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后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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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艳殒落

    就在贾南风成为太子妃后不久,皇后杨艳病倒了。前一日还在显阳殿中接受众嫔妃请安的皇后杨艳,次日一早欲起身时,竟头晕目眩,眼前发黑,她唤过侍女惠儿,道:“惠儿,本宫今日好生难受,你将柜中那盒止痛膏取了来。”

    “是。”惠儿应声取了药膏来,道:“娘娘素有头疾,昨夜又与赵充华说了那么多话。”

    “赵充华是本宫的表妹,又与本宫一同侍奉陛下,自然比旁人更熟络些。只是今日,本宫觉得头痛欲裂,你替本宫敷上药膏,想来应该会好些。”

    “娘娘,要不奴婢替您宣太医吧?这药膏在娘娘的寝宫已搁置了多日,奴婢担心过了药效。”惠儿边说,边往皇后的两侧太阳穴揉搓。

    “无妨,”皇后固执己见,“之前本宫一旦头痛,这药膏敷上便见效。若是宣了太医,势必大动干戈,若是被别人用心者听了去,特别是明阳殿那位,巴不得本宫出事。”

    “哪能啊?娘娘是中宫,贵嫔再尊贵也是个妾侍,她为人妾侍,中宫皇后有恙非但不关心,反而幸灾乐祸,也不怕陛下怪罪。”惠儿忍不住替主子叫屈。

    “你瞧胡贵嫔如此得宠,就算是有何错处,陛下能忍心责罚于她吗?”正说着,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惹得皇后面孔扭曲。

    “娘娘,无论如何,奴婢还是为您宣太医吧?总不能为了顾忌一个妾侍的想法而折损娘娘自个儿的凤体。”

    “说的也是。”皇后觉得惠儿所言有理,于是,她道,“惠儿,你派人去趟太医院便可,不必亲自跑这一趟。”

    “那奴婢就派青珠去吧。”她说着,对门口的小宫女道:“青珠,你去趟太医院,把程太医诏来。”

    青珠应声告退。

    接着,皇后对惠儿道:“你是本宫的陪嫁丫环,自然最了解本宫,本宫这么多年所做的一切,皆为了杨家,如今,本宫身体越发不如从前,打理后宫也不似以往,最好能有个人来帮衬一下,顺便分了那胡氏的专宠。”

    “娘娘所言极是,”惠儿奉承道,“后宫嫔妃如此之众,凭什么她胡贵嫔就要享受专宠?”

    “可不是,一旦本宫有恙,后宫还不是胡贵嫔的天下?不行,本宫断断容不得此种事情发生!”皇后越说越急,到最后竟上气不接下气,剧烈地咳嗽。

    惠儿体贴地为她捶背,劝道:“娘娘,您别多想,得先养好身子才是。”

    “本宫能不多想吗?”皇后脸上阴霾笼罩,“如今衷儿虽位居储君之位,又娶贾氏为太子妃,但他太过仁厚,又生性木讷,一旦本宫有恙,胡贵嫔便是后宫之主的不二人选,到时候以胡氏的一贯作风,很难保证她会善待衷心儿。”

    惠儿一惊,道:“那可如何是好?”

    “为今之计,便是举荐一个年轻貌美的,来分胡氏的宠,而且这个人,还得是自家人!”皇后一针见血。

    “那要谁呢?”惠儿陷入了沉思。

    “本宫听闻,叔父杨骏的女儿季兰年方二八,正当妙龄,是最恰当不过的人选。”皇后说着,又剧烈地咳嗽。

    惠儿紧张不已,焦急地向外张望:“青珠去了那么久,太医怎么还没来?”

    少顷,皇后因疼痛过于剧烈而不得不躺下歇息,但头痛并未因她躺下而有所舒缓,反而更加剧烈。

    很快,程据赶到。他是太医院新进的太医,虽说年轻,但医术却丝毫不逊于太医院中的老资格太医,也难怪一向自傲的贾南风会倾心于他,也因此皇后对他也是颇为信任。

    风流倜傥的程据小心翼翼地给皇后搭脉,半晌,程据略显拘谨的神色变得凝重,惠儿焦急地问道:“程太医,娘娘现如何了?”

    程据朝皇后的太阳穴方向嗅了嗅,道:“娘娘方才可是搽了些许药膏?”

    惠儿不以为然地:“是啊,娘娘素来有头疾,但凡发作,必搽赵充华所赠的药膏。如何?有何问题吗?”

    “姑姑是说,这药膏乃赵充华所赠?能拿来给我瞧瞧吗?”

    惠儿一头雾水地将那盒药膏递给程据,程据接过,打开,闻了闻,惠儿眼见,道:“娘娘与赵充华本就是姐妹情深,现眼见娘娘头疾频繁发作,甚是忧心,故而亲自送来了这盒药膏,娘娘一试,果真是有立竿见影之效呢。”

    一脸凝重的程据有些迟疑,道:“如此,微臣可否将之带回太医院研究一二?”

