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休学
两日后，左伊正式申请休学。
实验室里的师兄师姐们，还来不及消化她跟段西泽之间刚浮出水面的那点儿八卦，又立刻被这一计腾空而出的惊变给击懵了。
张培光对着左伊，已经是完全无语了。
“你……”
他看了看左伊，又看了看办公桌上的休学申请，“你……”
左伊九十度鞠躬，“请老师理解。”
张培光缓过气来，指着左伊，“你是铁了心要闹腾是吧？”
左伊沉默了片刻，抬起眼，“现在国家不是挺支持休学创业吗？”讨好地笑了笑，“我这也是响应国家政策。”
“那是本科生！你一个读直博的，现在休了学，以后想再回来读书，可就再没现在这么好的资源了，你懂不懂？”
左伊垂下眼，“我知道。但我已经决定了。”
张培光半晌没有说话。
左伊斟酌了一下，又道：“这个决定，跟实验室和老师您，都没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个人的原因。原本也想借助老师的推荐，转去其他学校，可惜……”
斯坦福的拒信昨天到了，给的理由和之前的反馈大相径庭。左伊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拒绝，并不真是出于对自己专业能力的不信任。
张培光的神色也有些尴尬。
段西泽私下向他提出了留住左伊的要求，他其实也没做过多的犹豫，便给在斯坦福的老同学发了封邮件。
他自己其实，也是很想留下这个学生。
只是没有想到……
如今他大约也能意识到，左伊迫切想要离开实验室的“个人原因”，多半是跟段西泽脱不了关系。
难道说，盈达的那位年轻老板，并不是她的男朋友？又或者，借用权势逼迫左伊做些她不愿意的事？
可看那人交谈中的言行举止，又不像是仗势欺人之辈啊……
张培光不方便在个人问题上对女学生深挖细问的，只好斟酌着说：“咱们实验室虽然有盈达的投资，但学术研究工作是完全独立的。作为导师，我还是建议你仔细考虑一下。但如果你坚持要走，我也没有办法阻拦你。”
左伊向教授郑重道谢、同时再度致歉，又跟实验室的师兄师姐们做了个简短的道别，最后还是毅然办理了休学手续。
她没勇气面对室友的眼神杀，找了个对方泡实验室的时间，搬出了宿舍，留下了一篮子网上*的零食作为赔礼。
出租车驶离a大校门的瞬间，左伊忍不住回头凝望，看着那白色的大门在视野中越来越远，心中不禁五味杂陈。
～～
左伊提前几天就已经找好了住处，在距离德天科技和cbd不太远的一个小区里，换乘地铁的话不过五、六站。
因为地段不错，租金也就不便宜。外加被华娱收回了公寓的罗伦，听说左伊搬出了学校，也积极地拖着行李来求收留。
左伊在心里把每月的各种帐单预计了一下，觉得眼下江绍桓给她的那份工作，不论多苦多累，也只能咬着牙好好做下去。
搬进公寓的时候，罗伦已经大咧咧地躺在沙发上了。
左伊扫了眼客厅里的一堆箱子，踢了罗伦一脚，“别装睡，赶紧起来收拾你的东西！”
罗伦哼哼唧唧地摘下眼罩，“我腿才好，你就踢我，这么狠心？”
他故作艰难地撑起身，一瘸一拐地半爬到箱子面前，“好歹现在在房东眼中，你跟我也算合法同居的男女朋友了，你这样对我，算不算谋杀亲夫啊？”
左伊懒得搭理他，手脚麻利地把几口箱子打开，清点了一下里面的东西。
这套公寓本来只有一间卧室，但主人改建了一下，把原先的储物室扩成一间无窗的小卧室。左伊原本是打算自己住大的主卧，这样用里面自带的浴室会比较方便。但眼下查看了一遍罗伦的家当，发觉他要是住那间小的，东西还真装不下。
于是她只能把大卧室让给了他，自己搬进了小的那间。
两人忙了半天，把各自的房间收拾了一番，又点了外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大快朵颐。
左伊咽下一口饭，抬眼环视四下，叹了声：“希望这次，能在一个地方多住一段时间，我实在是不想再搬家了。”
罗伦嘿嘿笑道：“这可就由不得你了。哪天我发了，买幢豪宅送给你，你还不得脚底抹油地往里搬啊？”
左伊拿筷子敲了下他的脑门，“少做梦了！你还欠着两百万呢！”
她想起什么，问：“你有没有联系别的经纪公司？”
罗伦说：“有一两家找过我。”
他慢条斯理地嚼完一块鸡肉，咽下，然后看着左伊，“但我不想再跟公司签约了。”
也许是这次的官司、让罗伦吃了不少苦头，他开始重新审视起自己的事业规划来。
