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后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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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母子隙

    受贾南风指使的司马衷不敢有丝毫耽搁,即刻来到显阳殿拜见杨芷。

    跪在司马炎灵位前祈福的杨芷听到怜秋通报,即刻起身走向正殿,候于正殿的司马衷行礼道:“儿臣参见母后。”

    杨芷扶起他道:“衷儿快起来。”

    母子二人携手入座。杨芷关切地问道:“衷儿,而今你父皇刚刚驾崩,你虽未正式登基,但已接手政务,可还习惯?若有不明白的,可请教太傅杨骏,他既是你的外祖,又是你父皇临终钦命的辅政大臣,劳苦功高,你应多倚仗他才是。”

    “母后教训的是。”司马衷点点头,想起了贾南风的耳语,遂道,“不过母后,那杨骏再如何功高,终究是外臣,如今儿臣尚未登基就将手伸进了儿臣的妻妾后宫之中,如此,是为不遵礼法。”

    “这前朝后宫本就瓜葛着。”杨芷略有意外,她看着司马衷道,“怎么了衷儿?今日说话与以往不同,可是受人之托才来找的本宫?”

    司马衷本想脱口而出“太子妃”三字,一想到贾南风的告诫,遂道:“母后误会了,儿臣是想,既然儿臣即将登基,这后宫之事当由儿臣自己决定,况父皇临终有遗言,要封太子妃为皇后,此乃水到渠成之事,母后莫非还想举荐她人不成?”

    杨芷听着,脸色微变,随即温和地道:“衷儿,母后这么做是为了你好,那贾氏虽为你的正妻,但却心狠手辣,曾以戟刺死怀了你骨肉的莲菁,亦曾多次压制于你,自古难容牝鸡司晨,你性情柔弱,人人皆曰你惧内,若你登基之后立此女为皇后,此女势必更加猖狂,想想历朝历代,不消说是帝王,就是太子,东宫亦颇多女眷,子嗣旺盛,如今贾氏当道,你的子嗣唯有遹儿一人,如此子嗣稀少,便是正妻失德,故而,如今趁着你即将登基的工夫,立谢玖为新后,好让你来日的君王之路变得平坦些。衷儿,你可明白母后的苦心?”

    司马衷甚为懊恼,他听不进杨芷的话语,怒道:“素来太子登基,当立太子妃为皇后,从无破例,母后执意要废了峕儿的正妻之位,敢问母后,我的峕儿哪里触怒了母后,若是此番峕儿不能被立为新后,那儿臣的新君之位不要也罢!”

    杨芷大惊,她大声道:“如若太子妃是年轻貌美之人你为之倾倒倒也罢了,偏偏她是如此的貌比东施,此女究竟施了什么妖术,竟让你这个堂堂的未来君王如此神魂颠倒?!”

    司马衷闻言站了起来:“莫非母后是以貌取人?峕儿的相貌不是最美的,但她却心地善良,敬重儿臣,要知道,儿臣的太子妃是当年儿臣的父皇与儿臣的亲生母后共同钦命的,且儿臣的亲生父母曾有言在先,峕儿,是儿臣未来唯一的妻子,大晋未来唯一的正统皇后,任何人休想动摇!”

    难得见司马衷如此义正辞严,杨芷吓得瞪大了双眼,她没想到自己一向视如己出的继子居然对她如此怒不可遏,末了,她流着眼泪,道:“衷儿,我念着你年幼丧母,一直将你视如己出,如今你父皇刚刚驾崩,你就对我如此不敬,你让我情何以堪?!”

    “情何以堪?”司马衷仍难掩怒气,“你让我废了太子妃的正妻之名,你让她情何以堪?来日的大晋,是我的天下,大晋的后宫,是峕儿的后宫。昔年父皇如何对待的母后,儿臣日后必将如何对待峕儿。”

    杨芷定定看着司马衷,一时不知如何答复他,少顷,她道:“方才母后与你说了,立谢玖为你的皇后是为了你好,希望你明白母后的一番苦心。怎的你今日说话如此冒犯,何曾想过你是父皇亲封的母后?”

    司马衷一怔,道:“太子妃与儿臣本是结发夫妻,其身后有贾太尉暗中支持,且立其为皇后合理合法;若硬要立谢玖为后,敢问母后,其背后谁能支持儿臣?难道要谢玖之父手持屠刀上殿以暴力镇压反对儿臣的大臣吗?”

    杨芷觉出端倪,道:“衷儿,你今日所言古里古怪,可是受了贾氏指使,故意来气本宫的?本宫虽非你亲母,但却与亲生一般无二。”

    “母后,儿臣是为储君,一言一行代表着大晋风范,岂是太子妃一介妇人所能左右的?再者,母后是儿臣的继母,即便是视如己出,终究不是己出,若非你的亲子十七弟早夭,此番父皇驾崩,你怕是要立十七弟为新君吧?哪还有我司马衷的份儿?”

