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地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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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抱得美人归

    方奎发素日里就是怕老婆的性子,看到刘枝发飙,立马偃旗息鼓,颓然坐在堂屋的圈椅上,伸手卷了一根旱烟,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徐福来,你退婚是真心的?”刘枝盯着徐胖子,语气急切的问道。

    “当然,.....当然是真心地,”徐胖子嗓子眼里就像钻进去一条蜈蚣,说的那个艰难无比。水灵灵的妹子谁不喜欢,可是我也得有那个命才行啊。想起乡长牛二河拍着桌子冲着自己吼的样子,紧接着派出所的程所长又领着人找上门来,询问去年工地上丢了三条人命的那件事。一件事跟着一件事,好不容易打发走了程所长,心里有鬼的徐胖子,突然发现自家门口多了几个陌生人在转悠。

    刘枝转身进了内屋,从裤腰带上摸索出一串钥匙,开了最里面一个柜子的门,心急的把上面的衣物丢的满地都是,最后取出了一个用塑料纸层层包裹的小袋子,折身返回堂屋,把小袋子扔到徐胖子的怀里,“徐胖子,你给俺家的彩礼钱,一分没动,数清楚了,立马给俺滚蛋。”

    徐胖子颤抖着双手打开袋子,凭着多年历练出来的感觉,晓得一万块钱原封没动,把小袋子揣入怀里,讪讪的笑了笑,飞一般的逃出刘枝家的院子,发动了摩托车,一溜烟的走了。

    方奎发黑着脸,旱烟燃烧形成的烟雾萦绕在他的脑壳周围,看到自家老婆一脸自得的样子,“噗”的吐掉嘴里的旱烟尾巴,指着刘枝的大白脸,气吼吼的骂道:“你个败家的娘们,婚退了,钱没了,咱家来娣后半辈子毁你手里了。”

    刘枝根本不理,去厨房忙活了好一阵子,端了一个大碗放在堂屋的桌子上,满满的一碗细面叶上,并排躺着俩个荷包蛋。方奎发不知道老婆啥时候转了性子,兴奋地抓住筷子就要开吃。刘枝一巴掌把方奎发的手拍到一边去,“你以为给你吃的?德行,这是给咱来娣准备的。”

    来娣原本红润水灵的脸庞,早已变得一片灰暗,慵懒无力的躺在床上,堂屋内发生的一切就像与她没有一点关系,空洞无神的双眼茫然的盯着房顶,明显消瘦下来的脸颊上,颧骨高高的凸起,一头秀发乱糟糟的就像刺猬满身的尖刺。刘枝风风火火的闯进来,妮啊、乖啊、心肝肉的乱叫一通,来娣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就像要赶走一只嗡嗡乱飞的苍蝇。

    费了不少口水的刘枝,看到小女儿失心人一般,不知触动了心底的哪一根柔肠,不禁抱着女儿嚎啕大哭起来,“俺滴那个心肝肉啊,都是俺不好害了你啊,爹娘不该贪图人家的钱啊,你要是不能好起来,爹娘以后可咋活啊,.......”

    不得不说,刘枝边哭边唱一般的拉着长调,虽然不能和草原上的长调相提并论,如果无聊的时候听了,还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方奎发“噔噔噔”走过来,指着刘枝喝道:“你个熊娘们家大白天的嚎什么丧?不怕左邻右舍笑话?你他娘的还嫌丢人不够啊,恨不得丢到全村去是不?面叶子没热乎气了,快扶着孩子起身吃了。娘的,就知道嚎,可怜俺那到手的一万块钱又飞了。”

    刘枝放了搂着女儿的手,指着方奎发的鼻子吼道:“你知道个屁,张家那小子回来了,还是坐着高级轿子回来的。神堂村好多人都看到了。那轿子真好,跑路都不带冒烟的。”

    “啥?”方奎发也愣住了,这才几天的功夫,张家的小子这么有出息了?“你个熊娘们就瞎咧咧吧,你也不想想可能不?”

    来娣的眼睛亮了一下,尽管耳朵眼里充斥着她爹娘的争吵声,还是弱弱的说了一句,“爹、娘,我想吃东西。”

    西装革履的张恒峰,提留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下了车,雷的张玉山、王翠花两口子眼珠子差点没掉到地上,儿子这是捡着金元宝了还是出门拾到票子了咋的?这才几天的功夫,怎么穿的这么人模狗样了?看到张恒峰脚边放着一箱酒,张玉山乐坏了,儿子就是孝顺,知道他爹我好这一口,巴巴的给我买了酒喝。

    挥了挥手,打发顺子开车走了,看到爹娘还和看大神似的看着自己,张恒峰不耐烦的说道:“搭把手,把东西弄家去啊!”

    张恒峰闪亮在赵家洼出现的消息,就像风一样在村子里刮遍了。方奎发、刘枝两口子一夜都没得消停。刚开始是村子里的方家人,接着就是左邻右舍,轮流到她家里指责两口子的不对。本来挺般配的一对小年轻,干嘛非得要棒打鸳鸯,弄得人财两空,鸡飞蛋打?方奎发黑着脸、刘枝红着脸,虚心接受了各家各户的严厉批判,准备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哦不,准备重新接受张家那小子。

    方奎忠和媳妇郭玲玲关上自家小卖部的大门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多了,两口子赶到方奎发家,正好听到刘枝嘴里喷着唾沫星子在表态,“只要张家那小子再上俺家的门,彩礼钱还可以再商量的。来娣这妮子心里只有他,俺们老两口心里也看好那孩子不是?”