“签了约受限制，万一哪天新东家也被姓段的买了，那我岂不是又要打官司？这次我是运气好，又有江暮枫帮忙，不然，像我这种情况，就算解约成功也少不了要赔个上千万什么的。”
罗伦的表情，难得的严肃，“我想过了，打算自己出来开个工作室。就算一开始只能接些小工作，但好歹自由、不受拘束。”
他注视着左伊，“你，支不支持我？”
左伊跟他四目相对，瞅着那一脸严肃，绷了半天、没绷住，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她清了清喉咙，“你辛苦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声名，如果只是接小工作的话，会不会心理上觉得挫败？从前学的那些东西长时间不用，又会不会生疏掉？”
罗伦扬了扬下巴，“我别的本事一般，但强就强在能屈能伸。生平最期盼的，就是历经磨难之后、终成一代大侠！”
他放下碗筷，伸臂揽住左伊，“我家小龙女姐姐呢？不读博士了，会不会心理上觉得挫败？从前学的那些东西长时间不用，又会不会生疏掉？”
左伊被罗伦半拥着，举着筷子继续扒饭。
虽然没有开口问过，但两人心里却都清楚，对方所做出的那个决定，多多少少都有着为另一人牺牲的意味。
左伊明白，罗伦之所以誓死离开华娱，不仅仅是为了他所谓的尊严，更多的、是不想让段西泽今后有机会拿他来要挟自己。
而罗伦心中也能猜到，左伊休学进入德天工作，很大程度上是也为了帮自己还一份人情。毕竟这场官司，若是没有江暮枫在背后帮忙，靠他自己是根本不可能这么容易解决的……
左伊吃了几口饭，感觉拥着自己的那条手臂渐渐收紧，温热的呼吸也开始在后脑上靠近。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挣脱开来，“少腻腻歪歪的！姐马上也算是白领精英一枚了，有什么好挫败的？”
左伊许下豪言壮语，然而正式进入德天科技上班之后，挫败却是连连不断。
德天科技是一家全球化的上市大公司，新职员入职，通常会遵循一套相当完整周全的onboarding程序，从了解企业文化、规章，到熟悉各种公用通用制度、内部软件系统，整个人事部组织的培训下来，就有三四天的时间。
人事部的培训完成之后，又转入到各自的部门里，进行专业工作的培训。
江绍桓最初的直接指派，从德天集团总部传下来，经过层层递交，最后到达德天科技的技术合作部时，内容已经解释得十分模糊。
合作部的总监接到左伊的资料时，只知她是总部招来的一名项目经理，再看履历，学历本科、工作经验为零，顿时脸色就有点不好看。
技术合作部隶属公司的战略合作部，部门里的大部分成员都是技术出身，但在技术专业的基础之上，还具备极强的商务能力，通常会直接负责与合作商的产品对接，因此入职的门槛相对较高，光是面试过程就得好几轮。
可这位刚拿到学士学位的小女生，什么面试记录都没有、写代码的水平如何大家也不清楚，结果一上来，就成项目经理了。这能让逼近不惑之年的总监心里好受吗？
可姜毕竟也还是老的辣，要给职场新人来个下马威，还不容易？
总监领着左伊去参加一个重要合作商的会议。
会议进行到一半，合作方拿出他们准备上线的app，询问德天这边的意见。
总监盯着屏幕半晌，突然转向左伊，微笑道：“zoe，说说你的想法吧？”
左伊最近通宵熬夜，学习德天科技旗下重要产品的技术文档，也算是略有心得，眼下迅速研究了片刻，如实说道：“e-da平台的好几个接口，你们用得都不太对，嗯……怎么说呢，也许是你们这款app的交互性不太强，产品本身不大适合吧。”
她话说完，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好几秒过后，才被总监适时地打破尴尬，谈笑着圆了过去。
会议过后，送走了合作商，总监又把左伊重新叫回了会议室。
“开会前我是不是专门跟你提过，这家公司是我们很看重的一个合作伙伴？”
他面色严肃，再没半点刚才开会时的谈笑风生，“我们花了很长时候，才说服他们把产品上线e-da平台，结果你一开口就说人家的产品不适合，这不是拆自家的台嘛！”
左伊也意识到自己大概是犯了错误，“对不起。”
总监愣了愣。
一般碰上了这种空降兵，又是年纪很轻的人，大多都会有几分傲气，遇到指摘难免开口反驳几句，没想到左伊一上来就忙不迭地认错，这倒跟他预想的很不一样。
于是他也有些不知该如何继续，清了下喉咙，“算了，以后多注意就好。我们这个部门的工作，不单单是要求你在专业技术上过关，对外交流的能力也很重要。明白了吗？”
