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的劫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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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节 两个病人

    如若说我在想办法治愈商羊的焦虑,倒不如说我在进行自我恢复。

    我病了,不是吃药所能治愈的。

    有人说忧郁不是病,只是自己没有给自己更好的解释世界。

    我曾留恋我工厂的生活,每月领着工资,公司为我缴纳了养老保险和公积金,还有一定的医疗保障。我曾经惧怕自己一旦失去了工作,这一切也会随之终止掉。到时候我该怎么办呢!

    我离开公司,更大的原因是我没有更加适合我的朋友。我性格还好,总会与人和平相处,因为没有人走到我的心里去,我才决定离职的。还有就是一些小领导摆出一副用鼻孔看人和微笑,我真心受不了。

    焦虑和忧郁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都是因为想得太多。我自己理解,焦虑来自负担的思想包袱太重,忧郁是从内心滋长出来的多愁善感。

    当商羊告知我她有焦虑症,有时会因此引起呼吸困难,浑身无力时,我又把自己心底的忧郁症拿出来了。唯一的不同时,我的忧郁暂时还没有对我自己的身体造成物理上的伤害,我还能吃能喝,睡的也很香。是不是我就偏偏喜欢和自己喜欢的人找共同点呢!

    回顾一下自己从幼儿园以来的暗恋经历,发现我的确如此。我暗恋一个第一排的女生,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把我们联系到一起。比如用学号,如果她是单数,我也是单数,就觉得有缘,再如果我们用的是同一个型号的铅笔,也会觉得太巧了!初中,我喜欢上一个黑黑的女孩,当然也是暗恋,因为我身上从来没有过表白的胆量,唯有暗恋才可以长久。有一次我喜欢的女孩和她的堂姐一起聊蓝精灵的故事,我听了也凑上去打开了自己的话题。那女孩看我夸夸其谈,表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我顿时觉得自己自信心爆棚。后来才知道她那时只是觉得我好幼稚,是她的堂姐告诉我的。

    现在我们两个精神稍有问题的人相识了,真不知从开心说起,还是从浪漫说起。

    闲来无事的时候,我总会写点东西,很多是对一些愤愤不平的事,自己总想给予抨击。并不是想展示自己文采出众或者说话犀利,更多的是想扭转那件事情,或者给予我的立场。

    忽然间想到了自己曾经在网易上的一个博客,打算进去看看。如果问我上一次更新的时间,大概也是八年前了。我忘了账号,忘了登陆密码,也忘了名字,我努力的回忆曾经那个为作家梦而奋斗的博客里的元素,却记不得几个了。

    我正打算做尝试的时候,我听到了敲门声。我朋友很少,我当然首先就想到了商羊。

    门开了,商羊很显然带着不好的消息来的。

    “我思来想去,我们不适合做男女朋友。”

    我也不知道我的性格到底什么样子,我是个遇到小事就会马上去解决,并异常兴奋。遇到大事,我反而淡定了,就像没有发生在我身上似的。

    “也好。”也许受的打击太大了,我说话也不那么啰嗦了。

    商羊的泪哗的一下就流下来了。

    “我有一个朋友,就是那个叫曼陀罗的,是我几年前认识的一个网友。”商羊还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你们还有联系吗?”

    “以前在一起聊过,后来就没有了信息。”

    “他只是一闪而过的朋友,你了解他吗?”

    “不用了解他,我从他的曼陀罗里也能感受到,他应该是个文静的男人,与世无争却多愁善感。”

    “他就叫曼陀罗?”

    “诗人都多愁善感,只要是诗歌都诞生于自我和偏执里,但往往偏执产生的共鸣更加纯洁,更加入骨三分。”

    “我们没有见过面,但他和我聊天时,却是激情四射,幽默风趣。”

    我一直也觉得诗人有独特的人格魅力,是无法攀比和模仿的。

    “刚认识你,我觉得我的确需要认识一些朋友。可是时间久了,我如果不把曼陀罗说出来,倒是令我很压抑。”

    “对啊,就该说出来,只有这样你才能不那么焦虑。”

    “幸好我们还没有到相互依赖的那种思念里,我想就此终止掉,以免让你伤心。”

    “你们没有见过,也只能当作精神上的个人崇拜,也许距离你很远。”

    “可我在演绎曼陀罗舞步的时候,总觉得他一直在看着我。”

    “那你该一直和猫姐一起,再次组合起来,毕竟都这么年轻,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一切未知的奇迹就在前方。”

    “也许你是对的,可是我没有勇气把曾经的故事说出来。”

    “你不用说出来,他们不光知道了,也已经原谅了你,她们是你真的朋友。”

    商羊走进了我的房间,我的房间真是简单的无可挑剔了。

    房间共四十平,十平方的卧室,十五平方,十平方的厨房,五平方的卫生间。卧室只有一张床,一张枣木的硬板床。客厅只有一张茶几和一个可以躺下来的沙发。倒是厨房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一应俱全。

    “你没有电视吗?”