    方奎忠几乎要笑了出来,拉了一把椅子自顾自坐下,指着自家老哥哥的鼻子开了腔,“你们两口子办的事,让人说什么好?你们就不想想,徐胖子是什么人?在咱们张家营那是横着走的角,为啥会巴巴的跑上门来主动退婚?”

    “为啥?”坐在堂屋内的七八人几乎是一起问道。

    无奈的看了一眼只知道脸朝黑土背朝天老实巴交的村邻们,方奎忠说道:“知道辛村的辛开山不?今天大峰是和他一块回来的。”

    “原来是辛村的辛家啊,乖乖了不得,五年前老大辛开海回老家,轰动了整个张家营。”

    “张家营,屁,整个龙山县都轰动了还差不多。”

    “听说辛家在省城了不得,省里他们都够得上关系。”

    “岂止是省里有关系,听说再上面还有人呢。”

    邻居们七嘴八舌的一通议论,让方奎发、刘枝后背汗津津的,张家那小子这不是抱上了辛家的粗大腿吗?如果再不想办法补救,自己一家子可就有苦日子过了。

    “奎忠兄弟,你说咋办?俺听你的。”刘枝心里就像捅开了马蜂窝,只好把希望寄托在方家唯一一个明白事理的人身上了。

    “咋办?我看好办,”方奎忠给刘枝吃了一颗定心丸,“徐胖子前脚退婚,大峰那小子后脚就进了村子,你们说说这是为啥?明摆着的嘛,大峰还不是因为来娣的面子,不想和你们撕破脸,搞得太僵。你们啊,拿着孩子的幸福做交换,就没有想过把来娣那丫头泡进了黄连水里?都是从嫂子你身上掉下的肉,你们咋不一样待承呢?”

    说了半天,方奎忠还是没有说到正题,方奎发不得不上了,“奎忠,你别扯犊子,到底怎么办?说个章程。”

    “这就心急了?”方奎忠白了一眼自家的大哥,“你们就擎好吧,明天大峰肯定会登你家的门,就看你们两口子怎么做了。还有,千万不能再委屈来娣那孩子,我可告诉你们俩,凭着我多年看人的眼光,你们两口子后半辈子的依靠可都在来娣身上呢。”

    “那是、那是,”方奎发点头哈腰回应着方奎忠的判断,“奎忠兄弟看人,啥时候错过。明天我和你嫂子哪儿也不去,就在家等着。”

    在郭玲玲崇拜的目光中,方奎忠对满屋子的人摆了摆手,“夜深了,都散了吧。明天可不要再来了,给大峰留个机会。”

    几只灰喜鹊伴着清晨的阳光在张玉山家院子里的大树上“啾啾”鸣叫,收拾一新的张恒峰催着还把头埋在碗里的兄弟大河和发小王志国,“我说你们俩个是猪啊,吃了三碗了还不够?”

    王志国抬起头,奋力把嘴里的面疙瘩吞进肚子里,“俺可告诉你大峰,在你们家吃了多少顿饭了,翠花婶子这是第一次舍得放那么多油,这疙瘩汤,真他妈香啊,我还想再来一碗呢。”

    “饿死鬼托生的,”张恒峰拿了一块碎布,蹭着皮鞋上的一点灰尘,“得得得,使劲吃,撑死你拉倒。”

    日上三竿,好不容易大河和王志国住了嘴,张恒峰踢了踢脚下准备好的东西,对着俩人努努嘴说道:“一箱酒、二十斤肉,你们俩看着办吧。”

    “我和大河都出苦力,”王志国不高兴了,“合着就你空着手啊。”

    “我当然有我的事了,”张恒峰掏出一叠钱在手里显摆着,“吃了那么多,让你干点活,怎么那么多废话?”

    张玉山昨晚听到一箱酒二百多的时候,嘴里哈喇子几乎流出来,满心以为是儿子买给自己的,到这会才知道这是送给方奎发那王八蛋的,气哼哼的到院子里背起粪筐,用一个叉子挑了,转悠着拾粪去了。

    王翠花看到张玉山气哼哼的样子,对着三个小年轻说道:“别理那死脑筋的,你们快点去吧,眼瞅着马上就要吃中午饭了。”

    于是乎,张恒峰打头,大河和王志国一人抱酒,一人提留着肉,很拉风的走进了方奎发家的院子。

    等得望眼欲穿的两口子,急忙跑出了屋门,迎接张恒峰的到来。方奎发哆嗦着手从花了五毛三分钱买来的蓝金鹿烟盒里掏出一支烟,递给张恒峰,张恒峰很霸气的摆了摆手,从兜里拿出一个晃眼的烟盒来,“啪”的打开了,掏出一支,递给方奎发。方奎发瞥了一眼,心里不禁一紧,哎呀我的娘哎,这一盒烟至少五块钱啊。

    进了屋子,张恒峰扭着头,没有看到来娣,就皱着眉头问刘枝,“来娣呢?”

    “在西屋呢,在西屋呢,”刘枝忙不迭的回答着,“我这就去叫她。”

    “不用了,”张恒峰艰难的吐了一个“婶”字,起身自己去找来娣。

    被阻隔了近两个月的恋人重新相见,张恒峰这个七尺的男儿看到消瘦的不成样子的来娣,不禁悲从中来,咧开了大嘴,呜呜的哭着把来娣抱入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