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唐烟云
字体: 16 + -

第八十章 落入圈套

    王昭祚的搜捕计划仍在继续,可这几日,他根据字条上的提醒赶到那些地址后,发现都是人去楼空,毫无踪迹。躲在暗处的蒋玉衡也着实纳闷,那些契丹人怎么总是先一步撤离,明明自己的人去查探时都还在,可等王昭祚一来,就突然消失了。

    她怎会想到,这一切都是宋老瞎在暗中搞鬼。阿保机以他内鬼的身份相要挟,宋老瞎只得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把李存勖在镇州城的布置透露了一小部分给阿保机。

    王昭祚一连几次扑了空,心里正烦闷,可让他更奇怪的是,这几次在赵王府里遇见王昭诲,王昭诲非但没有像平时那样损他,笑他,反而不时露出温和的笑。可他总觉得那笑里暗藏着一柄寒刀。况且他已经许久没有遭遇暗杀了,这倒让他有些不习惯。莫非真如万皓提醒的那样,他的好弟弟在谋划一个一招制敌的计划?

    他正心不在焉地走着,突然听见王镕喊他的声音,于是上前请安。王镕今日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似乎透着一股防备,这让王昭祚心里有些寒凉。

    “最近总不见你,忙些什么呢?”王镕一边逗着鹦鹉一边问。

    王昭祚想了想,还是打算把契丹的事先瞒一瞒,他不愿让王昭诲以为自己是在邀功争宠,便回道:“没忙什么,孩儿还不是闲着!只是最近父王总不在府里,所以不时常见到孩儿罢了!”

    没想到王镕听见这话更不高兴了。原来这几日张文礼和王昭诲,包括那个被王昭诲收买的道士王若讷,总在王镕耳边吹吹风,说王昭祚似乎在暗中筹谋着什么见不得人的计划,日日早出晚归的,还说王昭祚对王镕这种不问政事、整天只知和道士混在一起的行为很不屑。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王镕耳根子原本就软,听见这话,心里自然不高兴。

    王镕有意试探道:“王若讷说这几日是采集天地灵气的最佳时期,所以我常住在王母观!”

    可偏偏王昭祚和万皓一样,见不得王若讷的那一套,他明知会惹父亲生气,却还是忍不住劝道:“父王,世上根本没有什么长生不死的丹药,秦始皇、汉武帝,哪个不是穷尽毕生寻找最后却都化为尘土,父王何必执着于此?”

    人都是怕死的,或者说,都是不想死的,尤其是执着于仙药的人。王镕听到这样刺耳的话,更加相信那些真真假假的谣言了。他们父子俩不欢而散,王昭祚天真地以为父亲只是一时没有想通,却不知道,王昭诲正是利用这一点,使得他们父子间的嫌隙越来越大,而危险也正一步步靠近。

    终于有一天,王镕收到了一封匿名密奏,上面奏禀王昭祚与晋王李存勖暗中勾结,意欲谋反,取王镕而代之。王镕虽没有称霸天下的野心,可对自己的镇州还是十分看重的,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绝不能从自己手里抢夺任何他不想给的东西。更何况幽州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他绝不想做第二个刘仁恭!

    从那天起,王镕和王昭祚之间的谈话总是以争吵结束,王镕多次想教训教训这个儿子,却总是被妻子制止。直到有一天,王昭祚彻底惹怒了王镕。

    原来王若讷又借炼丹为由,哄得王镕前去王母观居住。而王镕每次去王母观,长则住半个月一个月,短则四五天,每一次都兴师动众,极度奢华,扰得西山附近的百姓苦不堪言。王昭祚多次想进言劝阻,都被母亲劝下。可这一次,王若讷竟向王镕进言,说不老丹药要以童男童女为引子方可练成。王镕求药心切,竟听从他的话,四处搜罗孩童,闹得镇州城人心惶惶,怨声载道。

    在王昭诲的布置下,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王昭祚的耳朵里。王昭祚觉得荒唐至极,不顾母亲的叮嘱,快马赶到西山,他不仅用马鞭狠狠抽了上前阻拦的王若讷,更在王镕面前直言长生不老乃是痴人说梦,将王镕的荒唐行径口无遮拦地指责一通。

    王镕一气之下,将他软禁在府。王昭祚又一次过起了囚徒的生活,而这一次,竟是在自己的家中。

    可这根本不是王昭诲想要的结局,他见王镕把王昭祚软禁起来后,就似乎忘了王昭祚与晋王勾结的事,每日照常的游山玩水,求仙问道,丝毫没有杀了王昭祚的意思。

    眼见王昭诲恨恨不解,刘申又一次跨进了赵王府的大门。

    这一天,王镕正在西山王母观与王若讷坐而论道,张文礼突然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搁在平时,他是绝不敢在这种时候进来打扰王镕的。见王镕的怒气正要爆发,他气都没喘匀,就赶紧一脸急切道:“不——不好了,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王镕仍慢吞吞地呵斥着。

    “晋——晋军来了!”

