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河水的诉说
河湾村。
刘军礼将谭子彰和赵警官让进了屋子里面，给两人倒了水，而后自己坐在了炕边，掏出烟斗，压上烟丝，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赵警官自从进了刘军礼家，顿时就蔫了下去，头一直都没有抬起来过，连刘军礼给他倒水，也都没有抬头。
伸手去接的时候，赵警官的手碰到了杯子，滚烫的茶水一下子溢了出来，要不是刘军礼反应及时，将杯子及时稳住，只是洒出了一点点，估计赵警官就要受疼了。
谭子彰掏出烟，递给赵警官一支，自己点了一支：“那个，老人家，您找我们过来，是要干什么？”
刘军礼抬起头看了谭子彰一眼，又低头吧嗒吧嗒的抽了几口烟，而后将烟斗在炕边敲了敲：“这有些事情啊！它憋在心里难受，就像是有人掐住了你的脖子，让你喘不过气来”
“但是你还是不愿意讲出来，为什么呢？因为没有一个值得你讲出来的人，你只能憋着！”
“这有些话啊！我听了大半辈子了，我知道其中的真假，但是我不愿意说出来！”
“人们只愿意相信他所看到的，别人说什么都是无奈，说多了，在他们当中，你就是一个异类了”
“外面的人没有立场，我们这里的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但是，你不一样”
“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不相信那些村口汉子的话的人，而且，你也证明了自己，我想，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值得我将话说出来的人，我想，这把掐着我脖子的手，也应该放开了”
说着，刘军礼转向了赵警官：“赶梁啊！咱们今天，就把话说开吧！你这些年，也受够了，我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这样，我···”
赵警官闻言，抬起头来看着刘军礼：“刘叔···”
农村啊！耕作的时间多，闲暇的时间少，每当秋收冬藏的时候，人们闲暇了下来，都愿意抓着一把瓜子，围在一起，聊一聊。
闭塞的状态，让他们接收不到外面的消息，可供他们谈论的，就只有村里的一些事情，而有些故事，也就在村里流传开了。
这些故事的起源，已经不知道了，只是经过人们的加工，变得越来越离奇，越来越具有观赏性，很容易就能勾起人们的好奇心，进而更具有流传性。
刘军礼有一门手艺，就是捕鱼，他们家上三辈，都是黄河捕鱼人。一般农忙的时候，刘军礼都要天不亮起床，备几个火把，去停靠在河边的船上。
点上火把，划着船，驶向捕鱼点，撒网，收网。
赶天亮，又将鱼带到镇上，贩卖给别人。
等到刘军礼卖鱼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接近晌午了，赶不上吃饭，他随便吃点玉米面馍，就要扛着锄头去田间干活。
半耕半渔的生活过的很累，他几乎没有一刻停歇。
家里老伴去的早，留下了一个孩子，他正是为了孩子，才这么卖力。
好不容易到了孩子上了高中，会帮忙了，他就教孩子捕鱼。
孩子干不来这个活，也不想干这个活，是啊！这活哪里有摇笔杆子轻松？
但是刘军礼并不这么想，他觉得，这是一门手艺，算是祖辈留下的一点东西，他不能对不起祖辈，他要将这东西传承下去。
不求孩子以后能干这个活计，只求孩子记得，有这么一门手艺，至于传承不传承，估计那个时候，他已经看不到了吧！
“爸，他们说的是真的吗？”，正在帮着刘军礼下网的孩子突然问道。
刘军礼抬手擦了擦汗水，直起腰：“嗯？什么是真的假的？”
孩子继续道：“就他们讲的，关于水鬼的故事”
刘军礼弯腰拿起一块压网的配重铁，挥舞起来扔了出来，砸在水面上溅起一大片水花：“你信不？”
孩子嘟囔道：“他们都说你在黄河上捞了不少的尸体，你亲眼见过”
