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途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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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购物

    嫁衣是刚刚做好的,绣娘还没离开。莲梗丝衣做袍,金线坠锦绣花,美得不可描述,真够十五个人看半个月的!

    织女们来看热闹,希望江云起当场试一试。忽然成了焦点她很不适应,后悔早上来的时候没有好好打扮打扮。

    长颈族绣娘中国说得有些生硬:“试试吧,新娘子,哪不合适我们还可以改。”

    素面朝天的江云起此刻很想把自己的头夹到咯吱窝里,但最后还是硬撑着换上了。

    衣好衣衬人,人好人衬衣。江云起穿上霞帔红袍,整个人都鲜艳了,一扫多日来的病态,这大概就叫做,人逢喜事精神爽。

    江云起第一次穿这么金贵的布料,感觉真心好,手感细腻,柔滑舒爽,贴身感觉非常舒服。

    林风眠朝她眨了一下眼睛,她感觉天上的云彩都散了。

    嫁衣很合身,量身定做的一样,江云起这才想起她并没有量过尺寸,于是就很迷惑的问林风眠:“你怎么知道我的三围?”

    林风眠只顾看穿着嫁衣的她,猛然被这么一问竟然红了脸,赌气一般答到:“我…我就是知道。”

    此言一出,惹得在场的女人都偷笑着交头接耳,林风眠的脸更红了,急着付钱走人。

    绣娘见机调笑道:“急什么,新郎官,你的喜服还没试呢!”

    林风眠站在女人堆里,吞吞吐吐答不出一句完整话:“不用试了,我们还…还有事,就…”

    江云起解围:“好了好了,你交钱去吧!”

    林风眠得了大赦一般,朝掌柜处疾走而去。

    两件喜服被绣娘用宣纸层层叠叠的包进了盒子里,林风眠逃命一般拉着江云起往外走。刚出织坊又觉得外面太阳大,想到这一天要去好多地方,索性一头撞进隔壁伞匠的店里去了。

    由于江云起很久没有逛街,此时看什么都稀罕。进来以后发现伞匠的店非常古朴。卖的伞也全都是竹条做伞架的油纸伞,纯手工制成,全部取材于天然。

    这种古色古香的气息让江云起忽然想起了林致,她曾经想过,如果哪天她要结婚了,是想请林致当伴娘的。

    营业伙计打断了江云起的思绪:“先生、太太,要买吉祥伞吗?”

    油纸伞除了是挡阳遮雨的日常用品外,也是嫁娶婚俗礼仪一项不可或缺的物品,传统婚礼上,新娘出嫁下轿时,喜娘会用红色油纸伞遮著新娘以作避邪。油纸伞最早出现在中国,后来传至亚洲其他地区如越南、泰国、老挝、缅甸等地后,又结合了当地的文化,有了各自的风格和名称。

    伙计眼毒,从林风眠手里提的东西猜测出两人是即将要结婚的情侣,抱了销售冠军的心劲,势必要推销出去一把吉祥伞。只是他没认出两人是中国人,一口缅甸话说得伶伶俐俐,把俩人夸了个密不透风,四面八方的舔了一通,江云起一句也没听懂。

    林风眠略懂两句,心里美滋滋的,但是不会说,不过也不打算多说话,买就行了。这里外国游客很多,彼此之间不会因为沟通困难阻碍商品买卖。即使大家语言不通,货币却是畅通无阻的。

    江云起被标价上的一串零给吓到了,拉了林风眠袖子一本正经的说:“这伞那么贵!”

    “不过了。”林风眠故意逗她。

    标价是缅甸元,一元人民币相当于二百元左右的缅甸元。这么算下来,一把伞也不过一百多人民币。不过即使如此江云起仍觉得贵,她以前用的伞都是十几块钱买的。

    不过传统的油纸伞的制作过程非常繁琐,全部依赖手工完成。民间有谚语:工序七十二道半,搬进搬出不肖算。一把伞要经过号竹、做骨架、上伞面、绘花、上油…

    这么麻烦做出来的东西自然不会便宜。江云起精挑细选买了两把油纸伞,红色的吉祥伞装在盒子里,淡青色的那把伞撑起来遮阳。她假扮雨巷的姑娘,跟在林风眠后头去对街银楼里取凤冠。两人一前一后在街上走,颇有些古代小夫妻的意思。

    有些东西就是买的时候嫌贵,买到手怎看怎好,自己都忍不住夸。就好像江云起现在撑着的这把伞,在她心里是又轻又美,还挡太阳。即使有些淡淡的桐油味,可新伞都这样啊!经历一场雨也就散尽了。

    伞还没撑够就到了银楼,这银楼其貌不扬,是那种打金银首饰的老式首饰店。林风眠和店老板简单打过招呼之后,凤冠就被师傅珍而重之的和盘托了出来,还盖着红绸。

    江云起屏住呼吸掀开了红绸盖布,看清了传说中的凤冠之后,下意识的就想用手捂住嘴巴。不过她随即反应过来这样太不矜持了,硬是逼着自己用抬起的手捋了捋头发,然后不甚自然的放了下去。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凤冠真是下血本了,纯金制作。按照七青八黄九五赤的说法,这件成色上好的赤金凤冠,应该是极品了。因为凤冠美得不可方物,江云起几乎忘了自己的头发有缺陷,半天才反应回来,摸着自己又短又稀疏的头发,与眼前这贵重的凤冠并不怎么般配。她心虚的问林风眠:“我能戴么?”

