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恶魔
左伊回到住所，换下衣服，一股脑儿地全塞进了洗衣机里。
她进到洗手间，掬了捧水浇到脸上，长长的呼了口气。
镜子里的面孔，还很年轻。可眼睛里，却看不到一丝半点的明媚朝气。
她抽了张面巾纸，胡乱擦干了面颊，趿着拖鞋返回到客厅。
人蜷进沙发里，随手拉过毯子一盖，就这么蒙头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
左伊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掀开毯子，只见面前凑着一个人的脑袋，被围巾裹得像一只毛绒粽子，大半夜的，人却还偏偏戴了副墨镜，活像个穿越了时空的木乃伊潮男！
左伊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抓起一个靠垫就摁了过去，嘴里骂出一长串的意大利文。
罗伦闷声狂笑，一边摘了墨镜、解开围巾，露出混血儿特有的深邃五官，张开双臂给了左伊一个熊抱，“zoe，zoe，ti amo！” （意语：左伊，左伊，我爱你！）
左伊嫌弃地推开罗伦，坐起身来揉了揉头发。待睡意完全散去，她从沙发垫下摸出储存卡，扔给了罗伦，“是这个吗？”
罗伦靠到深软的沙发里，举起黑色的储存卡、对着吊灯看着，“应该是这个吧……”转过身做势又想要熊抱，“我们zoe做事，我从来都很放心。”
左伊劈*过储存卡，盯着罗伦，“你确定，他没有别的备份？”
罗伦的手臂搭在沙发背上，一副悠然闲适，“我照你的吩咐，专门跟他确认过。拍卖会开场前，我跟他见过面，约好了拍卖结束以后去eva喝酒，当时我又重新确认过一次，是他相机里的那张储存卡、而且没有别的备份。他要是骗我，我就不会给他独家爆料。”
“你相信他的话？”
“我不相信又能怎么办？本来他偷拍我、就侵犯了我的隐私权，心里多少也是有点怕我的！而且像赵一伟这种记者，比起要挟我这种小明星，应该更想得到关于大人物的爆料，不会总缠住我不放吧？”
左伊斜睨着罗伦，一语不发。
罗伦被看得发毛，“你……又在想什么？”
左伊伸指戳了一下他白皙的脑门，“我在想，你真得谢谢你妈妈把你生得这么漂亮！不然就凭你这脑子，该怎么险恶世界里生存下去？”
罗伦捂着脑门，夸张地嘟囔赌咒着。半晌，偏着头、打量着左伊的神色，试探问道：“今天晚上是不是有人惹你生了气？一见面就火气很大……可我今晚一直留意着网上的新闻，没看到什么不好的报道啊。”
左伊拢了拢毯子，蜷进沙发的角度。
屋里只开了盏玻璃吊灯，光线昏黄，在茶几上投映出一道狭长的阴影。从左伊的角度看过去，很像一把尖刀的形状。
她沉默了片刻，“我碰到段西泽了。”
“什么！”
罗伦差点跳起来，随即满面愧疚，“他也去了拍卖会吗？我不知道他也会去！帮你弄记者证的时候，我还专门看过名单，没有他。他有没有欺负你？他要是再欺负你，我一定帮你报仇！”
左伊心里默默咀嚼着“再欺负”三个字，一时只觉倍感酸涩。
她想起段西泽缠在手上的浸血的手帕，嘴角不自禁地扬了扬。
他该是有多想让她坐牢，才会不惜用手砸碎了报警器？
罗伦瞅着左伊的表情，愈加焦急起来了，“zoe！你告诉我，他到底……”
“没什么。”
左伊打断罗伦，随即移开了视线，“暮枫哥也在那里。”
“江暮枫？”
罗伦的语气依旧带着疑惑，但神情却明显的一缓，“原来他也在。”顿了顿，似有所悟，“难怪网上什么新闻也没有，肯定是因为他了……”
左伊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踯躅，起身走到洗手间，设好程序、开启洗衣机，又顺手把晾在浴帘杆上的毛巾收下来。
“我明天就搬去学校的宿舍。”
罗伦弹起身，“为什么？住这里不好吗？”
左伊半真半假地反问道：“我才住进来就被偷拍了，你说好不好？”
瞅着罗伦垮下脸来，又笑道：“我这也是出于江湖侠义、兄弟情意！以前你逼我看的那些中文武侠剧里不都是这么说的吗？你跟经纪公司签了合同，五年之内都不能谈恋爱，结果现在被人发现你的公寓里住个身份不明的女人，直接坐实了同居关系，你的演艺之路从此终结，多年苦练付之流水，等同于自断经脉、挥刀自宫……”
