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界录之当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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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烟消云散

    云竹闻言,虽是愣了愣,但因为她原本心中就有些许把握,在听得皇甫惠如此言语之后,也不算是太过吃惊。但是,皇甫惠的种种表现,还是让她十分在意,想了片刻后,还是开口道:

    “先不说这些了,三公子的身子真的没有什么不适吗?”

    皇甫惠闻言皱了皱眉,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说道:“除过伤口的疼痛之外,别的都还好。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云竹点了点头,说道:“不瞒三公子说,小姐的剑名曰冰魄,是以千年寒铁铸造而成,并且宿有被收服的剑灵,虽是正灵,实则积淀着被抛弃被遗弃的怨念,所以有一颗怨灵的心。小姐的剑,见血方休,而且锋利无比,普通的人被那剑刺伤之后,没有一个月是好不了的。而你与小姐都被那剑所伤,小姐的失血程度远不及你,更何况小姐是那剑的宿主,剑灵会有保护小姐的本能。如此而言,应该是小姐比你先醒过来,而且按照你们的伤势来讲,怎么着也得有一个月才能醒过来。而现在距离那筎县的暴乱,也只过去了不到半月的时日,三公子康复的速度,未免有点太快了。”

    皇甫惠闻言,眉头轻轻皱起,伸出自己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腕上,自己诊断着自己的脉象,片刻后,他抬头说道:“就算是如此,但是我感觉我的身子并无大碍,等伤口完全愈合后,就能大好了。”

    云竹又疑惑的看了看皇甫惠,终是摇了摇头,说道:“如此也好。不过既然三公子已经醒了,再由云竹上药就不太好了。三公子在这里稍等会儿吧,我去把云松叫过来。”

    皇甫惠点了点头,忽的想到了什么,出声将云竹叫住。云竹闻声,转过身来,看着皇甫惠说道:

    “三公子还有什么事情吗?”

    皇甫惠犹豫着,但是那盘旋在自己脑海里的名字,实在是让他颇为在意。于是,他思考片刻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云竹姑娘知不知道,墨……墨涵是谁?”

    云竹闻言,瞳孔猛地紧缩,随后恢复了正常,说道:“三公子为什么这么问?”

    皇甫惠眉头轻皱,说道:“说不清楚,只是醒过来之后,这个名字就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总感觉……有些难受,或者说有些沉重的疲惫感。”

    云竹心中警觉,但表面上还是那一贯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脸。随后,云竹浅浅一笑,说道:

    “梦中吗?那可能是梦到了你的前世什么的吧。或许公子的前世,和这个叫做墨涵的人纠缠过?毕竟公子也是走了一次鬼门关的人了,想起些什么前世的记忆也不是说不通。”

    皇甫惠闻言,却是有些不屑的轻哼了一声,说道:

    “前世?恕我从来都不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那些所谓的仙妖神鬼,我都不信的。就算是真的如你所说,那这个叫做墨涵的人,怕是跟我是冤家了。总觉得这个人让我很难受。”

    云竹笑了笑,行了一礼道:“三公子还是好好休息吧,若是牵动了伤口,将好不容易愈合上的皮肉再撕裂了,云竹可能没有那么好心再救你一次。”

    说罢,云竹便走出了屋子,只留皇甫惠在屋中静静的思索着。

    “墨涵……吗”

    “该是哪个墨,哪个涵呢……”

    ……

    日子过得细水流长,而在这半个月里,西宁国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尉迟魏在百官的拥护下,没有受到一点点反对就顺利的登上了王位。尉迟魏继位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尉迟浩风光大葬,并追谥号为“明武”。照临四方,夸志多穷,百官皆以为善。而尉迟魏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派遣冯皓带兵去平定各地的叛乱。于是,冯皓带着他那些在齐县外一起走过来的兄弟们,雷厉风行的将那些原本暴乱一气的县城们的暴乱全部平定,基本上就是到一城平一城,走一处安一处,顺利的让冯皓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尉迟魏做的第三件事,就是将太子尊为自己的兄王,仍旧住在王都,享受着和原来毫无差异的待遇。而其他的几名皇子,也都纷纷给封为王,依旧是住在王都,兄弟间一片平和,没有任何反对的声音。尉迟魏做的第四件事,就是将那些被尉迟浩征过来的宥国夫人全部遣散回家,并且还带着一笔不少的陪衬。尉迟魏做的第五件事,就是大幅度的减少徭役赋税,让百姓休养生息。

