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谋之译宛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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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试探

    天朝皇家公主自有一股傲人气质,长宁公主下颌微抬,目不斜视登上宝华殿。大靖臣子忙下座恭迎,无一人直视长宁娇美的容颜。北凉诸人却是肆无忌惮打量长宁公主的容貌,长宁公主朝上首的帝后行礼过后,折身到了皇后侧后方纱帘后坐定,沈宛等人服侍其净手后,一曲出水莲叮叮咚咚在殿上响起。旋律清丽典雅,曲调平缓,意境深邃。众人只觉眼前似乎有幼荷破水而出,随即再是一副热情洋溢英姿飒爽的斗莲图,而最后,经过暴雨洗礼后的莲花更加生机盎然坚贞顽强。一曲下来,宛若欣赏了一副清新韵染的水墨画,脱俗超凡,似乎心境也不再为殿上纷杂的气息烦扰。

    诸人不禁喝彩道好,见皇帝眉目舒展,江皇后笑道:“公主聪慧素有天资,此曲端雅大气,意境甚妙!”众人颔首应是,沮渠牧琛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唇角上挑:“中原果真地灵人杰,长宁公主殿下出身皇家,气质又不同一般汉人女子,实在是叫小王倾慕不已。”说罢将杯中水酒一口饮尽,略微叹口气道:“可惜了······”声音低不可闻,众人却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的想法。殿上众人面上神情各异,侍立于皇帝身后的罗译嘴角微挑,这个沮渠牧琛,看起来心思比自己想的要深多了。

    酒宴继续,呼雅公主举杯起身,娇声对皇帝道:“皇帝陛下,呼雅第一次来中原,也是第一次听到长宁公主这样精妙的曲子,心中实在是羡慕得很,不知道可不可和长宁公主以交个朋友?”

    纱帘后长宁公主微微颔首,皇帝应允道:“大靖北凉交好,你们二人都是国中身份最为高贵的女子,自然是合适的朋友。来人,为二位公主在侧殿布置酒宴,不要扰了两位公主的兴致。”

    “谢皇上!”

    “谢皇兄!”

    二位公主谢过皇帝,在随侍之人的陪伴下挪驾到了侧殿。烛火明亮,侧殿布置亦是精美。二人对坐,互视一眼后呼雅公主举杯笑:“呼雅冒昧,请公主不要介意。”

    “公主客气,”长宁公主喝了一口蜜枣茶,淡笑:“呼雅公主乃是贵客,长宁亦是有幸,只是不知有何见教?”

    “不敢,”呼雅面上一片真诚:“你我皆是和亲公主,其实呼雅心中很是惶惑。离家这么久了,没有一个人可以说说话,今日听公主一曲,便觉得,公主可能是一个合适的朋友了。”

    “呵呵,公主莫不是在说笑?”长宁公主眉间氤氲寒意:“我们都是棋子不假,呼雅公主有话但说无妨。”

    没想到看似娇弱的长宁公主心中澄明,呼雅公主正色道:“我与五哥一母同胞,母亲在我幼年时病逝。我们的外祖家世不强,隔得又远,兄妹两人相依为命长大。现在父汗年老,上面的兄长各有部族支持。此次我二人费劲心力才得了出使的机会,呼雅想要公主得知,我兄妹二人是为了大靖支持而来,谋的也只不过是能在北凉可以立足,不会对公主有歹意。”

    呼雅公主亦是天之骄女,何时如此低声下气,见她眼眶微红,长宁公主低声道:“公主是说,你们只是想找个同盟而已,对么?”

    “是!”

    “可是,大王子在北凉权势最为强大。现在又得了皇兄首肯,算是本宫未来的夫君,公主这话,长宁有些弄不懂了,二位为何不在大王子身上下功夫?”

    “公主有所不知,大王子的生母是哲别部落的公主,也是父汗的大王后。生六王子的那一年,大王后病逝,大王子便一心认定是我的母亲所为,多年来视我兄妹为仇人。若是他日登上王座,我兄妹二人,怕是·······”

    “那么,公主时要劝本宫与未来的夫君为敌了?”长宁公主玩味笑道。呼雅公主摇头,“女子嫁人之后,所依仗的,无非是夫君与娘家。我们皆是和亲公主,娘家是指望不上的,若是夫君不能善待,日子过得怕是有些艰难。”

    眼见长宁公主眸中不悦,沈宛眉头蹙起,长宁公主本就心思重,这样下去,怕是好些日子不得安眠了。欲要说话,何玉华已经在旁低声道:“呼雅公主不必担心,崔家二公子是太后亲侄,皇上的亲表弟,为人又是和善有礼,呼雅公主的日子会过得很顺心的。”

    没想到公主身边的女官贸然插话,心知她的话已经让长宁公主心中不悦,呼雅公主淡淡一笑:“呼雅说过,没有恶意。远嫁中原,呼雅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五哥,大王子一心想置他于死地。呼雅只希望日后公主若能在大王子面前美言几句,保我五哥性命,那么呼雅也就放心了。”

    “大王子姬妾众多,都是周边部落的郡主们,难道公主觉得本宫能很容易就在一众女人之中出头,还能说动大王子?”

