内明朗,尽皆不会妄动,怕是沮渠牧琛也未必是把宝全部压在了大靖的支持上。”

    “父亲言之有理,朝堂之事还是要看皇上心意。护国公府毕竟手握重兵,皇上信赖有限,我们静观其变就好。”

    “是也,”崔骏抚须,“这是皇上对崔家的信任,北凉王室公主,说起来是抬爱了。”

    “嗯,那母亲那边······”

    “放心,我会与她言明利弊。”

    “那父亲早些休息,儿子告退。”

    “好,你也多时没有见过孩子们了,去吧。”

    “是。”行礼告退,利落转身。崔元浩勃发的身姿消失在眼中,崔骏脸上温和笑意再不现。

    入得京城,沮渠宏香车宝马,携带了大量精致礼品入宫觐见皇帝。他身材魁梧,声如洪钟,面上蓄着卷须。右手握拳放在心前道:“感谢大靖皇帝陛下允准小王迎娶长宁公主,此番小王专门挑选了北凉最为贵重的礼物献给皇帝陛下,国中人民对公主殿下的大驾也是翘首以待,不知道是否能表达出对长宁公主的尊敬和爱戴?”

    人身长的血红珊瑚,玛瑙珠宝无数。还有无数成型的百年雪参,雪白的雪狐皮裘。献给公主的各色饰物,竟然让金碧辉煌的大殿也显得有些黯淡。众人暗自咂舌,心中皆暗忖,不是说北凉凄苦,生活艰难么,这位大王子出手却是豪气得很,也不知国中是否如此富庶。

    沮渠宏神色得意:“还有一批珍禽异兽正在路上,我北凉地广人稀,却是物产丰饶。虽比不得皇帝陛下治下山河壮丽富庶,但是公主在北凉必会得到最高的尊崇和最好的照顾。”

    “呵呵,好。早就耳闻大王子为人豪爽,长宁远嫁北凉,朕的母后和皇后皆担心长宁生活上是否还能享受未嫁时的尊贵,王子这样说,朕心甚慰。”

    “谢皇上信任!”沮渠宏脸上满是真诚,皇帝心中愉悦,吩咐宝华殿设宴,与沮渠宏携手而行。

    皇帝发话,沮渠宏身为贵客,几案就安置在皇帝下手一尺远的地方。待得坐定,沮渠宏瞟了一眼与崔骏坐在一起的沮渠牧琛,神色不明道:“听说呼雅要嫁给承恩侯府二公子,五弟,莫非你身边那位就是崔家二少爷?”

    有大臣闻言险些被酒水呛到,崔骏面色不善,闲闲抱拳道:“大王子认不得老夫,这般说话却是大错特错了。今日小犬有恙未能进宫,待改日再来见过大王子尊驾。”

    “哦,错了吗?”沮渠宏忙致歉:“小王失礼了,还请这位大人不要怪罪!”

    崔骏眉头一抬:“王子是贵客,不敢!”

    皇帝此时也摆手笑道:“王子不必多虑,承恩侯大人大量,不会与你计较这许多。毕竟等到呼雅公主嫁入崔家,大王子与承恩侯也是亲戚了。”

    沮渠宏来时已知崔骏是皇帝舅父,忙举杯道:“喔,原来是承恩侯崔大人,皇帝陛下见谅,沮渠宏口不择言说错了话,实在不是有心的。就满饮三杯与崔大人赔罪了!”说罢仰头连饮三杯,皇帝抚掌道:“好,久闻大王子悍勇之名,今日饮酒可见一斑。这玉台春是宫中特酿,我大靖少有人能一连饮三杯而面不改色,舅父应该不会在介怀先前王子口误了吧?”

    崔骏起身,“王子海量,为人亦是直爽,老臣并未怪罪之意。圣上心怀宽广,王子远来是客,今日大可尽兴而归!”

    “是,谢皇帝陛下!谢崔大人不怪罪!”

    皇帝有心款待这位远道而来的大王子,许多低阶朝臣便频频向沮渠宏敬酒。十余杯过后,沮渠宏面不改色道:“大靖的酒滋味与北凉不同,歌舞也很是风雅,今日甚是痛快。沮渠宏不才,今次特地带了一队舞姬,请皇帝陛下与诸位大人也欣赏一下我北地风格的歌舞。”

    前次呼雅公主在宝华殿一舞让众人耳目一新,今次听闻又有北凉歌舞,有那生性守旧的大人便暗蹙眉头。可是见皇帝亦已经点头同意,又不敢出言反对,只得秉着遵从圣命远来是客的念头悄悄垂首饮酒。

    柔婉的音乐换成了悲壮的北凉胡笳声,夹杂着鼓声低响,一面黑色巨鼓被十二名北凉壮汉抬着缓缓进入大殿。壮汉尽皆赤膊,蜜色的肌肤下肌肉隆起,一手抬鼓,一手持着一朵玉色莲花。

    将鼓放置于大殿中间,十二名男子围着巨鼓起舞,狩猎拼杀的舞蹈姿势各有不同。直到乐声忽地变为一缕细细埙声,巨鼓忽地似莲花开放,鼓面裂开,一名红纱包裹全身的女子扭动着水蛇般的细腰出现在众人眼中。舞姿婀娜比呼雅公主有过之而无不及,与周围随着乐声不断变换动作的男舞者相映成趣,刚柔并济让人深觉观之心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