左伊点着头：“明白了。”
实验室里的师兄师姐们，还来不及消化她跟段西泽之间刚浮出水面的那点儿八卦，又立刻被这一计腾空而出的惊变给击懵了。
张培光对着左伊，已经是完全无语了。
“你……”
他看了看左伊，又看了看办公桌上的休学申请，“你……”
左伊九十度鞠躬，“请老师理解。”
张培光缓过气来，指着左伊，“你是铁了心要闹腾是吧？”
左伊沉默了片刻，抬起眼，“现在国家不是挺支持休学创业吗？”讨好地笑了笑，“我这也是响应国家政策。”
“那是本科生！你一个读直博的，现在休了学，以后想再回来读书，可就再没现在这么好的资源了，你懂不懂？”
左伊垂下眼，“我知道。但我已经决定了。”
张培光半晌没有说话。
左伊斟酌了一下，又道：“这个决定，跟实验室和老师您，都没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个人的原因。原本也想借助老师的推荐，转去其他学校，可惜……”
斯坦福的拒信昨天到了，给的理由和之前的反馈大相径庭。左伊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拒绝，并不真是出于对自己专业能力的不信任。
张培光的神色也有些尴尬。
段西泽私下向他提出了留住左伊的要求，他其实也没做过多的犹豫，便给在斯坦福的老同学发了封邮件。
他自己其实，也是很想留下这个学生。
只是没有想到……
如今他大约也能意识到，左伊迫切想要离开实验室的“个人原因”，多半是跟段西泽脱不了关系。
难道说，盈达的那位年轻老板，并不是她的男朋友？又或者，借用权势逼迫左伊做些她不愿意的事？
可看那人交谈中的言行举止，又不像是仗势欺人之辈啊……
张培光不方便在个人问题上对女学生深挖细问的，只好斟酌着说：“咱们实验室虽然有盈达的投资，但学术研究工作是完全独立的。作为导师，我还是建议你仔细考虑一下。但如果你坚持要走，我也没有办法阻拦你。”
左伊向教授郑重道谢、同时再度致歉，又跟实验室的师兄师姐们做了个简短的道别，最后还是毅然办理了休学手续。
她没勇气面对室友的眼神杀，找了个对方泡实验室的时间，搬出了宿舍，留下了一篮子网上*的零食作为赔礼。
出租车驶离a大校门的瞬间，左伊忍不住回头凝望，看着那白色的大门在视野中越来越远，心中不禁五味杂陈。
～～
左伊提前几天就已经找好了住处，在距离德天科技和cbd不太远的一个小区里，换乘地铁的话不过五、六站。
因为地段不错，租金也就不便宜。外加被华娱收回了公寓的罗伦，听说左伊搬出了学校，也积极地拖着行李来求收留。
左伊在心里把每月的各种帐单预计了一下，觉得眼下江绍桓给她的那份工作，不论多苦多累，也只能咬着牙好好做下去。
搬进公寓的时候，罗伦已经大咧咧地躺在沙发上了。
左伊扫了眼客厅里的一堆箱子，踢了罗伦一脚，“别装睡，赶紧起来收拾你的东西！”
罗伦哼哼唧唧地摘下眼罩，“我腿才好，你就踢我，这么狠心？”
他故作艰难地撑起身，一瘸一拐地半爬到箱子面前，“好歹现在在房东眼中，你跟我也算合法同居的男女朋友了，你这样对我，算不算谋杀亲夫啊？”
左伊懒得搭理他，手脚麻利地把几口箱子打开，清点了一下里面的东西。
这套公寓本来只有一间卧室，但主人改建了一下，把原先的储物室扩成一间无窗的小卧室。左伊原本是打算自己住大的主卧，这样用里面自带的浴室会比较方便。但眼下查看了一遍罗伦的家当，发觉他要是住那间小的，东西还真装不下。
于是她只能把大卧室让给了他，自己搬进了小的那间。
两人忙了半天，把各自的房间收拾了一番，又点了外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大快朵颐。
左伊咽下一口饭，抬眼环视四下，叹了声：“希望这次，能在一个地方多住一段时间，我实在是不想再搬家了。”
罗伦嘿嘿笑道：“这可就由不得你了。哪天我发了，买幢豪宅送给你，你还不得脚底抹油地往里搬啊？”
左伊拿筷子敲了下他的脑门，“少做梦了！你还欠着两百万呢！”
她想起什么，问：“你有没有联系别的经纪公司？”
罗伦说：“有一两家找过我。”
他慢条斯理地嚼完一块鸡肉，咽下，然后看着左伊，“但我不想再跟公司签约了。”
也许是这次的官司、让罗伦吃了不少苦头，他开始重新审视起自己的事业规划来。
“签了约受限制，万一哪天新东家也被姓段的买了，那我岂不是又要打官司？这次我是运气好，又有江暮枫帮忙，不然，像我这种情况，就算解约成功也少不了要赔个上千万什么的。”