“屁！那他们说你爸我是神仙，我就是神仙？你不是跟我说，你们书上写的，没有鬼神么？你还问我这个？你的学都上到哪里去了？光拿我的钱吃喝了？”
孩子没说话了，专心的帮刘军礼捕鱼。
很快，孩子就高中毕业了，考到了一所中专，后来就进了镇政府。
刘军礼很高兴，政府那是什么地方？坐办公室，端着茶杯子，有黑色的公文包，戴着眼镜，还有自行车。
国家管饭，国家给钱，村主任见了，都要点头哈腰，那威风的很啊！
刘军礼破天荒的去买了鞭炮，在门口放了，逢人就说，自己家里出了一个大学生，还进了政府，光祖耀祖啊！
一时间，给他家提亲的人都快把门槛踏破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一天，整天笑的嘴都合不拢。
刘军礼知道政府的人不一样，娶个村里的不能见人，在他的眼里，政府的人都会娶一个长的白的姑娘，扎着精致的双马尾辫子，穿着那种大翻领子衣服，走路背挺的很直的姑娘。
所以谁提亲，他都没有答应。
转眼，孩子从镇政府调到了县政府，孩子跟他说因为他的原因，政府把孩子调到了一个打捞队。
刘军礼知道打捞队，他们穿着特别厚的红色的衣服，看着很胖，很滑稽，开着大船从黄河上驶过，有时候，会吓跑他的鱼。
刘军礼不关心孩子调到哪里，他关心的，只是孩子什么时候结婚，一转眼，孩子快三十岁了，按照农村的说法，到三十还不结婚，这辈子就结不了婚了。
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孩子竟然再次拒绝了，他和孩子吵了一架，孩子摔门走了。
以前，孩子都是一周回一次家，但是那次之后，孩子都一个月没有回家了。
刘军礼想着，自己没错啊！怎么会这样？肯定是自己的说话的声太大了，孩子生气了，对，政府的人都小气，容易生气。
他决定去看孩子，也借此机会去县里看看，他去过一次县里，还是村长带他去的，去卖鱼了，很远很远，坐拖拉机都要好久呢！
他决定明天去，但是没有想到，下午的时候，在县局里面当大官的赵赶梁突然来了，要他去河上一趟。
他不知道去干什么，但还是跟着赵赶梁走了。
去河上的时候，孩子也在。
他一边划船，一边问船上的警察怎么了。
警察告诉他，有人死在河里了，要捞尸体的！上游的村子的。
赵赶梁说，他熟悉这一河段的水情，让他判断一下，尸体可能沉在哪个地方。
刘军礼带着警察和打捞队去了几个地方，但是都没有找到。
赵赶梁的脸色开始凝重了，他忧心忡忡的问刘军礼：“叔，这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可能沉下尸体？”
刘军礼想了想：“这该找的地方，都找了，没有的话，应该就不在这个地方，莫不是···”
他想到了一个地方，但是却没有说出来，而是将话省略掉了。
他本来想就这么算了，反正也不关自己的事情。
但是孩子却看出了刘军礼想说什么，竟然主动对赵赶梁说道：“叔，我知道还有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沉尸的可能性最大！”
刘军礼看了孩子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一行人开船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河湾村边的一处缓弯。
刘军礼皱着眉头看着缓缓流动的河水，一言不发。
潜水员已经准备好下水了，孩子却从潜水员的背上接过了氧气瓶。
刘军礼忘了，孩子上次回来的时候，说自己已经是队长了，他知道队长权力大，但却不知道，队长的责任更加的大。
刘军礼冲着孩子大声的吼，孩子冷漠的看了他一眼，随后一跃，跳进了河里。
但是这一跳，却再也没有上来。
刘军礼蔫了，再也不去捕鱼了，哭着将船凿沉了，那段时间，每一个夜晚，他都觉得肝肠寸断，一边抽旱烟，一边咳嗽，一边流泪。
他想不明白，他在那个地方打捞了无数的尸首，都很好心的将尸首安葬了，让他们入土为安，也算是功德一件。