罗伦哭笑不得，怒道：“挥刀自宫的最后都是绝顶高手！”
他夺过左伊手中的毛巾，嘴里嘟嚷了一句意语c字开头的国骂，“老子真不想待了，那么多的破规矩。”耍赖似的抱住左伊，“我们回西西里算了，从前你学丝带舞的那个马戏团如果还在，我们就接手过来，我如今会跳会唱，总能出几个节目！要不，我们开个中餐馆，名字就叫l&z，lorenzo e zoe，中文名：老子的餐馆！”
左伊被男孩高大温暖的身躯拥着，一瞬间意识松塌，竟觉得前所未见的疲惫。
她阖上眼，“别说那些不实际的话了。你妈妈等了这么多年，一直等不到大赦。她没有合法身份，既不能回国，又不能在意大利拿医保，还有你爸爸欠下的那些债……”
感觉到罗伦身体的僵滞，她低低叹了口气，伸臂拥紧了他，“所以你，所以我，一定要努力，必须要努力。”
第二天天还没亮，左伊便拖着自己的旅行箱下了楼，等着网约车。
她低头去翻手机上打车的app，突然听见有人按响了车喇叭，循声望去，只见小区大门对面的街灯下，停着一辆暗金棕色的跑车。
左伊下意识地划了下手机屏幕，低头对比着自己预订的车的车型。
一秒之后，又骤觉可笑地抬起头来。
开那种车的人，又怎么会跑来当网约司机？
看来晚上不睡觉，确实会影响智力……
段西泽打开车门，站到了路边。
小区对面一溜儿的店铺外，稀稀拉拉坐着几个赶早班的食客，此刻见到豪车车主现出真身，纷纷暂停了手中动作，嘴里细嚼慢咽着早点、扭过头好奇地张望着。
左伊握着箱子拉杆的手紧了紧，站在原地静立了片刻，最后慢慢走了过去。
段西泽靠着车门，黑曜石般的眼睛就那么冷冷地盯着她，一语不发。
左伊不想再在罗伦的公寓外惹出什么麻烦，控制着情绪，抬头问道：“你是来找我的？”
两人的眼神都是那么冷，视线交汇的一霎，仿佛刀锋擦过。
段西泽语气几近憎恶地吐出两个字：“上车。”
随即夺过左伊手中的行李，打开车子的前备箱，连扔带撞地塞了进去。
两人坐上了车。
段西泽一语不发，点火、换档，以极快的速度将车子开了出去。
左伊忍着怒气，“你要带我去哪儿？”
段西泽目视前方，“警察局。”
左伊咬了下牙，“我为什么要去警察局？你停车！”
段西泽不为所动，换档、加速，连超了两辆车，冲上了这个时间几乎没什么车的环城大道。
左伊质问道：“昨晚有人报案了吗？有人失窃了吗？你想定我的罪，也得有个罪名！”
段西泽勾了下嘴角，“你以为赵一伟不敢告你？他是记者，偷拍公众人物天经地义，在你拿隐私权做文章之前，最后搞清楚什么叫公民知情权。”
左伊愣了一瞬，觉得身体倏然有些发软，侧头狠盯着段西泽，“你怎么知道……”
段西泽没有解释。
左伊沉默了片刻，迅速整理着思绪，“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
段西泽极尽嘲讽地笑了笑，“我做事不比你和江暮枫狠，好歹还会给你一个自首的机会。”
清晨的阳光，透过挡风玻璃投射进来，在段西泽线条俊朗的侧颜上，镀上了一层层淡淡的柔光。
可左伊盯着他，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少年时在小教堂里见过的油画里的恶魔，阴暗森冷、杀气蒸腾。
她放弃了继续隐忍的打算，一字一句说道：“你爸爸是罪有应得！他当初把我从意大利带回来，为的是什么？他冤不冤枉，你心里最清楚！还有，我早就说过，你有事冲我来，别把江暮枫扯进来！”
段西泽没有说话，脚下油门紧踩。
左伊盯着仪表盘上骇人的时速，伸手拉住了段西泽的手臂，“你疯了！停车！停车！”
段西泽猛地挥开左伊的手，顺势急转方向盘、踩住刹车，在一阵尖锐刺耳的刹车声中，把车停到了路旁。
左伊被惯性带得身体一扑，肩胛处被安全带拉得火烫。
意识尚未清晰过来，只听见旁边的人“啪”的一声解开了安全扣，紧接着便被堵住了唇，来势汹汹、不容抗拒！
左伊张口欲喊，却被更深地侵占住。
湿润火烫的吻，带着几近疯狂的力度，辗转吮咬，掠夺着她仅剩的一缕气息。
