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后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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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悔已晚

    身体每况愈下的皇帝不再上朝,而是将一切政务交由太子司马衷打理,杨骏辅之,自己则在后宫安心养病,并时不时地召幸嫔妃,但终因体弱而有力不从心之感,对此,杨芷甚为忧心。

    贾南风眼见皇帝时日无多,便欲以太子妃之身份替司马衷处理朝政,但无奈杨骏太过强悍而无法成行,况皇帝虽病着,但其国君身份尤在,一贯谨慎的贾南风断不敢贸然插手,只能静待时机。

    一日,卫瓘突然进宫面见圣驾,皇帝狐疑,拖着羸弱的病体召见了他。

    他一见皇帝的病容,遂难掩心痛地道:“陛下,许久未见陛下,微臣甚为挂念。”

    皇帝抬头眼见一脸沧桑的卫瓘,道:“朕自知早已是风中残烛,了无挂念,只是放不下这偌大的大晋王朝,虽说有太子监国,但其仍缺少历练,好在有国丈替朕分忧,倒也并无大碍。”

    卫瓘猛地一机灵,意有所指地道:“陛下,微臣虽无才,但却识得我大晋人才,如今我朝中,羊祜将军、荀勖大人皆以才德兼备而闻名,如若许他二人辅佐于太子殿下,可助殿下早日成才。”

    皇帝咳嗽着摆摆手道:“不可,辅政之人不可过多,一多,就容易有分歧。这杨太傅是朕的岳父,当今中宫皇后的亲生父亲,又是跟着朕一起将大晋天下打下来的将才,朕是信得过的,纵然其才能不是最出色的,但却是最合适的辅政人选,其对大晋,对朕,对衷儿皆是忠心耿耿,朕用着,甚是放心。”

    卫瓘听到皇帝如是说,便只好作罢,少顷他道:“陛下,今日微臣有个不情之情,还望陛下成全!”他说着,重重地跪下。

    皇帝一惊,道:“爱卿有话但说无妨,何需如此郑重,眼下就朕与你两人,你又随同朕南征北战数十年,不必拘这些虚礼。”他说着,示意卫瓘起身。

    白发苍苍的卫瓘并未起身,而是小心翼翼地道:“陛下,微臣如今体弱多病,早已过了大展宏图的年纪,陛下若是不怪罪于微臣,微臣已是感激涕零。只是如今,微臣年事已高,实在不便再与朝中的大臣相提并论,论才,微臣不及荀勖,论德,微臣不及羊将军,论威望,微臣更是不及杨太傅,故而,微臣实在是汗颜,不敢再忝居大晋重臣之位,还望陛下明察秋毫,许微臣告老还乡吧。”

    皇帝一惊,道:“卫爱卿何出此言?你跟随朕打下大晋江山,是我大晋股肱之臣,朕怎舍得你离去?”

    卫瓘壮着胆子道:“微臣辜负陛下错爱,甚感无颜见卫氏列祖列宗,陛下将繁昌公主指给微臣的逆子,是赏我卫氏最大的荣耀,无奈犬子不仅未有感恩,反而恩将仇报,竟虐待于公主,此乃微臣教子无方所致,故而微臣有罪,陛下能许微臣告老还乡已是莫大的恩宠,还望陛下成全。”

    病中的皇帝听着卫瓘的话语,又想到卫宣对繁昌的种种,繁昌所受的种种委屈,遂难掩怒气,道:“说起来,朕的繁昌公主能有今日,全是拜卫宣所赐。当日朕便是看中了他的忠厚老实,与朕的衷儿颇为相像,未承想却是如此不堪。”

    卫瓘颇为无奈地道:“微臣教子无方,还望陛下降罪,微臣绝无怨言。”

    皇帝沉思半晌,道:“你是大晋功臣,朕不愿治罪于你,朕就念在你对大晋劳苦功高的份上,许你告老还乡,带上你的家眷一起回你的老家山西养老去吧,别忘了带上盘缠。”

    卫瓘闻言,霎时感激涕零:“微臣谢陛下恩典!”说着,他重重地向皇帝磕了三个响头。

    经此一役的皇帝身体益发欠佳,就在卫瓘告退后不久,皇帝因体力不支而晕倒了。杨芷分外着急,立马宣了太医进宫诊治。

    好在经过太医诊治,皇帝很快苏醒过来,杨芷看到他醒来如释重负,道:“陛下,您醒了?陛下醒了,臣妾也便放心了。”

    皇帝没好气地道:“爱后放心,朕死不了。”

    杨芷吓了一跳道:“陛下切莫如此,臣妾与后宫诸姐妹都盼望着陛下能快些好起来,偌大的后宫、前朝都少不得陛下庇佑。臣妾还等着与陛下下棋呢。”

    皇帝苦笑了一下道:“爱后,朕让你担心了。方才卫瓘来找过朕,说其已经老了,请求告老还乡,也是,他随朕南征北战数十年,确实为我大晋付出良多,是时候该享受清福了!”

    杨芷一惊,道:“这么说,陛下是允了他的奏请?”

    皇帝点了点头,忽然发觉不对劲,抬头对杨芷道:“爱后对此事甚是上心?”