为什么自己积攒的这些功德，却不能保住自己的儿子？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在那个地方打捞起那么多尸首，就是捞不起自己的儿子？
从那往后，他不再说起自己的儿子了，别人问，他就说，孩子去外地了，工作忙，回不来。
这一说，就是三年啊！
“我，我儿子，他连婆姨都没有讨，他，他···”，说到这里，刘军礼再也忍不住了，两行泪水从眼眶中奔涌出来，顺着岁月的沟壑纵横流淌。
赵警官的眼睛红红的，握着杯子的手青筋根根暴出。
赵警官“噗通”一下跪在了刘军礼的面前，水杯掉落在了地上，里面的水撒了一地，慢慢的浸润满是灰尘的土地，慢慢的渗透进去。
“叔，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平安。
刘军礼抿着嘴唇，缓缓起身，扶住赵警官的肩膀：“赶梁，这事都过去了，过去了···”
谭子彰他们从刘军礼家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日薄西山了，喜鹊叫唤着，拍打这翅膀落在了柿子树上的窝里，喜鹊窝的上面，挂着那颗红彤彤的太阳。
赵警官擦了擦眼角：“谭警官，谢谢你”
谭子彰转头过来看了赵警官一眼：“你谢我干什么？关我什么事？”
“如果不是你，恐怕我们没有打开话匣子的契机，我想，我们也不会把话说开！”
“这么多年了，这颗卡在喉咙里面的鱼刺终于被拿出来了，这说话都能大声一点了”
谭子彰看着赵警官一脸轻松的表情，笑了。
他掏出两支烟，分给赵警官一支，自己点上一支，缓缓的抽了一口之后，谭子彰的脑海里面开始浮现出了刘军礼后来说的话。
“黄河啊！怪着呢！有好多东西，你们估计都没见过，说实话，很多时候啊！我都觉得，我快死了，我碰上了不该碰到的东西”
“但是，我活下来了，很多时候啊！我相信，是我把我积攒下来的阴德都给用了，所以孩子没有用上，所以···”
“好了，不说这个了，不说了”
“其实我对村里人的议论，不是不相信，只是觉得他们在胡说，那些话，已经被传的没有原来的样子了，变的人不敢相信了”
“说实话，那个水鬼，我也见过，不过没有他们说的那么玄乎，不是三头六臂，也不是面目狰狞”
“怎么说呢！我也没有凑近看见过，只是依稀见过一个轮廓”
“那还是在平安小的时候了，我早上天不亮就要起来捕鱼的，那天我刚将网撒下去，正等着时间收网呢！突然就看到距离我不远的地方有一个迷糊的影子，好像在水面上站着”
“当时天有些明了，就是蒙蒙亮那个样子，有光，但还不是很亮”
“我当时看不真切，想着是不是我看错了，我就把船往那边摇了摇”
“慢慢的，我看清了，是有东西站在水面上！准确的说，好像是一个人，一个很矮的人！我一个很清晰的轮廓在我的面前，但是由于没有亮光，我没有看清楚那个轮廓的具体样子”
“我想把船靠的再近一点，那家伙好像听到了划水声，一下子就钻进了水里，我看着一圈圈的波纹在荡漾”
“就是这样，我回来告诉了一些人，但是后来，那些人把话传变了味道，他们把一些人死和那个东西联系到了一起，编出了各种各样的话，传给下一辈”
谭子彰这边正在回想着话，赵警官的声音突然就传了过来：“昭昭，你去哪里啊！这么着急？这么晚了，不要乱跑！”
谭子彰突然回神，一个小孩子映入了他的眼帘，赵警官蹲在地上，冲着那个小孩子友好的说道。
这小孩子见状，突然就停了下来，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望着赵警官，那种眼神，就好像一个逃犯看见了特警一样，看似淡定，但是表情却还是有一丝的恐惧和隐瞒在其中。
谭子彰也蹲了下来：“小朋友···”
他还没有说完，那个小孩子突然就转身跑掉了，一拐进了一个巷子里面。
赵警官不禁皱起眉头：“这孩子怎么了？平时不是很有礼貌吗？见面了都问好的，怎么今天就···”
谭子彰问道：“他家在哪里啊？”
赵警官冲着孩子跑去的地方努了努嘴：“就是那边啊！”
“但是，他刚才跑的好像不是那边，是我们的背后吧！”