唇舌间，很快，开始有血的味道蔓散开来。
她进到洗手间，掬了捧水浇到脸上，长长的呼了口气。
镜子里的面孔，还很年轻。可眼睛里，却看不到一丝半点的明媚朝气。
她抽了张面巾纸，胡乱擦干了面颊，趿着拖鞋返回到客厅。
人蜷进沙发里，随手拉过毯子一盖，就这么蒙头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
左伊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掀开毯子，只见面前凑着一个人的脑袋，被围巾裹得像一只毛绒粽子，大半夜的，人却还偏偏戴了副墨镜，活像个穿越了时空的木乃伊潮男！
左伊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抓起一个靠垫就摁了过去，嘴里骂出一长串的意大利文。
罗伦闷声狂笑，一边摘了墨镜、解开围巾，露出混血儿特有的深邃五官，张开双臂给了左伊一个熊抱，“zoe，zoe，ti amo！” （意语：左伊，左伊，我爱你！）
左伊嫌弃地推开罗伦，坐起身来揉了揉头发。待睡意完全散去，她从沙发垫下摸出储存卡，扔给了罗伦，“是这个吗？”
罗伦靠到深软的沙发里，举起黑色的储存卡、对着吊灯看着，“应该是这个吧……”转过身做势又想要熊抱，“我们zoe做事，我从来都很放心。”
左伊劈*过储存卡，盯着罗伦，“你确定，他没有别的备份？”
罗伦的手臂搭在沙发背上，一副悠然闲适，“我照你的吩咐，专门跟他确认过。拍卖会开场前，我跟他见过面，约好了拍卖结束以后去eva喝酒，当时我又重新确认过一次，是他相机里的那张储存卡、而且没有别的备份。他要是骗我，我就不会给他独家爆料。”
“你相信他的话？”
“我不相信又能怎么办？本来他偷拍我、就侵犯了我的隐私权，心里多少也是有点怕我的！而且像赵一伟这种记者，比起要挟我这种小明星，应该更想得到关于大人物的爆料，不会总缠住我不放吧？”
左伊斜睨着罗伦，一语不发。
罗伦被看得发毛，“你……又在想什么？”
左伊伸指戳了一下他白皙的脑门，“我在想，你真得谢谢你妈妈把你生得这么漂亮！不然就凭你这脑子，该怎么险恶世界里生存下去？”
罗伦捂着脑门，夸张地嘟囔赌咒着。半晌，偏着头、打量着左伊的神色，试探问道：“今天晚上是不是有人惹你生了气？一见面就火气很大……可我今晚一直留意着网上的新闻，没看到什么不好的报道啊。”
左伊拢了拢毯子，蜷进沙发的角度。
屋里只开了盏玻璃吊灯，光线昏黄，在茶几上投映出一道狭长的阴影。从左伊的角度看过去，很像一把尖刀的形状。
她沉默了片刻，“我碰到段西泽了。”
“什么！”
罗伦差点跳起来，随即满面愧疚，“他也去了拍卖会吗？我不知道他也会去！帮你弄记者证的时候，我还专门看过名单，没有他。他有没有欺负你？他要是再欺负你，我一定帮你报仇！”
左伊心里默默咀嚼着“再欺负”三个字，一时只觉倍感酸涩。
她想起段西泽缠在手上的浸血的手帕，嘴角不自禁地扬了扬。
他该是有多想让她坐牢，才会不惜用手砸碎了报警器？
罗伦瞅着左伊的表情，愈加焦急起来了，“zoe！你告诉我，他到底……”
“没什么。”
左伊打断罗伦，随即移开了视线，“暮枫哥也在那里。”
“江暮枫？”
罗伦的语气依旧带着疑惑，但神情却明显的一缓，“原来他也在。”顿了顿，似有所悟，“难怪网上什么新闻也没有，肯定是因为他了……”
左伊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踯躅，起身走到洗手间，设好程序、开启洗衣机，又顺手把晾在浴帘杆上的毛巾收下来。
“我明天就搬去学校的宿舍。”
罗伦弹起身，“为什么？住这里不好吗？”
左伊半真半假地反问道：“我才住进来就被偷拍了，你说好不好？”
瞅着罗伦垮下脸来，又笑道：“我这也是出于江湖侠义、兄弟情意！以前你逼我看的那些中文武侠剧里不都是这么说的吗？你跟经纪公司签了合同，五年之内都不能谈恋爱，结果现在被人发现你的公寓里住个身份不明的女人，直接坐实了同居关系，你的演艺之路从此终结，多年苦练付之流水，等同于自断经脉、挥刀自宫……”
