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途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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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土洞

    初枭在这住了许久,并未见到钟意,但池月的行踪他却摸得一清二楚;池月每天下午两点会去附近健身房上瑜伽课,两个小时后结束,在回家的路上顺便去超市买菜。

    初枭不想再等下去,决定动手了。与此同时,房东太太也下了逐客令,并且奉还了一部分租金,委婉地把他驱逐出境了。

    很巧,房东太太的决定也向前推了他一把,若论这驱逐出境的原因,倒是一目了然的。

    十七八岁的房东小姐如今已经快要长在初枭房里了。初枭不说话,她也不说话,两人各守着一个角落枯坐。初枭自从贩毒开始就在山里这么坐过来的,不觉怎的;房东小姐却是窥着他的背影,浮想联翩。想得太厉害了,胸怀也太无城府了,她的那点小心思,明明白白地浮现在了脸上,连房东太太带房东邻居,全看出来了。

    房东太太,因为是个寡妇。所以格外地讲贞洁与清白。在管教女儿无果之后,她决定在经济上做出牺牲,使一招釜底抽薪。

    抽薪之时她很是忸怩羞愧,因为初枭实在是一位好房客。而且据她观察,他一身正气,也并没有对自家女儿眉来眼去。若是一定要怪罪他,那也只能怨他样子生得太好,几乎可以说是帅得没边了。

    有时候他单手插兜,形单影只地站在窗边往外看天空,复古的窗棂与石墙衬着他棱角分明的脸,一条断眉冷硬,窗外野花开的多情。一簇花遥遥地伸出一枝在他耳畔,花朵开放得越浓艳,他英俊的眉眼越冷清。

    对于这样的神秘美男子,房东太太也有几次看得入了迷,可见狐狸精这种东西,其实是不分男女的。

    房东太太不撵他他也要走了,他行李很少,刚来时因为北京的秋季比金三角冷,所以添置了几套衣服,回去也用不着了,身上穿一套就行,几乎就不需要带什么。

    初枭并没有收房东太太退还的租金,这点钱对他来说九牛一毛,而且他觉得给自己她们家添了困扰,愧对她们母女。房东小姐已经连着几天没有理睬过房东太太了,到了初枭离开的这天,她哭的死去活来。而初枭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心中倒是不甚伤感,只是感觉奇怪,不知道房东小姐恋上了自己哪一点。又想,可惜自己没那个志向,要不然当个上门女婿,倒是很有胜算。

    单枪匹马的去做绑人的勾当,于初枭,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以前这种事都是小弟们做的,因为有失身份,他甚至有些不知道怎么下手才好了。犹犹豫豫地跟了一路,池月都快到家了,他才狠下心抛弃大佬包袱,一记手刀把她砍晕菜,扛着就上了路边的一辆黑车。

    司机正在打盹儿,听见响声下了一跳,回头看见一男一女,还提着一兜蔬菜,已经稳稳当当的坐在后座上了。

    初枭云淡风轻的报了地址:“老挝磨丁黄金城。”

    黑车司机傻眼了,愣了两秒钟,他恍然大悟般怒斥道:“丫拿我开涮是吧!?”

    但是下一秒他就闭了嘴,乖乖喊了初枭一声:“大哥。”

    初枭组枪的速度很快,在他所认识的人里面,除了钟意,还真没有可以和他一较高下的。而此刻,黑车司机脑袋上抵着的就是他刚组好的手枪。

    从金三角到北京的一路上,这把枪被他拆了组,组了拆,如今终于派上用场了。

    黑车很快就平稳运行着往老挝方向走了,不愧是老司机,特别上道;一路上让怎么走就怎么走,特别听话。

    池月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辆高速行驶的车里,司机不认识,只觉得初枭熟悉,一时间竟想不出在哪见过。

    初枭转过脸正对池月,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在自言自语:“醒了。”

    听到他清冷的声音,看到他独特的断眉,池月脑袋‘轰’的一声就炸了,她想:完了。

    可是绝望归绝望,万没有引颈待宰的道理。她先是发问,问他要把她带到哪里去,可初枭并不理她,在说了那句“醒了”之后,再没看她一眼,更不要说回答她的问题了。

    一看沟通不了,池月就慌了,只得狠狠闹了一场。她的‘闹’无非就是大吵大叫,可是没有产生任何轰动。

    司机很老实,一直在聚精会神的开车,初枭则完全无视了她,只在她嚎叫的空隙去扒塑料袋,找出了许多黄瓜和西红柿。他拿了两个西红柿和一根黄瓜对司机说:“吃饭。”

    司机受宠若惊,开了这样久的车,他的确饿了,稍微偏了偏脸,看清楚所谓的饭以后,他轻声细语地说:“这两样蔬菜不能放在一起吃”说完怕谁不信似得,还补充一句“我老婆说的。”

    初枭把手收了回来,咬了一口西红柿问道:“为什么?”