刘军礼将谭子彰和赵警官让进了屋子里面，给两人倒了水，而后自己坐在了炕边，掏出烟斗，压上烟丝，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赵警官自从进了刘军礼家，顿时就蔫了下去，头一直都没有抬起来过，连刘军礼给他倒水，也都没有抬头。
伸手去接的时候，赵警官的手碰到了杯子，滚烫的茶水一下子溢了出来，要不是刘军礼反应及时，将杯子及时稳住，只是洒出了一点点，估计赵警官就要受疼了。
谭子彰掏出烟，递给赵警官一支，自己点了一支：“那个，老人家，您找我们过来，是要干什么？”
刘军礼抬起头看了谭子彰一眼，又低头吧嗒吧嗒的抽了几口烟，而后将烟斗在炕边敲了敲：“这有些事情啊！它憋在心里难受，就像是有人掐住了你的脖子，让你喘不过气来”
“但是你还是不愿意讲出来，为什么呢？因为没有一个值得你讲出来的人，你只能憋着！”
“这有些话啊！我听了大半辈子了，我知道其中的真假，但是我不愿意说出来！”
“人们只愿意相信他所看到的，别人说什么都是无奈，说多了，在他们当中，你就是一个异类了”
“外面的人没有立场，我们这里的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但是，你不一样”
“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不相信那些村口汉子的话的人，而且，你也证明了自己，我想，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值得我将话说出来的人，我想，这把掐着我脖子的手，也应该放开了”
说着，刘军礼转向了赵警官：“赶梁啊！咱们今天，就把话说开吧！你这些年，也受够了，我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这样，我···”
赵警官闻言，抬起头来看着刘军礼：“刘叔···”
农村啊！耕作的时间多，闲暇的时间少，每当秋收冬藏的时候，人们闲暇了下来，都愿意抓着一把瓜子，围在一起，聊一聊。
闭塞的状态，让他们接收不到外面的消息，可供他们谈论的，就只有村里的一些事情，而有些故事，也就在村里流传开了。
这些故事的起源，已经不知道了，只是经过人们的加工，变得越来越离奇，越来越具有观赏性，很容易就能勾起人们的好奇心，进而更具有流传性。
刘军礼有一门手艺，就是捕鱼，他们家上三辈，都是黄河捕鱼人。一般农忙的时候，刘军礼都要天不亮起床，备几个火把，去停靠在河边的船上。
点上火把，划着船，驶向捕鱼点，撒网，收网。
赶天亮，又将鱼带到镇上，贩卖给别人。
等到刘军礼卖鱼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接近晌午了，赶不上吃饭，他随便吃点玉米面馍，就要扛着锄头去田间干活。
半耕半渔的生活过的很累，他几乎没有一刻停歇。
家里老伴去的早，留下了一个孩子，他正是为了孩子，才这么卖力。
好不容易到了孩子上了高中，会帮忙了，他就教孩子捕鱼。
孩子干不来这个活，也不想干这个活，是啊！这活哪里有摇笔杆子轻松？
但是刘军礼并不这么想，他觉得，这是一门手艺，算是祖辈留下的一点东西，他不能对不起祖辈，他要将这东西传承下去。
不求孩子以后能干这个活计，只求孩子记得，有这么一门手艺，至于传承不传承，估计那个时候，他已经看不到了吧！
“爸，他们说的是真的吗？”，正在帮着刘军礼下网的孩子突然问道。
刘军礼抬手擦了擦汗水，直起腰：“嗯？什么是真的假的？”
孩子继续道：“就他们讲的，关于水鬼的故事”
刘军礼弯腰拿起一块压网的配重铁，挥舞起来扔了出来，砸在水面上溅起一大片水花：“你信不？”
孩子嘟囔道：“他们都说你在黄河上捞了不少的尸体，你亲眼见过”
“屁！那他们说你爸我是神仙，我就是神仙？你不是跟我说，你们书上写的，没有鬼神么？你还问我这个？你的学都上到哪里去了？光拿我的钱吃喝了？”