罗伦的表情，难得的严肃，“我想过了，打算自己出来开个工作室。就算一开始只能接些小工作，但好歹自由、不受拘束。”
他注视着左伊，“你，支不支持我？”
左伊跟他四目相对，瞅着那一脸严肃，绷了半天、没绷住，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她清了清喉咙，“你辛苦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声名，如果只是接小工作的话，会不会心理上觉得挫败？从前学的那些东西长时间不用，又会不会生疏掉？”
罗伦扬了扬下巴，“我别的本事一般，但强就强在能屈能伸。生平最期盼的，就是历经磨难之后、终成一代大侠！”
他放下碗筷，伸臂揽住左伊，“我家小龙女姐姐呢？不读博士了，会不会心理上觉得挫败？从前学的那些东西长时间不用，又会不会生疏掉？”
左伊被罗伦半拥着，举着筷子继续扒饭。
虽然没有开口问过，但两人心里却都清楚，对方所做出的那个决定，多多少少都有着为另一人牺牲的意味。
左伊明白，罗伦之所以誓死离开华娱，不仅仅是为了他所谓的尊严，更多的、是不想让段西泽今后有机会拿他来要挟自己。
而罗伦心中也能猜到，左伊休学进入德天工作，很大程度上是也为了帮自己还一份人情。毕竟这场官司，若是没有江暮枫在背后帮忙，靠他自己是根本不可能这么容易解决的……
左伊吃了几口饭，感觉拥着自己的那条手臂渐渐收紧，温热的呼吸也开始在后脑上靠近。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挣脱开来，“少腻腻歪歪的！姐马上也算是白领精英一枚了，有什么好挫败的？”
左伊许下豪言壮语，然而正式进入德天科技上班之后，挫败却是连连不断。
德天科技是一家全球化的上市大公司，新职员入职，通常会遵循一套相当完整周全的onboarding程序，从了解企业文化、规章，到熟悉各种公用通用制度、内部软件系统，整个人事部组织的培训下来，就有三四天的时间。
人事部的培训完成之后，又转入到各自的部门里，进行专业工作的培训。
江绍桓最初的直接指派，从德天集团总部传下来，经过层层递交，最后到达德天科技的技术合作部时，内容已经解释得十分模糊。
合作部的总监接到左伊的资料时，只知她是总部招来的一名项目经理，再看履历，学历本科、工作经验为零，顿时脸色就有点不好看。
技术合作部隶属公司的战略合作部，部门里的大部分成员都是技术出身，但在技术专业的基础之上，还具备极强的商务能力，通常会直接负责与合作商的产品对接，因此入职的门槛相对较高，光是面试过程就得好几轮。
可这位刚拿到学士学位的小女生，什么面试记录都没有、写代码的水平如何大家也不清楚，结果一上来，就成项目经理了。这能让逼近不惑之年的总监心里好受吗？
可姜毕竟也还是老的辣，要给职场新人来个下马威，还不容易？
总监领着左伊去参加一个重要合作商的会议。
会议进行到一半，合作方拿出他们准备上线的app，询问德天这边的意见。
总监盯着屏幕半晌，突然转向左伊，微笑道：“zoe，说说你的想法吧？”
左伊最近通宵熬夜，学习德天科技旗下重要产品的技术文档，也算是略有心得，眼下迅速研究了片刻，如实说道：“e-da平台的好几个接口，你们用得都不太对，嗯……怎么说呢，也许是你们这款app的交互性不太强，产品本身不大适合吧。”
她话说完，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好几秒过后，才被总监适时地打破尴尬，谈笑着圆了过去。
会议过后，送走了合作商，总监又把左伊重新叫回了会议室。
“开会前我是不是专门跟你提过，这家公司是我们很看重的一个合作伙伴？”
他面色严肃，再没半点刚才开会时的谈笑风生，“我们花了很长时候，才说服他们把产品上线e-da平台，结果你一开口就说人家的产品不适合，这不是拆自家的台嘛！”
左伊也意识到自己大概是犯了错误，“对不起。”
总监愣了愣。
一般碰上了这种空降兵，又是年纪很轻的人，大多都会有几分傲气，遇到指摘难免开口反驳几句，没想到左伊一上来就忙不迭地认错，这倒跟他预想的很不一样。
于是他也有些不知该如何继续，清了下喉咙，“算了，以后多注意就好。我们这个部门的工作，不单单是要求你在专业技术上过关，对外交流的能力也很重要。明白了吗？”
左伊点着头：“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