罗伦哭笑不得，怒道：“挥刀自宫的最后都是绝顶高手！”
他夺过左伊手中的毛巾，嘴里嘟嚷了一句意语c字开头的国骂，“老子真不想待了，那么多的破规矩。”耍赖似的抱住左伊，“我们回西西里算了，从前你学丝带舞的那个马戏团如果还在，我们就接手过来，我如今会跳会唱，总能出几个节目！要不，我们开个中餐馆，名字就叫l&z，lorenzo e zoe，中文名：老子的餐馆！”
左伊被男孩高大温暖的身躯拥着，一瞬间意识松塌，竟觉得前所未见的疲惫。
她阖上眼，“别说那些不实际的话了。你妈妈等了这么多年，一直等不到大赦。她没有合法身份，既不能回国，又不能在意大利拿医保，还有你爸爸欠下的那些债……”
感觉到罗伦身体的僵滞，她低低叹了口气，伸臂拥紧了他，“所以你，所以我，一定要努力，必须要努力。”
第二天天还没亮，左伊便拖着自己的旅行箱下了楼，等着网约车。
她低头去翻手机上打车的app，突然听见有人按响了车喇叭，循声望去，只见小区大门对面的街灯下，停着一辆暗金棕色的跑车。
左伊下意识地划了下手机屏幕，低头对比着自己预订的车的车型。
一秒之后，又骤觉可笑地抬起头来。
开那种车的人，又怎么会跑来当网约司机？
看来晚上不睡觉，确实会影响智力……
段西泽打开车门，站到了路边。
小区对面一溜儿的店铺外，稀稀拉拉坐着几个赶早班的食客，此刻见到豪车车主现出真身，纷纷暂停了手中动作，嘴里细嚼慢咽着早点、扭过头好奇地张望着。
左伊握着箱子拉杆的手紧了紧，站在原地静立了片刻，最后慢慢走了过去。
段西泽靠着车门，黑曜石般的眼睛就那么冷冷地盯着她，一语不发。
左伊不想再在罗伦的公寓外惹出什么麻烦，控制着情绪，抬头问道：“你是来找我的？”
两人的眼神都是那么冷，视线交汇的一霎，仿佛刀锋擦过。
段西泽语气几近憎恶地吐出两个字：“上车。”
随即夺过左伊手中的行李，打开车子的前备箱，连扔带撞地塞了进去。
两人坐上了车。
段西泽一语不发，点火、换档，以极快的速度将车子开了出去。
左伊忍着怒气，“你要带我去哪儿？”
段西泽目视前方，“警察局。”
左伊咬了下牙，“我为什么要去警察局？你停车！”
段西泽不为所动，换档、加速，连超了两辆车，冲上了这个时间几乎没什么车的环城大道。
左伊质问道：“昨晚有人报案了吗？有人失窃了吗？你想定我的罪，也得有个罪名！”
段西泽勾了下嘴角，“你以为赵一伟不敢告你？他是记者，偷拍公众人物天经地义，在你拿隐私权做文章之前，最后搞清楚什么叫公民知情权。”
左伊愣了一瞬，觉得身体倏然有些发软，侧头狠盯着段西泽，“你怎么知道……”
段西泽没有解释。
左伊沉默了片刻，迅速整理着思绪，“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
段西泽极尽嘲讽地笑了笑，“我做事不比你和江暮枫狠，好歹还会给你一个自首的机会。”
清晨的阳光，透过挡风玻璃投射进来，在段西泽线条俊朗的侧颜上，镀上了一层层淡淡的柔光。
可左伊盯着他，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少年时在小教堂里见过的油画里的恶魔，阴暗森冷、杀气蒸腾。
她放弃了继续隐忍的打算，一字一句说道：“你爸爸是罪有应得！他当初把我从意大利带回来，为的是什么？他冤不冤枉，你心里最清楚！还有，我早就说过，你有事冲我来，别把江暮枫扯进来！”
段西泽没有说话，脚下油门紧踩。
左伊盯着仪表盘上骇人的时速，伸手拉住了段西泽的手臂，“你疯了！停车！停车！”
段西泽猛地挥开左伊的手，顺势急转方向盘、踩住刹车，在一阵尖锐刺耳的刹车声中，把车停到了路旁。
左伊被惯性带得身体一扑，肩胛处被安全带拉得火烫。
意识尚未清晰过来，只听见旁边的人“啪”的一声解开了安全扣，紧接着便被堵住了唇，来势汹汹、不容抗拒！
左伊张口欲喊，却被更深地侵占住。
湿润火烫的吻，带着几近疯狂的力度，辗转吮咬，掠夺着她仅剩的一缕气息。
唇舌间，很快，开始有血的味道蔓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