    惠儿一听,不耐烦地道:“我唤你来是要你为皇后娘娘治愈头疾,不会让你来研究药膏的!快看看,娘娘现下如何了!”

    程据犹豫着,半晌道:“微臣会开一些药方给娘娘,姑姑只消煎好给娘娘服下便可。”

    送走了程据,惠儿便按程据所开的药方煎药,给皇后服下。

    回到太医院的程据打开了那盒药膏,牌子凑近一闻,大惊失色,里面可是掺了十足的藏红花!他想起了方才惠儿所言,此药乃赵充华所赠,此女与皇后还是表姐妹!想到这里,他只觉浑身发冷,堂堂的中宫皇后,竟被自己的表姐害成这样尚被蒙在鼓里,想来真是心冷啊,但现在能如何?禀报院判大人?他会作何感想?诬蔑赵充华吗?可眼下皇后尚在病中,一旦知晓是赵充华谋划陷害于她,会作何感想?皇后和赵充华,他哪个都得罪不起!而一旦赵充华知道是他程据向皇后揭发是赵充华陷害于皇后,那赵充华会放过他吗?

    他越想觉得事情越凝重,怎么办?他才入太医院不久就摊上样的事,真是始料未及!

    此时的明阳殿内,胡贵嫔听着赵充华的汇报,甚是自得。她道:“没想到皇后这么快就病倒了,本宫的机会来了!”

    赵充华也不无得意:“可不是,皇后自以为是我的表姐,便可对我颐指气使,我只消在她的药膏中掺入那么一星半点,便可让她痛不欲生,想想真是可笑!”

    “平日里欺凌本宫也就罢了,还在陛下耳边挑拨离间。如此也好,不消三五日,这显阳殿,怕是要换个人来住了!”

    赵充华随声附和:“不仅显阳殿要换主人,怕是东宫也要换主子了!”

    “可不是,陛下一世英明,可就毁在这立储一事上了,堂堂的大晋王朝,竟立了一个如此不堪的储君,实乃大晋的耻辱!”胡贵嫔阴险地道,“不过,本宫要的,是要显阳殿易主而已,其他的,就静观其变吧!”

    “贵嫔娘娘深谋远虑,嫔妾拜服。”

    三日后,皇后的头疾不仅未有好转,甚至有加重的迹象。这日午后,皇帝在忙完政务后第一时间赶到显阳殿探望皇后。

    等皇帝赶到时,皇后已近弥留。毕竟是多年夫妻,皇帝一见皇后满脸病容,心疼万分,对侍女道:“皇后如此病重,可有宣太医?”

    惠儿答:“回陛下,奴婢宣了太医,太医也开了药,可就是不见娘娘有所好转。”

    皇帝怒而一甩衣袍,喝道:“哪个庸医开的药!”

    躺在床上的皇后吃力地欲抬头,皇帝眼见,慌忙侍至床沿抱起了皇后,只听皇后有气无力地道:“陛下,切莫怪罪太医,是臣妾不争气,屡发头疾,害陛下担心,如今,臣妾怕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皇帝难掩心痛:“爱后说的是何胡话?”

    “陛下,”皇后轻唤道,“臣妾此生能嫁给陛下,是臣妾的福气,如今,臣妾尚有一心愿未达成,还望陛下念在夫妻情分上,替臣妾圆了这个梦吧!”

    皇帝一惊,道:“不知爱后所指,是何心愿?”

    得到皇帝允许,皇后道:“陛下,衷儿虽已被立为储君,但臣妾身为其母,仍有诸多不舍,希望陛下能再娶继后,好好善待衷儿。”

    皇帝不假思索地道:“爱后,朕已年近不惑,后宫佳丽众多,只需按序提升便可,何必再如此大动干戈重新续娶?”

    躺于皇帝腿上的皇后眼角落下一行清泪,她果然没猜错,皇帝竟欲在她死后让胡贵嫔入主中宫,如此,便印证了她的隐忧,于是她道:“陛下,不可,臣妾的娘家杨氏对大晋战功赫赫,即便是历朝历代,都无妾侍扶正之先例。故而,臣妾斗胆,还望陛下在臣妾西去之后另行择取继后。”

    “莫非,爱后已然有了钦定人选?”

    皇后道:“臣妾叔父杨骏的女儿杨芷小字季兰,才貌双全,知书达理,堪为继任中宫的不二人选,且其与臣妾本是姐妹,一定会好好善待衷儿。”说着,她泪流不止。

    皇帝感怀,但仍迟疑不决。

    皇后又道:”季兰自小聪明懂事,颇有大家闺秀之范,且如今年方二八,正当妙龄,陛下的后宫,理应不断有新人来充实,陛下若是不同意,便是让臣妾泉下难安了。”

    皇帝一惊,道:“如此,也罢。”

    得到皇帝认可的皇后,仿佛卸下了一大物之件,就在皇帝的膝上,闭目而逝了。

    公元274年七初六,皇后杨艳去世,时年三十七岁,谥号武元皇后。