    “呵呵,”呼雅公主拨弄几上垂吊的绿植,微微一笑:“我兄妹二人前脚刚到大靖,大王子求娶公主的国书就倒了大靖,父汗的情况怕是不容乐观。大王子怕我兄妹二人得了天朝的支持,愿以正妃之位求娶公主,必是对公主爱若珍宝。可是,北凉的男人眼中渴望的只有无上的权势和荣耀,不可能一直保护娇弱的妻子,与众多姬妾的争斗中,若是能有别人帮助,得胜的可能性不是会更大一些吗?

    “那么公主怎么有自信,在自己都不能保全的情况下,还有余力帮助长宁?”

    “鹰有鹰路,鼠有鼠路,草原上的苍鹰也会忌惮奔跑的野兔。若不是底牌不足,大王子也不会急着要与大靖结亲。而国家大事与我等小女子无关,呼雅所求,无非是公主在必要时援手五哥,我们兄妹必定也会在公主有需要时全力出手。”说罢将半块黑鹰令信放在几上,轻声道:“这是母亲留给我兄妹保命的,公主凭它就能调动五哥手中一半的死士,而且必会言听计从。”

    竟是不怕自己有异心,长宁公主摇摇手道:“呼雅公主放心,本宫最喜闻乐见的就是一家人和美团聚,日后若真的能说上话,必不会让公主失望。此物既然攸关性命,公主还是收好吧。”却是根本无心染指,呼雅公主暗中沉吟,且不论长宁公主日后是否能在北凉立足,只要她收到自己的善意就好。也不再多说,二人静对饮茶,不一时有宫侍来见,道是酒宴结束,北凉五王子在大殿等着呼雅公主。

    长宁公主起身,笑道:“本宫与呼雅公主相谈甚欢,公主大可常来宫里坐坐。”

    “是,多谢长宁公主美意。”呼雅公主眉目生辉,再不似先前那般沉重。二人互相施礼告辞,呼雅公主跟着宫侍返回大殿。帝后已经离席,沮渠牧琛与崔元浩在廊下交谈,见呼雅过来,崔元浩俊脸微红,匆匆见礼后告辞而去。

    “哥哥。”呼雅公主见沮渠牧琛盯着庭院出神,出声呼唤。沮渠牧琛回神来,示意引路的宫使前行,一行人经过庭院,行经罗译身边时,宫使垂首见礼。罗译身着黑色近卫服侍,英俊的面容如刀琢般线条分明,墨眼深邃,在摇曳的灯火中昂然屹立。沮渠牧琛忽然停住脚步,唇角上挑:“罗大人,我们是否见过?”

    罗译抱拳:“某随侍陛下左右,五王子觉得眼熟是为常理。奉陛下之命,前来送王子与公主回驿馆休息,二位请!”沮渠牧琛闻言,状似无意点点头。

    坐上步撵,穿过长长的廊道,宫门外,沮渠牧琛的马车如他的衣饰一般,极尽华美分外惹眼。先将呼雅公主扶上坐好,沮渠牧琛踏着侍卫的背登上马车,车帘将要放下之时,回首一笑:“夜色中看罗大人,真是越来越像一个故人。”

    罗译面善笑容无懈可击:“他乡遇故人,看来王子殿下很是满意此次大靖之行。圣上得知的话,想必也会很满意。”

    沮渠牧琛回笑:“不错,罗大人说的是。”

    车帘放下,轻纱后隐隐可见沮渠牧琛唇角挑起。罗译翻身上马,叱令一声,严肃整齐的金吾卫护送着北凉使臣往驿馆行去。夜色沉沉,马蹄声整齐划一,车轮辚辚,却不闻丝毫人声。安全将人送回驿馆,与留守的禁军交接完毕,罗译带着金吾卫回宫复命。

    驿馆内部由北凉军士自己守卫,沮渠牧琛负手立在檐下,呼雅公主端了一盏热茶过来。“哥哥在想什么?”

    沮渠牧琛回首,如信点点头,示意周边无人偷听。接过茶杯道:“怎么还不休息?”

    “你不想问问我与长宁公主谈话的结果?”

    “你将令信还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现在我们的赢面不大,许多事都只能点到为止。纵然那位公主心智坚强,也不过是一只关在金丝笼的小鸟,我的意思,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