孩子没说话了，专心的帮刘军礼捕鱼。
很快，孩子就高中毕业了，考到了一所中专，后来就进了镇政府。
刘军礼很高兴，政府那是什么地方？坐办公室，端着茶杯子，有黑色的公文包，戴着眼镜，还有自行车。
国家管饭，国家给钱，村主任见了，都要点头哈腰，那威风的很啊！
刘军礼破天荒的去买了鞭炮，在门口放了，逢人就说，自己家里出了一个大学生，还进了政府，光祖耀祖啊！
一时间，给他家提亲的人都快把门槛踏破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一天，整天笑的嘴都合不拢。
刘军礼知道政府的人不一样，娶个村里的不能见人，在他的眼里，政府的人都会娶一个长的白的姑娘，扎着精致的双马尾辫子，穿着那种大翻领子衣服，走路背挺的很直的姑娘。
所以谁提亲，他都没有答应。
转眼，孩子从镇政府调到了县政府，孩子跟他说因为他的原因，政府把孩子调到了一个打捞队。
刘军礼知道打捞队，他们穿着特别厚的红色的衣服，看着很胖，很滑稽，开着大船从黄河上驶过，有时候，会吓跑他的鱼。
刘军礼不关心孩子调到哪里，他关心的，只是孩子什么时候结婚，一转眼，孩子快三十岁了，按照农村的说法，到三十还不结婚，这辈子就结不了婚了。
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孩子竟然再次拒绝了，他和孩子吵了一架，孩子摔门走了。
以前，孩子都是一周回一次家，但是那次之后，孩子都一个月没有回家了。
刘军礼想着，自己没错啊！怎么会这样？肯定是自己的说话的声太大了，孩子生气了，对，政府的人都小气，容易生气。
他决定去看孩子，也借此机会去县里看看，他去过一次县里，还是村长带他去的，去卖鱼了，很远很远，坐拖拉机都要好久呢！
他决定明天去，但是没有想到，下午的时候，在县局里面当大官的赵赶梁突然来了，要他去河上一趟。
他不知道去干什么，但还是跟着赵赶梁走了。
去河上的时候，孩子也在。
他一边划船，一边问船上的警察怎么了。
警察告诉他，有人死在河里了，要捞尸体的！上游的村子的。
赵赶梁说，他熟悉这一河段的水情，让他判断一下，尸体可能沉在哪个地方。
刘军礼带着警察和打捞队去了几个地方，但是都没有找到。
赵赶梁的脸色开始凝重了，他忧心忡忡的问刘军礼：“叔，这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可能沉下尸体？”
刘军礼想了想：“这该找的地方，都找了，没有的话，应该就不在这个地方，莫不是···”
他想到了一个地方，但是却没有说出来，而是将话省略掉了。
他本来想就这么算了，反正也不关自己的事情。
但是孩子却看出了刘军礼想说什么，竟然主动对赵赶梁说道：“叔，我知道还有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沉尸的可能性最大！”
刘军礼看了孩子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一行人开船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河湾村边的一处缓弯。
刘军礼皱着眉头看着缓缓流动的河水，一言不发。
潜水员已经准备好下水了，孩子却从潜水员的背上接过了氧气瓶。
刘军礼忘了，孩子上次回来的时候，说自己已经是队长了，他知道队长权力大，但却不知道，队长的责任更加的大。
刘军礼冲着孩子大声的吼，孩子冷漠的看了他一眼，随后一跃，跳进了河里。
但是这一跳，却再也没有上来。
刘军礼蔫了，再也不去捕鱼了，哭着将船凿沉了，那段时间，每一个夜晚，他都觉得肝肠寸断，一边抽旱烟，一边咳嗽，一边流泪。
他想不明白，他在那个地方打捞了无数的尸首，都很好心的将尸首安葬了，让他们入土为安，也算是功德一件。
为什么自己积攒的这些功德，却不能保住自己的儿子？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在那个地方打捞起那么多尸首，就是捞不起自己的儿子？
