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中的一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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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尘埃落定

    张德民第二天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地蹬着大哥留在家里的飞鸽牌自行车去连襟家了。如果是平时,他的心里还是蛮有底的,毕竟和姐夫赵育辉打交道几年了,发现姐夫和自己一样是个质朴无华、本本分分的庄稼人,两个人挺能聊得来,两家的感情向来不错,平时种田或者家里有个什么事,姐夫和大姐都会来帮忙。所以,张德民和陈桂芬都一直称呼赵育辉为赵哥,而不是姐夫,毕竟称哥感觉是本家人,听上去更亲一些,称姐夫就多多少少显得有些生分了。

    但是因为老娘去大哥家问干活的事被拒,此刻他的心也没底了。毕竟在老娘去问之前,他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幻想”的,他觉得虽然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但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虽然从14岁之后两个人的成长轨迹大相径庭,但血浓于水、打着骨头连着筋的亲情是割不断的,不然大哥何必上次回家把自行车留在家里选择坐车回去而不是骑回去呢?光是这件事,让他们家成了全村为数不多有自行车的人,他心里乐开了花,逢人就说这是我哥给我家留的自行车呢。所以,他觉得张兴平会顾念兄弟之情,拉他一把,但是昨天老母亲的遭遇让他觉得自己的想法错了,且不说大哥有没有意让他到城里干活,就算有,还有一个嫂子呢。虽然和这位嫂子打的交道不多,但他也感觉得出来,她并不是一个善茬。

    想到这,他蹬着的脚忽然停了下来,车子靠惯性向前走了几米,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左手捏了车闸。他坐在车子上,看着前面的路,这个时候的风干冷干冷的,时不时吹起地上的落叶在附近飞来飞去,有时候甚至飞到了车子的后座上,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因为想起昨天老娘的遭遇,让他觉得自已无能,老母亲才不得不委身去求人,结果感觉还折了面子。那,现在还去不去赵哥家呢?毕竟从亲情上来讲,赵哥跟自己再亲,平时再帮忙,也没有大哥张兴平亲啊?张兴平都不怎么乐意帮忙,让媳妇出面当恶人委婉地拒绝了,赵哥会怎么样呢?赵哥虽然是个庄稼人,但是会木匠的手艺,如果跟着他干活,得先跟他学木匠,他不会害怕作为一个“师傅”,教会了徒弟,砸了自己的饭碗吗?要是再被拒,这脸往哪搁啊?想到这,他捏紧了手,右手顺势从兜里掏出烟和火柴盒来,他头微低,点燃了一颗烟,缓缓地吐了一口气,由于有风,烟雾很快就消散了。烟一会抽完了,他扔了烟头,脑海里回想起3个孩子特别是刚出生的凌初,想想自己当时在家里当着母亲和老婆的面说的,要给孩子将来的成长存一笔钱,就算被拒绝了又算什么呢?去吧。想到这,他俯下身子,猛地一蹬,车子又起步了。

    紧赶慢赶,不一会到了赵哥家了,赵哥正在家做桌子,什么刨子、皮尺和木屑都在地上堆着。外甥、外甥女都去上小学了,赵姐没看到人,估计去地里看刚出的冬小麦别被哪家的羊给吃了。赵哥看到他来了,停下了手里的活,说,“老张来了”,然后顺势去水井旁洗个手,掏出一支烟递给了德民。德民接过烟,赵哥也给自己点了一只,两个人坐了下来,边抽边聊。

    德民把自己的意思说给了赵哥,赵哥说,“咱俩兄弟谁跟谁啊,不过跟我干活是可以的,但是你没有木匠的基础,你估计一时半会学不会,要不过几天咱们一块到城里工地上干活,我俩一起租个房子,住在一起,房租、水电一人出一半,工地上需要木匠做窗户、门之类的,也需要泥瓦匠等工人,你看怎么样?又是脏点累点,干一天活,身上弄得都是灰,回去洗个澡、勤换衣服就行了。“

    “好啊,只要有活干就好,脏点累点没什么,咱庄稼人不会手艺,又没文化,比不了坐办公室的,再怕脏怕累,怎么生活呢?“德民抬头笑着说道。

    “活呢,不用担心,现在活好早。现在城里正在扩建,县城越扩越大了。县里的工价比外面城市低一些,好在离家近,可以照顾家里,停工的日子可以回家。等我们干一段时间,有经验了,可以当个包工头,投资点本钱,一起干,赚钱了一起分。”赵哥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个想法好,还是赵哥你有想法,我虽然也读过小学,常见的字都认识,那些加减乘除算账之类的我也会,但是在生活中要是论这些,我真是没什么想法,不知道自己能干些什么,怎么干。”德民说道。

    “那赵哥,就这样,我回去准备准备行李和几件换洗的衣服,备一些租房、吃饭用的零钱,过几天我再来一趟,要是到时候你决定去了,咱们就一起去吧”德民边说边起身,显得迫不及待了。

    “老张,你那么急干嘛,怎么着也得你赵姐回来,一起吃个中午饭啊”,“换洗衣服什么的不用回家拿了,咱俩高矮胖瘦差不多,要是你不嫌我衣服,我破衣服多,我们都是干活的人,就算是再好的衣服也得弄脏了,还不如就穿些不中看的衣服,就算碰破、扯破了,也不用心疼了。”赵哥起身拉着德民的手说道。