    司机化身百度小百科:“西红柿中含大量维生素c,有增强机体抵抗力、防治坏血病、抵抗感染等作用;而黄瓜中含有维生素c分解酶,一起吃可使其中的维生素c遭到破坏。”

    初枭很信服,认为他老婆肯定很体贴很贤惠,暗暗地羡慕了一下之后又问他:“那你吃哪个?”

    司机微微笑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来根黄瓜吧!”

    然后司机就单手握着方向盘,单手拿着黄瓜咔嚓咔嚓大嚼了一顿。由于黄瓜清甜,他一气吃了四五根,边吃还边夸:“这黄瓜买的新鲜,顶上还带着小黄花呢!”

    而初枭则是吃了一肚子的西红柿,虽然不是什么正经粮食,但是聊胜于无。

    池月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两个人一顿吃完了自己三顿的瑜伽瘦身餐,已然是气疯了。

    三天之后,磨丁黄金城,初枭从怀里掏出一塌现金递给了黑车司机,平静而又解脱地说:“拿着。”

    司机满眼红血丝,被眼前这个帅气的劫匪整懵逼了,手足无措地嗫喏着:“不,不,我不要。”

    初枭语重心长地厉声训斥了他一句:“拿着!”

    司机被他陡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认命地接下了钱,哆哆嗦嗦地站在原地不敢走,怕一转身,初枭就对着他的后脑勺来一枪。

    可初枭没他想的那么复杂,拉扯着池月先他一步走了,走了两步之后又突然回头,看着黑车司机的眼睛为自己解释了一句:“我不是那种打车不给钱的人。”

    司机差点被他这一回头吓得尿失禁,如果不是这两天喝的水少的话。目送着他走远了之后才摇着头叹服的感慨了一句:“骚不过,根本骚不过。”

    池月跟刚醒那会比起来老实多了,毕竟三天水米未曾粘牙,她能有力气睁开眼就不错了。她被带去了现已化为乌有的曾经山寨所在地,那里一片焦黑,死寂沉沉。

    并不是要虐待她,初枭认为她没必要吃饭,吃饱了有劲反而不好控制。

    池月捡了几颗青色野果,咬了一口又酸又涩,呸得一声吐掉了。初枭始终对她充耳不闻,视而不见,这时忽然扭头看了她一眼,中肯而坦诚的对她作出评价:“娇气。”

    池月没有生气,她本来就是个小公举,尽量提高声音问他:“你要在这杀钟意吗?”

    初枭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渐渐阴沉了:“不,我要把他扔到土洞里去,慢慢的熬死。”

    土洞,是本地一种特有的刑罚。洞子能有个一二十米深,洞内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生命,只有空气和死人的骸骨骷髅。这叫做干洞,足以把人在绝望中慢慢的熬死;还有蛇蝎洞——那里面就热闹了,活人吊下去,不出一个钟头就能被蛇蝎们吃个精光!洞子都是上百年来流传下来的,初枭绝没有兴趣去花费人力挖造这种作孽的玩意儿。他知道在不远处的山丘上有一处干洞,据说是当年某位土司留下来的,后来寨子里起了战争,土司被人扔进洞子里,也算是自掘了坟墓。

    池月想哭,可是没有眼泪,极力的忍住哽咽,她又问:“他如果不来呢?”

    初枭随和的回答她:“那就把你扔进去。”

    这话听起来不像骗人,池月心里害怕极了,既希望钟意来,又希望钟意不来。

    最后钟意还是来了,单枪匹马找到了这。

    池月看到他的时候,心中先是一热又是一酸,两行热泪终于是滚落下来了。

    初枭则是背过身去回避了一下,很大度的对钟意说:“给你五分钟。”

    钟意得了这一允许,走过去蹲下身抱了她,池月顺着这一抱的力道俯下身去,歪了脑袋枕上他的肩膀。她终于虚弱到极致了,连抬手相拥的力气都不再有,只拼了命地向前探头,在他的面颊上轻轻吻了一下。钟意僵硬着没有动,轻轻地把她推到一旁靠石壁坐了,转身跟着初枭向不远处的山丘走去;身后响起了一声呻吟,他立刻回了头哄孩子一般说道:“没事,我去去就回。”

    池月挣扎了一下,最终没能站起来,她整个人都苍白了,唯有一双眼睛依然漆黑湿润,她在心里骂他:骗子。

    她的思想还在,然而知觉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