    林风眠毫不犹豫的给出了满分回答:“当然能,你那么美。”

    然后江云起又问出一个实质性问题,也是心中疑惑了许久的一个问题:“你哪来那么多钱?”

    她从置办家具就开始疑惑了,今天又是莲梗丝衣又是赤金凤冠的,林风眠置办的东西越发稀奇,而且都价值不菲,他到底哪来这么多钱?

    林风眠正等着她夸他,没料到她忽然问起钱的事了,她以前是从来不管钱的。

    他避重就轻,侧面回答她的问题:“还…还没戒指贵。”

    然而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答案,江云起不依不饶:“所以你哪来这么多钱?”

    林风眠回答的不尽不实:“有人雇佣我为商船短程互送…”

    江云起打破砂锅问到底:“雇佣兵?”

    林风眠示意师傅包起凤冠,转身面对江云起,语气甚是温柔,态度却很坚决:“咱们回家再说吧。”

    回程时气氛不太寻常,江云起安静极了,跟雕塑一样坐在船尾巴上,一言不发。

    小船经过水上鲜花市场,林风眠还没忘记昨天承诺要给她做胭脂水粉的事,买了许多鲜花,小船被装点的颇有些浪漫气息。

    到家之后江云起如西太后一般正襟危坐在一把硬木椅子上,准备开堂审案。

    林风眠很不适应,站在她面前,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为了避免长时间尴尬,江云起省略开场白,切入主题:“说吧,你哪来这么多钱。”

    她这样直接,搞得林风眠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就想避开重点:“之前打拳剩下…”

    可惜江云起没给他缓冲的机会,他的话刚开头就被她打断了:“打拳赢得钱早花光了,别糊弄我,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林风眠知道自己瞒不过去了,正视她的眼睛表示自己说的是实话:“真的只是为外来商船短程护送,浮村的人给我介绍的生意。”

    江云起有些恍惚,在这里住了那么久,林风眠经常出去收账,她连问都没问过一次。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置身于某件事之外的傻子,具体发生了什么,所有的人,包括邻居家的那条狗都明白,只有她还蒙在鼓里。

    林风眠看她沉默不语,以为是自己招供的还不够多,顿了顿又继续说:“他们说金三角雇佣军里,欧美雇佣军价格高,用不起…中国雇佣军信誉最低,打仗往后跑,输了就往国境线内跑,回国就当劫匪,通缉了就出去接着当雇佣军…他们不敢用,怕敌方重金收买,中国雇佣军会调转枪口…他们还说…像我这样的很可靠,所以就和我谈起了生意,我保护他们人和货物的安全,他们给我酬金…我收费合理。”

    江云起大致听明白了,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所以你抢了雇佣兵的生意?!”

    林风眠一咬牙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来这里讨生活的,不管做什么,目的还不都是为了吃饭穿衣吗?谈不上什么抢不抢…”

    江云起心一沉,果然和她猜测的一样。

    刚摆脱了毒枭和军阀,又惹上雇佣兵,生活似乎永远看不到安宁的那一天,她问他:“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过安稳日子吗?”

    看她如临大敌的表情,林风眠只好继续硬着头皮说:“我们来这里,就是图这里够乱,乱才有我们的生存空间。”

    江云起听了这大实话,一时间哑了,找不到反驳的话来,明显迟疑了一下:“可是…不必玩这么大吧!”

    林风眠笑着说:“这比打死拳轻松多了。”

    提起林风眠打死拳,她就想到在泰国戒毒的日子,不禁有些沮丧,并且开始怀疑自己,很有可能真的是一个累赘。

    可眼下不是自我反省的时候,她振作起来,又提了一个现实的问题:“可你毕竟是古代人,我怕被人发现…”

    这次换林风眠打断她,仿佛在这里混了许多年似得,他老辣的说:“他们根本不在乎,这种地方有太多来路不明的人了。”

    江云起没再说什么了,都这个节骨眼上了,再发牢骚,只会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此刻她只是茫然,她觉得她和林风眠像极了两个玩耍的孩子,越玩越疯,越跑越远。最终脱离了掌控范围,四周的环境对于他们而言,是如此未知和险象环生,而且,她已经不知道是对是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