    “有,后来被我扔掉了。”

    “为什么呢!”

    “那里演的没有我需要的东西。”

    “也没有电脑?”

    “我有网”我掏出我的手机,这也是六年前的老古董了,是一款苹果手机。“可是我也不经常在上面。”

    “你喜欢做饭。”

    “是啊,厨房里有菜谱,我经常学着做。”

    “你不看书吗?”

    “看啊,以前经常去图书馆,现在图书馆变成了我工作的地方了。”

    她环视了一下房间,墙壁上有两幅画。一幅画是画的一个红木的屏风,另一幅是一个巨大的黑色花瓶插着十六朵黄色的花朵,花心通红。

    “这是你画的。”

    “是啊,这个花瓶是我一早晨画出来的,这个屏风我画了十年。”

    “画了十年?”

    “当然,我有时用蜡笔,有时用眼睛。”

    “眼睛可以画画?”

    “我的眼睛每次都会从红木的屏风里找到不一样的颜色。”

    “都有什么?”

    “童年,学生时代,还有现在。”

    “童年怎么样的颜色?”

    “童年是金灿灿的,六爷在屏风上写下日月水火石木口舌,我在下面的空白处歪歪扭扭的跟着写,虽然字体很难看,却很自豪。也写十以内的加减法。”

    “哦,这是你的练字板。”

    “是啊,我当年靠六爷对我学前班的辅导,一到三年级一边暗恋着班里的女生,一边拿着名列前茅的成绩,算是我无限荣耀的时光了。”

    “学生时代呢?”

    “学生时代是疯狂和一群疯狂的朋友,让人不知道什么是寂寞,因为总有事可做。当我正想寂寞的时候,老师开始在我耳边说话了:看到你们白发苍苍的父母,我的心在流血啊!我的父母还很年轻,所以,我当成笑话来听。当我从学习中逃出来,正无事可做的时候,篮球滚到我的脚下。我发现这个又大又圆的家伙充满了魔力和诱惑。那时候我有奔跑和无限的体能,于是疯狂统治了很长一段时间。如果说学生时代最让我产生忧郁的时候,当数英语课和语文课,我喜欢在语文课上读一些诗歌之类的东西,然后在英语课本的空白处写下我的一些类似诗歌的小东西,有时让自己陶醉其中。然后就是喝酒了,那时候手里攥着为数不多的生活费,紧盯着让人不敢大肆挥霍的菜单,简单的木须肉,花生米也能让人痛饮几杯啤酒,并借着几分醉意逛遍县城所有的马路。学生时代从不缺少促膝长谈的朋友,更不会有长时间的无聊。”

    商羊好像听懂了我在说她,却依然欣赏着这幅画。仿佛这幅画里藏着很多故事。

    “再就是现在,忽然间从天真烂漫的童年,走过忙碌的学生时代,突然间来到一个谋生的工作时代,除却最初的不适应的成人生活,接下来就是周而复始的工作与独处,忽然间生活冷清了,也安静了,人慢慢的多愁善感起来了!”

    屏风的立体感倒不是很突出,但绝对是屏风的轮廓。

    我的房间相比较我同事的房子,相比较其他的房子,略微有点简陋。我却不知道该补些什么家具或者增添一些色泽。

    “你的房间很简单,在我的记忆里,你的衣服要么白衬衣,深蓝色西裤,要么一身黑色的运动装。”

    “请看这里!”

    我拉开了靠近鞋柜的衣橱,里面悬挂的清一色的深蓝色西裤,有十条以上,白色的衬衣有十多件,还有黑色的羊毛衫。我再次打开鞋柜,里面只有运动鞋和皮鞋,都是黑色为主。

    “别人是表面上简单,你却是骨子里都是如此简单。”

    “我不会搭配衣服,也不想在那里花费时间。我习惯了一切从简的生活,但也只是习惯了,却并不是喜欢。”

    摆脱现在的状态,在眼下对我和商羊同等重要。只不过不知道用什么方式。

    商羊拒绝了我,并友好地走进了我的房间,仔细观察着只有一个屏风的画。我也忘记了,我只记得不做男朋友,但朋友绝对还是有的做的,不光有的做,我隐隐约约觉得可以胜过曼陀罗在她心中的地位,我那么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