    “你说什么?”王镕这才猛然站起身来,眼睛瞪得老大,“晋军?”

    “是!”张文礼一个劲地点头,“二公子派人来通知大王,哨兵今日回禀,发现一支晋军正朝镇州而来,眼看就要兵临城下了!”

    王镕大失所措,面色惨白,拼命摇头:“不,不会的!没道理呀!李存勖怎么会这个时候派兵来攻我,最近我们一直相安无事,不会的!”

    见王镕不相信,张文礼忙递了个眼神给王若讷,王若讷会意,便装作不知情地推测道:“会不会——跟大公子的事有关?”

    他么很清楚,这种时候,王镕早已没了方寸,只要找到一个看似合情合理的点,他便能相信李存勖的进攻是有道理的。更何况,王若讷是他目前最信任的人。

    王镕顿时醒悟,没错,李存勖平白无故地进攻,一定是因为眼见他与王昭祚的事情败露,智取不得,便来强攻。想到此处,王镕一声暴吼:“逆子!”而后快马加鞭赶回赵王府。

    此时的王昭祚刚刚得知李存勖进攻的消息,他同样地百思不得其解,再三地问万皓:“你确定消息准确?”

    万皓回道:“因为担心这是二公子的诡计,我特意跑了一趟,看见远处的确有一支军队在向这里前进,他们高举的正是晋王李存勖的旗帜,绝不会错!”

    “这就奇怪了!”王昭祚一直怀疑最近暗中向他传递消息的是李存勖的人,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隐隐感觉到这是李存勖在借他的手清除契丹布置在镇州的势力。可如今李存勖却突然进攻,难不成是想先清除掉契丹的势力,而后一举灭了镇州?

    想到这里,他正要出门去西山找王镕,没想到王镕怒火朝天地迎面而来。

    “父王,孩儿——”

    “逆子!”王昭祚话还未说出口,就被王镕狠狠地扇了一巴掌。王镕看见他瞪得老大的眼睛,更加生气,又朝他腿上踢了一脚,王昭祚顿时被踢得跪在地上,起身不得。

    王镕气急败坏,不给王昭祚任何解释的机会,便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个不知好歹的畜生!老子生你养你,纵然把你送去开封是我不对,可我也是被逼无奈,你竟——你竟勾结外人,想做什么?啊?想做什么?你想做第二个刘守光吗?畜生!”

    王镕一边骂一边朝王昭祚的身上狠狠踹去。万皓想上前阻拦却被张文礼及其手下紧紧拽住。而王昭祚被踹得心窝里一阵阵痛,却不敢还手,只喊道:“父王这是哪里听来的谣言?孩儿何曾做过这样不肖的事?”

    “你没做过?”王镕的气只增不减,“那你告诉我城外的晋军是怎么回事?他们不远千里前来,不是来救你的?”

    “孩儿真的不知!”

    “不知?你不知什么?你不会说你不知道晋军就快要攻城了吧?”

    王昭祚声音弱了下去:“这个孩儿知道,可是——”

    没想到王镕抓住这句话便不放,头不受控制地摇起来,别说旁人,就连他自己都分辨不出自己脸上的表情是气愤,是自嘲还是失落:“你果然知道!果然是你跟李存勖勾结好了的,你个逆子!”

    他说着,在屋里四处张望,突然看见张文礼手中的剑,便一把抢过,二话不说地朝王昭祚头上劈去。王昭祚侧身一闪,苦苦解释,可王镕的火气越冒越大,满屋子追着王昭祚乱砍。

    在一旁被众人制住的万皓看着干着急,于是拽着张文礼,在他耳边逼问:“你一定知道内情,是你们捣的鬼?”

    张文礼压低了声音:“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早就提醒过你了,是你自己偏要留下来陪葬!现在走还来得及,一片乱糟糟的,没有人会注意到你!”

    万皓看着他精瘦的脸,从心底里蹦出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张文礼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继续看着这场鸡飞狗跳的闹剧。王镕一声令下,两队侍卫将四处逃窜的王昭祚团团围住, 一步步往中间圈紧,而王镕手中的剑也一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