从那往后，他不再说起自己的儿子了，别人问，他就说，孩子去外地了，工作忙，回不来。
这一说，就是三年啊！
“我，我儿子，他连婆姨都没有讨，他，他···”，说到这里，刘军礼再也忍不住了，两行泪水从眼眶中奔涌出来，顺着岁月的沟壑纵横流淌。
赵警官的眼睛红红的，握着杯子的手青筋根根暴出。
赵警官“噗通”一下跪在了刘军礼的面前，水杯掉落在了地上，里面的水撒了一地，慢慢的浸润满是灰尘的土地，慢慢的渗透进去。
“叔，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平安。
刘军礼抿着嘴唇，缓缓起身，扶住赵警官的肩膀：“赶梁，这事都过去了，过去了···”
谭子彰他们从刘军礼家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日薄西山了，喜鹊叫唤着，拍打这翅膀落在了柿子树上的窝里，喜鹊窝的上面，挂着那颗红彤彤的太阳。
赵警官擦了擦眼角：“谭警官，谢谢你”
谭子彰转头过来看了赵警官一眼：“你谢我干什么？关我什么事？”
“如果不是你，恐怕我们没有打开话匣子的契机，我想，我们也不会把话说开！”
“这么多年了，这颗卡在喉咙里面的鱼刺终于被拿出来了，这说话都能大声一点了”
谭子彰看着赵警官一脸轻松的表情，笑了。
他掏出两支烟，分给赵警官一支，自己点上一支，缓缓的抽了一口之后，谭子彰的脑海里面开始浮现出了刘军礼后来说的话。
“黄河啊！怪着呢！有好多东西，你们估计都没见过，说实话，很多时候啊！我都觉得，我快死了，我碰上了不该碰到的东西”
“但是，我活下来了，很多时候啊！我相信，是我把我积攒下来的阴德都给用了，所以孩子没有用上，所以···”
“好了，不说这个了，不说了”
“其实我对村里人的议论，不是不相信，只是觉得他们在胡说，那些话，已经被传的没有原来的样子了，变的人不敢相信了”
“说实话，那个水鬼，我也见过，不过没有他们说的那么玄乎，不是三头六臂，也不是面目狰狞”
“怎么说呢！我也没有凑近看见过，只是依稀见过一个轮廓”
“那还是在平安小的时候了，我早上天不亮就要起来捕鱼的，那天我刚将网撒下去，正等着时间收网呢！突然就看到距离我不远的地方有一个迷糊的影子，好像在水面上站着”
“当时天有些明了，就是蒙蒙亮那个样子，有光，但还不是很亮”
“我当时看不真切，想着是不是我看错了，我就把船往那边摇了摇”
“慢慢的，我看清了，是有东西站在水面上！准确的说，好像是一个人，一个很矮的人！我一个很清晰的轮廓在我的面前，但是由于没有亮光，我没有看清楚那个轮廓的具体样子”
“我想把船靠的再近一点，那家伙好像听到了划水声，一下子就钻进了水里，我看着一圈圈的波纹在荡漾”
“就是这样，我回来告诉了一些人，但是后来，那些人把话传变了味道，他们把一些人死和那个东西联系到了一起，编出了各种各样的话，传给下一辈”
谭子彰这边正在回想着话，赵警官的声音突然就传了过来：“昭昭，你去哪里啊！这么着急？这么晚了，不要乱跑！”
谭子彰突然回神，一个小孩子映入了他的眼帘，赵警官蹲在地上，冲着那个小孩子友好的说道。
这小孩子见状，突然就停了下来，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望着赵警官，那种眼神，就好像一个逃犯看见了特警一样，看似淡定，但是表情却还是有一丝的恐惧和隐瞒在其中。
谭子彰也蹲了下来：“小朋友···”
他还没有说完，那个小孩子突然就转身跑掉了，一拐进了一个巷子里面。
赵警官不禁皱起眉头：“这孩子怎么了？平时不是很有礼貌吗？见面了都问好的，怎么今天就···”
谭子彰问道：“他家在哪里啊？”
赵警官冲着孩子跑去的地方努了努嘴：“就是那边啊！”
“但是，他刚才跑的好像不是那边，是我们的背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