    杨芷差点没被气死,她满脸委屈地道:“你如此说,便是诬蔑母后了,早在母后进宫前你已被立为太子,太子妃也早已嫁给了你,母后此番,只是依你父皇和先皇后的心意稳固你的储君之位,如今你即将登基,母后的心愿也了了。”

    “既是儿臣父皇与先皇后的心意,母后又为何还要执意违逆?违反先皇遗愿,母后不怕遭报应吗?!”

    杨芷委屈得瘫倒在地,半晌,她方道:“衷儿,我嫁给你父皇多年,扪心自问,我从未亏待过你,从未亏待过你的任何女眷,如今,你却口口声声为了你那貌似无盐的太子妃,竟敢公然顶撞于我,如此,你让你的父皇与亲母泉下何安?!”

    “我只知道母后此举,是为对先皇与先皇后大不敬,有违先皇与先皇后临终嘱托!如今,我即将即位为帝,立峕儿为皇后势在必行,无可阻挡,若母后执意反对,那我也别无他法,休怪我翻脸!”

    杨芷到底一介深宫妇人,她不无担忧地道:“你想干什么?”

    “儿臣的亲生母亲为父皇原配,又生养了我,于情于理,在儿臣登基之后,应遵为皇太后,可惜红颜薄命,母亲没有这个福气,既然母亲没有这个福气,那来日的皇太后之位就空着吧,你不让峕儿为皇后,那皇太后之位也一并空着吧!”

    杨芷绝望了,她抬头看了眼司马炎的灵位,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先皇啊!您刚刚驾崩,您的好儿子好儿媳就要来逼臣妾了!莫非真要臣妾殉葬吗?!”

    司马衷不为所动,而是慢条斯理地道:“母后不必殉葬,只要母后同意封峕儿为皇后,您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儿臣定会好好侍奉母后,让母后颐养天年。”

    杨芷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司马衷继续道:“你是先皇皇后,当知晓为人妻,为国母应尽的礼节,遵从丈夫、遵从先皇本为母后之份内之事。”

    “我如今一心殉死,何需在乎那虚无缥缈的皇太后之位?”杨芷连死的心都有了,眼神暗淡无光。

    “母后此言差矣!”司马衷道,“母后一旦为皇太后,便可搬入仁寿殿中颐养天年,且先皇还有些未了之事需要母后协助儿臣,故而,还望母后三思。”

    杨芷痛苦地思索着,她没想到自己的一念之差,竟落得如此田地,如今,她连死都没有权利,身为一个长辈却不得不听从一个非亲生的小辈来安排。

    末了,她呆呆地坐在地上,只听司马衷又道:“母后,您是父皇的皇后,亦是大晋的国母,大晋的国运就在母后的一念之间,只要您同意封峕儿为儿臣的皇后,那么,儿臣便可保母后一世的平安,儿臣说到做到。”

    司马衷今日之表现让杨芷大感意外,她意识到,今日之事,定是贾南风指使,没有办法,司马衷对其趋之若鹜,眼下怕是只能听天由命了。

    “还有,母后,”未等杨芷反应过来,司马衷又开口了,“儿臣不日便将登基,依例,这显阳殿本是皇后所居,母后身为皇太后理应搬到仁寿殿颐养天年,如此,儿臣与峕儿必定同心同德好好侍奉母后,还望母后宽心。”

    杨芷忽然觉得背后有股冷飕飕的寒风侵袭而来,不由得一阵哆嗦,她喃喃道:“衷儿,本宫好像感到你父皇就在不远处看着本宫,还有先皇后,你说的没错,这仁寿殿本是皇太后所居,故而,此殿应由先皇后,你的亲生母亲来居住。罢了,本宫好歹做过先皇中宫,罢了,衷儿,你这便许我即刻去往地下,陪伴你的父皇,与你母亲,我的姐姐团聚!”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杨芷突然站起,飞快地朝殿中那足有两尺见方的石柱上撞去。

    司马衷大惊失色,慌忙冲了过去,好在他年轻力壮,好巧不巧地将杨芷抱在怀中。

    心如死灰的杨芷睁开双眼,有气无力地道:“衷儿,为何拦我?我如今无夫无子,在这世上了无牵挂,何必在此苟延残喘?如此,也算了却了你与贾氏一桩心事。”

    司马衷再也抑制不住地哭泣,像个孩子一般道:“母后切莫如此,若如此,儿臣势将背上不孝不义的罪名!”

    杨芷气得脸色发白:“你竟是为了你所谓的孝义才阻止我去见先皇?”

    “若母后真的一死了之,父皇九泉之下也不会原谅我的,若无太子妃的话语,今日儿臣也不会来此逼迫母后。”司马衷情急之下道出了实情。

    杨芷大惊:“果然是她指使,如此,这皇后之位是断断不能册封于她!”

    “不!”司马衷叫道,“儿臣亲母早逝,全凭母后悉心照料,儿臣不能没有母后,但是,峕儿是儿臣的命,我要封她为皇后,封母后为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