    “看赵哥说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哪能嫌弃呢,我这人你是知道的,直,那就这样说了。中午在这吃饭可以,好长时间没来了,也正好看看赵姐和我外甥、外甥女,不然时间长了,他们估计都不认我这个姨夫了。下午我还是得回去,跟桂芬和我妈说一声,跟几个孩子道个别,衣服我还是顺便带自己的,不是嫌弃你的衣服,主要是我的破衣服也多一直放着也不是事。“德民又坐了下来。

    “行,那我现在开始做门窗了,把这个我们村赵阳家的做好给他送过去就算完成任务了,那时候才能出去找活,不能烂尾啊,人家也急着用。“他边说,边坐在长板凳上开始用刨子将木材刨平,随着”呲“、””呲“的声间,一片片打着卷的薄木片在木材上卷起又被他用手清理下去,哗哗成片落到地上。

    张德民是个蛮有眼色的人,他也在一旁打扫着屋子,看看自己顺势能帮上什么忙。到了中午,赵姐和孩子们都回来了,德民把此行的想法和赵姐说了说,赵姐也是非常支持,又问桂芬身体怎么样了,还叮嘱说,坐月子这个月特别关键,你俩就算想出去干活,也得等桂芬月子过去了。德民这个时候听了挺惭愧,光急着出去找活干了,把这个因素忽略了。赵哥听了也连连点头。

    吃罢午饭,德民骑自行车回去了。桂芬问了详细的情况,德民一五一十把情况和桂芬以及刚进来打听的老母亲说了,3个人都很赞同赵姐的想法。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德民打包好行李,带着零钱,去赵哥家了。赵哥一时半会行李还没收拾好,就在他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两人一起坐车去城里,至于自行车自然是放在赵哥家了,下次回家从赵哥家骑回去就行了。

    到了城里,也许上天眷顾这对朴实的庄稼人,走了几个地方,工地还真不少。他俩像货比三家一样,问了各个地工的工价,选择了其中一家。和包工头说好了下午再来干,此时他们得去找房子了。老张问完后才知道这个包工头名叫彭大力,算半个城里人,住在城郊,家里离这里很近。他指着东边不远处的工棚,说“那个工棚是活动板房,是施工方专门安排奖金给工人们盖的,除了要掏水电费,住着不要钱,不过注意里面配备的床、桌子、椅子别损坏了,否则可是要照价赔偿的。你们俩呀,运气好,来我这就对了,我这工价高,都是农村来的,我不会拖延克扣你们工钱,也不会像其他人那么多弯弯绕、歪道道,你们俩按时来,别偷懒,只要不耍滑头、磨洋工,我都是欢迎的。“

    德民和赵哥听了后很高兴,觉得这包工头至少到现在为止为人应该还算不错,连忙道谢,骑着自行车,赵哥抱着行李坐在后座上就直奔工棚去了。进去了后,见工棚入口的右边有一间偏房,一个老大爷坐在房间前面的凳子上,地上放着一个茶杯,而他则在看报纸。见两人过来,问明缘由,便起身到屋子里取来了一个册子。张德民看到册子外面写着“外来务工人员身份登记簿”便知道是啥意思了,忙知会赵哥把身份证拿出来登记。登记完,老大爷给他俩指了指第二层中间靠近楼梯的房子说,那是203室,你俩就住那边,这是钥匙,以后工程完工了,钥匙得还给我,你俩一人交5元押金吧,算是个意思,钥匙丢了从押金里面扣。德民和赵哥虽然不乐意,觉得活还没干上,先得交钱了,但一听说是押金,心想反正以后是要退的,便也就交了。老大爷开了两张押金收据给他俩,叮嘱他俩收据拿好,否则以后退押金容易扯皮。随后带着他上去看房间了,上去后给他讲屋子里的设施不能损坏,特别是椅子,垃圾不要乱扔,去哪里打水、晾衣服的地方、每层两间的洗澡间(男女各一间),还有厕所,便下来了。德民和赵哥忙完后才想起,还没问老大爷叫啥名字呢,看上去有70多了,应该只是在这看个门、领个闲钱吧。

    两个人就这样干着,一开始的几天,都不太习惯,有时候洗个澡还要排队,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觉得住着也挺好。每天和老大爷打招呼,一来二去混熟了,知道原来老大爷名叫丁诚,退休前是个城里小学的数学老师,因为老伴去世得早,退休后一个人在家里闲着无聊,打听到这工地上需要一个会计,就自己过来了。平时每天看看报纸,登记来往人员,按月收取务工人员的水电费上交等杂活,最关键的莫过于到了工程结束帮忙核发每个人的工钱了。

    工地上干活还挺顺利,只是偶尔水泥等建材跟不上,这时候会停工一两天。这个时候,德民就会回家去,赵哥因为是木匠,做门窗的,不受这些限制。眼看着年关将至,张德民和赵哥都明白快要回家过年了,这个时候他俩的心思放到了过年上,于是他们决定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