    随后,尉迟魏昭告天下,为明武帝守孝三年,各地在这三年期间,在原先已经减免的徭役赋税的基础上,再减两成。文物百官堂前后宫一律着素服,且一年内不得有嫁娶定媒之礼。

    而百姓们在听得尉迟魏如此作为后,都是心中称赞,暗暗道他们迎来了一位好皇帝,迎来了一位明君,自是遵守着这位新继位的魏帝的旨意,为已经故去的明武皇帝守孝。

    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这位人们口口相传的孝子皇帝,正是逼死了尉迟魏的罪魁祸首。

    尉迟魏在将这一切做完之后,拿着一本奏折颇为犯愁。护送惠世子和世子妃前往南疆的队伍,此刻竟是回来了三名满身是伤灰头土脸的士兵,告诉他说,他们的队伍遭受了贼人的劫掠,而那些贼人都是武功高强,并且净行些不规矩不光明的手段,竟将他们足足有五百名护卫军二十名禁卫军的队伍全部杀掠。而据他们所说,那些贼人杀死了世子妃,而惠世子因此便也殉情在那里。

    整个去往南疆的队伍,竟紧紧只剩三人生还。

    尉迟魏将这本奏折翻了一遍又一遍,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不敢相信,那个据说武艺高强的惠世子,竟然会连他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住。他更不敢相信,他西宁的五百二十名士兵,包括作战经验十分丰富的宋领军,居然敌不过半路杀出来的不到二十人的一伙贼人。

    尉迟魏想到此处,心中竟隐隐有些喜悦。他知道,如果他能够找到这伙人并让他们为自己所用的话,这对于他这个刚刚上任的皇帝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这股喜悦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另一股烦恼便又升了上来。

    他该怎么给还在齐县盼望着儿子归来的姜王一个交代。他该怎么给那些将士们的家人一个交代。听闻筎县县令为了防止瘟疫的发生,在第二天便差人将那些无法辨认的尸骨一把火烧了,所以他甚至连尸首都没办法给他们带回去。就算是放下这个不论,单说要付出的这笔抚恤,就不是一个小数目。而尉迟浩在晚年的时候干出的这些事情,国库并不充盈,如果要支付这笔抚恤的话,那势必会让本就不充盈的国库面临亏空的风险。此刻,西宁国的内乱刚刚平定,百姓急需休养生息,但是周围的几个国家又对西宁有些虎视眈眈,可是西宁的国力和财力还支撑不起战役。

    种种的事情都摆在尉迟魏的面前,可是陪伴着他的,只有一盏安静的燃烧着的油灯。他忽的想到了父亲曾经跟他说过的话,他忽的就懂了为什么他不能从浩帝的脸上看到笑容。

    他忽的想念起柳诗娴,想念起存活在他记忆里,铭刻在他心里的属于柳诗娴的笑容。他记得,当时的她,银铃般的笑声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灿烂的光芒,那是他在宫中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笑脸,那么单纯而质朴的快乐。

    从那时起,她便一直住在他心里。他有心想将她收入自己的皇子府中,做自己的皇妃,却又担忧自己强硬的态度会不会吓到她,宫中的压抑氛围会不会让她难以承受。于是,他选择了在旁慢慢看着她,却终究是错过了她。

    有些人,有些事,一个转身,便错过成为了永恒。

    虽然他把自己的玉佩留给了她,但是他自己也清楚,他给的那个承诺根本无法兑现。他终究是血统尊贵的皇子,终究还是选择走上了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而她,终究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商贾之女,终究还是沦为了一个风尘女子。是了,此时的她,已是一个经历过一次痛彻心扉的骗局的女子,会在这软香楼里,将用她那姣好的容颜,柔软的身段,和那短暂的韶华,来为自己博得一点生存的余地。此时的她,只能是各家贵公子前来偷腥时的一个玩物,满腹诗书却博不到谁的真心,身下承欢确是满心的空旷寂寥。

    尉迟魏苦苦一笑,看着眼前跳动的烛火发呆。而遥远的齐县的姜王府,满头灰白的姜王也是同样的姿势,看着自己眼前的烛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浩帝驾崩之后,那些被浩帝安插在王府中的人都离开了这里,要么是回了宫中,要么就是回了自己的家。那些被浩帝强塞给自己的女子,姜王看着心烦,便随便给了些赏钱,能打发走的就都打发走了,不肯走的人,虽是留在了王府里,但是却从来没再见过一面。

    偌大的王府,此刻竟只剩姜王一个人,如此的空旷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