    杨芷深知父亲的目的,继而强作镇定地道:“臣妾哪懂什么朝政?就算懂,也断不敢贸然干政。”她自顾自说着,转移话题道,“陛下,您如今只需养好身子便是,朝政有衷儿,有国丈,陛下毋庸担心。”

    皇帝有些警觉,道:“衷儿倒也罢了,仿佛你对你父亲很是放心?”

    杨芷面露难色,道:“他是臣妾的亲父,若臣妾连自己的父亲都不放心,还能放心谁呢?”她说着,看见皇帝紧张的面孔,继续道,“如今臣妾在宫中有陛下庇护,朝中有父亲帮衬,自是臣妾的福气。”

    杨芷的话给了皇帝很大的疑惑,他思索着:“前段时间是他杨骏向朕禀报卫瓘的儿子虐待繁昌公主,接着,卫瓘竟突然向朕提请告老还乡,种种迹象表明,此二事连接起来,还真是疑点重重,怎么就如此凑巧,公主刚被接回宫,卫瓘就告老还乡了?”他努力思索着,回忆着,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杨芷见他的神情,疑惑地看着他,心想:“莫非我方才的话语让陛下想到了什么?莫非我让陛下看出什么破绽了?我自进宫以来,一向自勉,力求做一个好皇后,难道真的因一时之气而惹怒了龙颜?”

    皇帝仍在沉思着:“当日朕可是亲自找黄门郎求证过此事的啊!以黄门郎平日的为人看,断不会信口雌黄,这欺君之罪的后果他不会不知道。不过,据他所说,卫宣虐待公主之事朝中无人不知,可朕却偏偏只问了黄门郎一个人哪!”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皇帝苦苦地思索着:“眼下的朝中,太子生性木讷,虽说辅政的杨骏会禀报于朕,但其禀报之事,不过仅此一件哪!”

    皇帝越想越忧心,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他痛苦地断定:杨骏表面是对付卫宣,意在逼卫瓘退位!他越想越觉得事态严重,他抬头看了眼杨芷,杨芷亦定定看着他,他只觉得浑身发毛,半晌,他想到了先支开杨芷:“爱后,朕现已然无碍,朕听说,王才人即将临盆,你是皇后,不要老守着朕,去明光殿看看吧!”

    杨芷闻言只好起身:“是,臣妾领命。”

    送走了杨芷,皇帝急召康新进殿,道:“康新,你去把黄门郎给朕找来,朕有事要当面问他!”

    康新闻言应声出门,少顷,黄门郎进殿,见到皇帝的他,心神不宁,战战兢兢地向皇帝行礼道:“陛下。”

    “朕问你,你务必从实招来,朕恕你无罪。”皇帝的脸色不怒而威。

    本就惶恐不安的黄门郎闻言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颤抖着声音道:“请陛下吩咐。”

    “朕听闻,杨太傅向朕奏请处罚卫宣,意欲逼卫瓘退位,可有此事?”

    黄门郎吱唔着欲言又止,皇帝估摸着他的猜想没错,继续道:“那你告诉朕,当日你对朕有言,说卫宣嗜酒成性,曾屡次虐待于公主,此事可是属实?”

    黄门郎闻言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下道:“陛下,请恕微臣欺君之罪,微臣罪该万死!”

    皇帝一惊,道:“明知欺君,为何还要铤而走险?你公然欺骗于朕,可知是如何下场?!”

    近乎绝望的黄门郎磕头道:“陛下,当日微臣也是无可奈何,杨太傅在朝中一手遮天,以微臣一家老小性命威胁,逼迫微臣就范,微臣不得已而为之,实在是迫于无奈啊!”

    皇帝闻言,进一步证实了他的猜测,他不动声色地道:“如此说来,你是被逼迫的?”

    “陛下明察秋毫,如今微臣自知无法脱逃,愿以性命担保,还陛下一个实情。”

    “实情究竟如何?”皇帝咄咄逼人。

    “杨太傅眼见朝中唯有卫廷尉的势力能与之抗衡,故而不惜以公主幸福为赌注逼迫卫廷尉退位,继而达到独揽大权的目的,微臣只是一介小小的门郎,实在不得不听从杨太傅的命令。”

    “那你告诉朕,卫宣果真如此虐待公主?!”

    “禀陛下,驸马有嗜酒之好不假,公主亦曾好心劝之,但驸马听后立马收敛,并听从公主劝诫,夫妻二人重归于好,哪知杨太傅却拿此大作文章,意欲添油加醋地取信于陛下与天下人,如今公主夫妻二人一墙之隔却无法相见,此事一出,微臣难逃干系,还望陛下早下决断,让公主夫妻早日团聚,不然,微臣万死难赎。”

    皇帝闻言,方清醒过来,道:“你速速派人去趟卫府,好生安抚朕的女婿,再派人将公主送至卫宣府第,让公主夫妻团聚!”

    黄门郎闻言作揖道:“微臣即刻去办,以期将功折罪!”

    半晌,黄门郎进殿,道:“陛下,微臣刚刚派去的人说,驸马思念公主,只觉自己含冤,现已忧愤而死!”

    皇帝闻言,即刻晕厥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